修脚、采耳、刮眼，这些据说能治疗某些疾病的手艺至今仍混迹于江湖，只在街头巷尾、澡堂茶馆中看得到。
当然，随着现代医学技术的发展以及人们对治疗质量的追求，更多人选择到医院。于是，有些技艺消失在江湖，但是，也有些技艺，游刃于江湖。这是因为，江湖存在的前提没有改变，信仰急危救困，一招鲜吃遍天。
修脚，医生也会建议患者尝试
在现代医学并不发达时，江湖中曾有许多被用来治疗疾病的手艺流传。如今，只有少数隐于市井的"高人"，还在用他们独特的手艺，尝试延续过往的荣光。
修脚，就是这样一种修治脚病的传统技艺。自上世纪20~30年代以来，散于北京民间的修脚手艺人汇聚进入了北京清华池浴池，为客人解除各种足部疾患，也逐渐积累了一套完整的修脚技术。清华池修脚术2009年进入了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第三批保护名录。
任新春正是这门技艺的优秀传承人。在清华池修脚师岗位上工作了25年，如今他已经逐步成长为一名高级修脚技师。
据他介绍，修脚其实并非仅仅是澡堂子里的手艺，它其实是中医的重要组成部分，属于中医外治的一种方法。任新春介绍说，修脚的传统技法变化多样，操作中持刀有"三法"：捏刀、逼刀、长刀；持脚又有"八法"：支、抠、捏、卡、拢、攥、挣、推；修治又有"八法"：抢、断、劈、片、挖、撕、分、刮。针对不同脚病，修脚技法千变万化，被誉为"肉上雕花"。
修脚可以处理脚上的各种问题，包括修脚趾甲、刮脚、捏脚、去死皮等。通过修整，可以治疗脚垫、鸡眼、厚甲、灰甲、嵌甲等脚病。
以嵌甲（趾甲嵌入甲沟软组织）甲沟炎为例，任新春为一位因嵌甲而出现甲沟炎顾客修脚时，先让顾客在专用的药桶中泡脚，大约需泡20分钟。待趾甲软化后，他先去除甲沟的结痂，捏起顾客的脚仔细观察。顾客这时紧张起来，从躺椅上坐起身说："师傅，您可轻点儿。"任新春安抚顾客说："您躺好，准保不疼。"经过仔细的观察，他选择在靠近甲根的部分用刀分离开嵌入甲沟趾甲的根部，再从甲沟旁纵向切开一窄条趾甲，然后轻轻一挑，那一条趾甲就被轻松剥落下来。整个过程至多不过3分钟，当他对顾客说"完成了"的时候，顾客似乎才刚刚调整好躺姿，说："这就完事了？真的一点都不疼，我以为师傅还没决定从哪里下刀。"
任新春用棉球从顾客甲沟处沾起一点暗红色的血水，他说这些血是甲沟内的分泌物和陈旧出血，需要被放出，修脚的技法讲究入皮不入肉，入肉不出血，一般不会造成开放的出血伤口。
在治疗后，任新春用纱布简单包裹了顾客的脚趾，叮嘱顾客三天内最好不穿袜子，穿拖鞋，给脚趾一个放松的环境。顾客在他的建议下下地走了两步，并没有感觉疼痛，反而觉得脚趾着力时原本甲沟的疼痛减轻了。
在上海仁济医院普外科门诊，主治医师王志强也常需处理一些嵌甲甲沟炎患者的脚趾，他说，普外科对嵌甲没有太多好办法，症状较轻的患者，会对甲沟进行切开引流分泌物并使用抗菌药物的做法，但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能解决患者嵌甲的问题，甲沟炎还会反复发生。
如果症状较重，出现甲下脓肿等情况，就需要做拔甲清创治疗，也就是从甲床上把整片趾甲拔除，清理趾甲下的炎性渗出物，然后清创包扎。拔除趾甲虽然在局部麻醉下进行，但仍然会带给患者相当大的痛苦，而且患者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忍耐趾尖软组织缺少保护的疼痛和不适，无法正常行走。
因此，王志强在门诊时会建议长期、反复受嵌甲甲沟炎之苦的患者选择修脚服务机构进行嵌甲的修整治疗。"修脚技法可以消除病因，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患者的嵌甲是可以得到纠正的，也就不会再发甲沟炎了。"王志强说，在一些医院，医生也会学习修脚的技法为患者服务，不过那是一项很需要经验的精细手艺，要学好并不容易。
王志强唯一担心的，就是修脚服务机构的卫生问题，因此他强调，患者一定要选择正规的、有资质的、注重卫生消毒的机构修脚，避免修脚后的继发感染。
任新春介绍说，清华池已经实现了修脚的"四化"。用品卫生标准化，所有的刀具用品全部按照医用卫生标准消毒，单包装密封，一次性使用；环境优美舒适化，所有的治疗都在酒店式设施的单间内进行；技术专业化，修脚技师必须经过国家统一考试，取得资质后持证上岗；社区服务日常化，每周都有为社区老人、特殊人群修脚等活动。"以前修脚是千人一刀，不注重消毒，也不注重细节。如今已经有了根本性的改变。"
采耳，无必要时不做为好
耳朵里有耳屎，痒痒的，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这时不少人都会立刻开始用发卡、火柴棍、挖耳勺，甚至掰直的回形针、筷子，总之一切手边能拿到的细长状物开始迫不及待地掏耳朵。
即便没有特别不舒服，也有人喜欢用各种小工具来掏耳朵，享受耳道中传来酥麻爽的感觉。以至于在四川成都街头的茶馆、饭馆中常有专业帮人掏耳朵的人，他们管自己的工作叫做"采耳"。
据采耳工说，一般人掏耳朵，工具比较简陋，多是就地取材，也谈不上手法。采耳则不同，它是非常专业的一种手艺，拥有耳扒、鹅毛棒、鸡毛棒、铗子、震子、马尾、刮耳刀、棉棒、耳起、耳铲、耳勾、银针等数十种不同用途的特殊工具，有数百种专业手法。古时候，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都对采耳青睐有加，一度还成为皇室宫廷的医疗及享乐项目。
在为人采耳时，采耳手艺师傅往往左手握着一大把采耳工具，轻轻捏扶住顾客的耳朵，右手换用各种工具在耳道中轻轻操作。顾客一会儿因为被轻轻触及耳道深处而酥痒紧张；一会儿因为被重重轮刮耳道浅处而放松畅快；一会儿因为耳屎被用镊子夹出而如释重负……整个过程20多分钟，结束之后顾客会感觉通体舒畅。
不过，在卫生部中日友好医院耳鼻喉科主治医师碧青玲看来，掏耳朵这样的小动作，却隐藏着大风险。她说："人的耳道内部是非常脆弱的，掏耳朵这样的动作对于耳道来说其实是很暴力，如果不是有特别需要还是不要随便做的好。"
碧青玲解释说，人们掏耳朵的目的大多是为了清理耳屎。耳屎在医学上被称为"耵聍"。理论上来讲，人应该是不用掏耳朵的，因为外耳道内的耵聍可以自然排出，这是人类在漫长的进化史中形成的一个基本能力，当人咀嚼及张闭口（如说话等）时，颞颌关节的运动带动外耳道壁，形成外耳道结构的特定蠕动样变形运动，可以将耵聍排出耳道外。
而且，耵聍也并非一无是处的废物，这种物质有的遇空气干燥后呈薄片状,有的如黏稠的油脂，在耳道内少量留存具有保护外耳道皮肤、黏附外来物质（如灰尘、小飞虫等）的作用，相当于一道屏障。
也有不少人掏耳朵不是为了要清理耵聍，而是因为外耳道瘙痒，或者干脆是为了享受掏耳朵的快感。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将工具深入耳道掏挖都容易造成耳道损伤。碧青玲说，耳道皮肤比较娇嫩，皮下组织少，皮肤与软骨膜连结比较紧密。掏耳朵时如果用力稍有不当，就可能引起耳道损伤、感染，导致外耳道疖肿、发炎、溃烂，甚至造成影响张口和咀嚼的剧烈疼痛。经常掏耳朵还容易使耳道皮肤角质层肿胀，长期受到刺激的耳道皮肤可能会出现耵聍腺分泌过度的现象，让耵聍越来越多。长期刺激还可能诱发耳道乳头状瘤。
而且，耳道较深，工具深入耳道后对深浅稍有控制不当就会触及鼓膜。鼓膜是一层非常薄的膜，厚度仅约0.1毫米，其后还链接有人体最小也是最精密的骨骼和关节--听小骨关节链。一旦鼓膜被刺破穿孔，人就会失去听力。
碧青玲建议，人们平时不要为了清理耵聍或追求快感去掏耳朵，即便因为耳道瘙痒而掏耳朵，也最好使用软质棉签，不要使用硬质、尖锐的工具，更不要过于深入耳道操作，这样比较安全。
只有当某些人耵聍分泌过多，堵塞耳道时，才是真正需要掏耳朵的时候，这时最好到医院耳鼻喉科，请医生帮忙清理耳道。对堵塞耳道的耵聍，医生会在耳镜的帮助下，使用甘油将其软化，之后用耵聍钩和枪状镊等专用工具取出，在不伤害皮肤和鼓膜的情况下清洁耳道。
刮眼，容易感染不可取
一只手翻开顾客的眼皮，另一只手用剃刀片直接贴在顾客上下眼睑内侧来回清扫，刀片贴着眼球划过……看起来虽然很恐怖，但这其实是一种街头理发师傅的传统技艺--刮眼。据体验过这种洗眼服务的人说，刮上两、三次就会上瘾，刀片会刺激人眼睑内侧敏感的神经，感觉非常舒服。
已经80多岁的刘师傅就是拥有这门手艺的一位街头剃头师傅。岁数大了，他已经不大出门，不过偶尔他还会把他简单的剃头摊位摆在北京牛街沙栏胡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一个装着理发工具的老式黑皮包、一个暖壶、一把折叠躺椅，就是剃头摊的全部家当。然而，就是因为他有一手"刮眼"绝活，每逢他出摊，想到他的摊位上"享受"一下是需要"等位"的。
"洗眼睛的秘诀在于手腕要有巧劲，要稳。这刀是开了刃儿的，功夫不到才容易出事。"刘师傅说，自己从9岁开始就跟着老师傅学剃头和刮眼，从来没有因为刮眼出过事。
"来的都是老主顾了，刮眼要是出事能有这么多回头客么？"刘师傅很有信心。他说来洗眼睛的一般都是老人，也有不少四五十岁的，试过一次觉得舒服就一直来。特别是眼睛有点问题的人，像结膜炎、倒睫一类的比较轻的，都可以过来刮，刮一下就感觉舒服不少。刘师傅也坦言，青光眼、白内障一类的眼病刮眼治不了。
"刮了好几次了，没出现什么问题。"刘师傅的一位顾客说，"就跟掏耳朵一样，上瘾。即使没有毛病，隔一段时间也想刮一刮，不刮就觉得难受不对劲。"
"这样的'刮眼'在我看来非常不可取。"上海宝钢医院眼科主治医师王奂静说。
在王奂静看来，刮眼的操作方式类似于眼科的"刮治"，但也有着本质不同。刮治是沙眼的一种手术治疗方式，即通过眼科刀片去除沙眼在眼睑内侧睑板除造成的滤泡，减少其对角膜的刺激。不过现在人们已经很少放任沙眼发展到需要刮治的程度才到医院就诊，这种手术方式已经很少用到，即便要用，也会由熟悉眼部解剖结构的专业医师来操作，经过消毒，保证无菌操作，术后还需要使用抗菌药物预防感染。
王奂静分析说，有人喜欢刮眼的感觉，是因为这些人往往有眼睛干涩的感觉。用刮眼这种方式刺激人眼睑内侧的睑板，可以使睑板分泌大量含水分及油脂的分泌物，这样的分泌物可以滋润眼睛，让人感觉很舒服。但是，这样的刮眼方式稍有不当就会损伤睑板，甚至造成眼球损伤，而且，街头摊位使用的工具是剃刀，在使用完之后顶多是用热水清洗一下，不会做消毒处理，在给多人进行刮眼操作时，就有很大可能造成交叉感染。
"想消除眼部疲劳，最好的办法是多休息。"王奂静说，如果眼睛干涩的症状很明显，最好到正规医院眼科检查是否患有干眼症，在医生的指导下，选用合适方式来治疗。
"刮眼对结膜炎和倒睫的治疗没有丝毫帮助。"王奂静说，结膜炎的发病原因就是结膜受到感染及刺激，刮眼使用刀片直接接触的正是结膜，这反而会给结膜带来新的病原微生物和新的刺激，不但对治疗无疑，反而会加重结膜炎的症状，或让感染变得更为复杂，更难以治疗。
对于刮眼能够治疗倒睫，王奂静也认为没有可能。倒睫是指睫毛生长方向改变，向眼内生长，由于睫毛会刺激角膜，会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不过由于睫毛很柔软，轻度的倒睫并不需要处理，医生会根据患者的自觉症状和倒睫对角膜、视力的实际损伤程度来选择治疗时机和治疗方法。如果倒睫引起的角膜损伤比较严重，可以考虑手术治疗。这类手术一般采取拔除、冷冻、激光治疗、切除毛囊等方式，目的是将倒睫的毛囊切除。"最不能使用的办法就是刮除睫毛，完整的睫毛柔软，对角膜的刺激相对较小，一旦刮断，剩余的睫毛残端会变得锐利而粗硬，对角膜的刺激反而增大，很可能造成角膜划伤，进而导致角膜溃疡穿孔。"
本刊记者 陈铮
节选自《身体地理》杂志2014年4月刊
=======================
杂志订阅
邮箱：hedingyue@126.com
电话：010—65101973
更多精彩内容详见身体地理官方微信
我来说两句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