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MBA遇上“读脸考勤”

　　作者：苏勇

　　几年前应邀为某大学的MBA授课，只见学生们课前走进教室，不是先落座，而是纷纷走到讲台边将食指放在一个貌似仪器状的方盒上停一下，然后再归位。我始不解此举何故，问过同学后才知原来是指纹考勤。凡到课同学均需按下指纹，方才证明本人今日到校上课。当时我不禁感叹，读书上课居然成了必须验明正身的事情，究竟是“我要读”，还是“要我读”啊？而时代发展，科技日进，近日又看到一条信息且有图有真相：某校MBA上课居然用上了读脸考勤仪！MBA们来上课，已经不是按指纹，而是必须站在机器前“读脸”，才能证明自己确实来上课了。这大概也是管理方为防止学生考勤作弊而进一步运用高科技手段的无奈之举吧。

　　了解管理学发展史的人都知道，管理学的诞生是以1911年美国人泰勒所著《科学管理原理》出版为标志，也就是说管理学科迄今为止只有103年历史。泰勒的理论和管理方法被后人简称为“泰勒制”，简而言之就是：以科学的手段和方法，来处理企业管理中遇到的一切问题。而考勤仪就是泰勒“科学管理理论”的典型代表。我们可以想象，在没有发明考勤仪之前，如何来管理员工出勤的问题呢？一个可能是根本不考勤全凭自觉。但这似乎不太靠谱，存在管理隐患。所以不少企业原来使用的还是用人来管理，数人头后打钩或打叉。但是我们知道，人是有感情讲关系的，有交情关系好的人明明迟到了，管事的人也照样打钩，反之则可能无故会得个叉。这自然滋生弊病。于是泰勒发明一个机器，用机器管人，员工一人一卡，上下班都插入机器打一下，到月底将卡收起一统计，某人本月出勤几天，有否迟到早退一目了然。很有效地避免了人为的弊病。泰勒用此类科学手段实施企业管理，在当时许多采用此种方法的企业里，有效提升了工作效率。

　　然而，千篇一律地用刚性的科学手段和方法来管理企业员工，虽然整齐划一，也能提升效率，但人毕竟不是机器。人是有感情、有思想、有情绪的。泰勒以后的不少管理学家通过研究，证明如果简单地以适合管理物品的方法来管理活生生的人，也会产生很多问题，例如电影《摩登时代》中卓别林扮演的流水线上的员工，就发生了病态行为，导致劳动生产率下降，甚至使人的行为产生异化。而且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在针对不同类型的考勤仪已经有了多种对付的办法。

　　从管理哲学层面上来看，对员工采取何种方法来加以管理，可以归结到对人的本性的根本认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早就有“性善论”与 “性恶论 ”之辩。体现儒家思想的《三字经》开篇便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而荀子则明确提出“性恶论”，认为人性本恶，所以要用严刑峻法来加以管理。而在管理学理论中，也有对应的“X理论”和“Y理论”。“X理论”认为，员工是好逸恶劳的，只想拿钱不想干活，也不愿服从管理，因此管理者要狠狠地管，严格地管，管得越严格、越彻底越好。而“Y理论”则相反，这一理论指出：员工到了一家企业来工作，是愿意和管理者合作并且努力工作的，其关键在于管理者的引导和有效的管理方法。此后又有管理者建构了“超Y理论”。提出“超Y理论”的学者们通过一系列实验，发现用“X理论”管理一般工人很有效，而管理研究所的知识型员工则无效。而“Y理论”的运用则效果相反，管理知识型员工很有效，管理一般员工则效果不佳。

　　记得10多年前我担任复旦MBA项目主任时，也发生过一场对MBA学生是否要使用考勤仪的讨论。因为MBA学生，尤其是在职生屡屡发生缺课现象，因此有老师向我提出，是否可在教室门口安装考勤仪让学生打卡以加强管理，当时我是明确反对的。复旦MBA学生花了那么高的时间、机会、财务成本，过五关斩六将考进来，其中绝大多数同学是真正想来学习，想来通过复旦MBA项目的进修提升自我的。虽然不可否认其中有些同学有“混”的想法，但他们会在复旦良好的学习氛围中慢慢被感化的，我们不能简单地将管理工人的手段移植过来管理MBA。当时很多老师认同我的观点，而且这种传统被延续下来，因此，复旦MBA迄今为止上课不打卡！

　　我无意来评判其他院校的管理方式是否妥当。管理，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但是我想强调的是，任何一种管理方式背后，都一定有某种理念在加以指引和支撑。而透过现象看本质，通过某些管理现象来进行分析和思考，从而为管理实践者提供建议和意见，正是我们学者责无旁贷的“题中应有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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