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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马珂作为一位从公安部下属事业单位金盾影视文化中心走出来的制片人，已经拍了十几年电视剧，他见证了涉案剧在中国的兴起蓬勃，也经历了公安题材类型“死于疯狂”后的行业转型。2004年，涉案剧不上卫视黄金档的明令出台，马珂和很多同行一样，也选择了远避这一类型剧。2010年，广电总局出台了一个关于涉案剧的补充规定，马珂决心做先吃螃蟹的人，为行业探路。他四年磨一剑的《刑警队长》，终于成为10年后第一个上卫视黄金档的涉案剧，尽管制作周期很长，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刑警队长》收视口碑双赢，甚至在网络上都有近5亿的点击。说到怎么趟出这条路，怎么让“英模+刑侦”的新派公安剧站稳脚跟，马珂有两句话：第一，这活儿不便宜，从资金投入到心血都到位了；第二，以人为本，做有利于社会进步的影视剧作品。马珂并不羡慕别人把公司“做大做强”、包装上市，他的兴趣点在于制作，创作作品最快乐。他不想成为财务报表和利润对赌的奴隶，还是要保持独立制片人的自由和从容。回归公安剧让他很有成就感，是一种乐在其中苦也甜的过程。本期独舌专访，听资深公安剧制作人马珂讲述涉案剧的前世今生，以及10年后探出新路的经验。
（1）涉案剧被禁也有跟风者“自作孽”的成分在内
独舌：你最早是在金盾影视做制片人，拍了很多公安戏，当时是如何进入这个领域？
马珂：我1997年进入金盾当制片人，筹备的第一个戏是《我是警察》，很荣幸的与当时业内最优秀的导演巴特尔合作，他对我的帮助很大。《我是警察》合作了一批非常优秀的演员，如程昱、李幼斌、马少骅、岳红、姚安濂等。还有个不为人知的情况，《我是警察》的点睛之笔，全部的画外音是张宏森局长写的，当年森局是业内的金牌编剧，曾与巴特尔合作电视连续剧《西部警察》。我们的《刑警队长》有点像森局当年创作《西部警察》的过程，但是也只能做到他当年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他当年下基层生活半年多，写出红遍大江南北的《西部警察》。
独舌：当时金盾在公安戏拍摄上占据半壁江山，怎么运作？
马珂：当时金盾主要以合作为主，那时候没有投资能力，主要还是社会公司和国有制片厂过来和金盾合作，双方联合拍摄。金盾当时有很多编剧资源，主要出一些策划方案，然后做一个公安机关的协调配合拍摄。当时中国年产电视剧也少，差不多两三千集，每部戏也比较短，16集、18集、20集。
独舌：当年创作环境和状态是什么样的？
马珂：那时延续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创作环境，应该是最好的时候。90年代刚刚开始公安题材的概念，不光是公安题材，很多好戏都是那时候出来的，像《北京人在纽约》、《围城》等。那时候创作环境还是有相当的文学基础，很多编剧都是写小说出来的，有很强的文学功底。
独舌：当年对案件细节和题材选择是不是相对自由？
马珂：当年有一点比较明确，就是全世界通用的类型剧创作模式：正义打败邪恶，警察最后永远是要把小偷抓住的，创作基本上是以好看为主。那时候公安剧制作成本不是特别高，收视率又有保障，各个公司都开始做这种性价比比较高的戏。
独舌：金盾做的剧肯定是相对来说比较“正”一些，那段时间也比较火的《黑洞》《黑冰》有金盾的参与吗？
马珂：那个没有参与，都是一些社会公司在做。包括后来出来了很多“红”字头命名的剧。开始粗制滥造了，为了博收视率，越来越low，越来越下三滥。后来这一批戏一下子就把市场搅乱了，总局从这几部戏开始严格调控了，的确是有问题，不管不行了。
独舌：同一个事物，不同的名称，侧重点略有不同：“公安剧”“涉案剧”“刑侦剧”“反腐剧”，应该说是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类型，你觉得它和香港的警匪片、好莱坞的犯罪电影、日韩的悬疑推理剧有何区别？
马珂：每个国家的公安戏都和政治体制有很大关系，从《便衣警察》开始，跟港台、欧美那些警匪片创作基因就不同，所以在写这方面戏的时候，方法也不一样。
独舌：你当时拍的《我非英雄》好像是2004年播出的，还是黄金档吗？
马珂：《我非英雄》算是最后一批在黄金档播出的戏，是在政策公布前播出去的，我记得特别清楚，是2004年4月19号，总局发布了“关于涉案题材退出黄金档的通知”。后来在2010年总局有出了一个关于涉案剧的补充规定，说不是一刀切，只要符合三点要求就可以上黄金档。原来大家拍公安剧是因为这是一个“便宜活”，这个政策一出后发现回合多了，拿捏不准，变得特别不便宜，所以从投资的角度，大家就不愿意花大量的精力和成本，而且还要冒一定的风险去做公安剧了。
（2）《刑警队长》为涉案剧回归趟路
独舌：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启动《刑警队长》这个项目，毕竟涉案剧已经在黄金档消失了10年？
马珂：拍《刑警队长》是因为一直有个心愿：拍一部走市场路线在卫视黄金档播出的公安剧。我看到这个故事时，一半觉得没问题，一半也是赌，可能跟我做电影的心态也有关。这种戏你说它百分百能成不可能，但我觉得大方向没有错：第一根据真实原型改编，第二我讲人物情感，第三我愿意做这个事，这个事做成了就是标准，你是愿意树立标准还是在后面吃残羹剩饭？我个人做片子从来不想吃残羹剩饭，我宁可两年不拍戏。《刑警队长》这个戏很简单，就是尽可能“说人话办人事”。这种题材适合找真实原型，真实原型是很多编剧编不出来的，就像我们经常说“生活比戏剧更荒诞”。2010年就找到了一个原型，南通的英雄，这个人很不一般。我当时看了就觉得这世界还有这样的人嘛？恰恰是我们落实的时候发现顾瑛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一个在编剧笔下难以想象出来的人物，所以根据这样一个原型人物开始创作。
独舌：虽然你的切入点比较主流，从英模出发，但是涉案的部分还是非常大甚至是主体，还是有很大风险。
马珂：它是主体，刑警队长办的就是案子，全剧将近二十几个案子，这个你不可能回避，问题是如何把控。第一就是我们一定要下生活，第二请一些公安专家全程跟组，具体细节来调控，不要露怯，第三说实话这是特别靠手艺的活，不是说照着拍一个也能通过。我还是抱着一种不要有杂念的心态做这件事，觉得这个人物有意思，尽量把他来展现，尽量把他拍好。
独舌：顾铭这个人物偏执于破案的特点就是原型身上就有的吧？
马珂：原型更极致，我们在戏剧上中和了这一点。因为有些真实生活中的动作和行为过程如果是原封不动放在戏中，观众会觉得不合逻辑，但往往是普通人觉得不合逻辑的人才能把那件事办成。
独舌：那里面的案件虚实比例是怎么搭配的？
马珂：全部真实案例，这里面的20个案子有三分之二是原型顾瑛的，有三分之一是其他刑警队的，我们移植过来放到一个人物里，对案子的烈度有些控制。另外我们拍摄手法借鉴了美剧的镜头运用、剪辑，相对节奏上会好看一些。
独舌：这部剧名字直接就叫《刑警队长》，会不会给人一种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
马珂：最早叫“刑警队长”大家都有很多疑义，觉得太主旋律了，后来我觉得还是纯粹一点就是拍一个刑警队长，你也别想太多了，告诉创作团队一个方向往下趟。有一段时间我们也挺迷茫的，趟了一半趟不动了，大概中间搁了半年多，就是写出来太像报告文学，这怎么拍呢？我们请来编剧陶纯，他在部队写过很多主旋律作品，走了一稿觉得是个剧本了，然后我们又请来了编剧李晓明老师为我们调整剧本，之后又有编剧慕星、钱戎加入，我们把他更戏剧化更人物话。这个剧本越来越好，我拍摄的信心也就越来越强。
独舌：那最后的报批审查，上星资格上顺不顺？
马珂：恰恰这个是最顺利的，基本要把总局通知的“三项”吃透，第一主体人物为正面，没有反面人物刻画，反面人物都是犯罪嫌疑人，案子破了就完了，进入下一个案子。第二我不暴露犯罪细节和手段。做完之后一块送审，一是给电视台看，让我有点出乎意料的是当时江苏卫视有20来个剧在PK，这个戏全票通过。二是北京局审完以后对我们评价很高，给了“精品工程”，还给了100万奖励，推荐给总局。这个戏我们5月25播出，我们5月初才送审，时间特别紧，基本审完以后没有太多修改意见。后来我总结经验就是尽可能把功课做到前面。
（3）《刑警队长》的IP要延续下去
独舌：《刑警队长》播出去反馈怎么样？
马珂：这部戏江苏卫视播得很好，我当然很满意，但是让我最高兴的一点是《刑警队长》在网络上的点击量非常高，目前为止全网点击量将近5亿，这个是我始料未及的。这种片子网络很多都不买的，或者买完以后播出也一般。这说明当下的年轻观众对这种类型剧还是很喜欢。这个戏我们趟出了什么呢？还是以人物为主，刻画人物，包括很多美剧像《嗜血法医》《豪斯医生》也是以人物为主，只要把人物写的有意思，观众就会喜欢。还是要案件服务人物，过去可能太注重情节化的东西。
独舌：过去刻画人物也是注重反派人物描写，观众看完只记得反派不记得正面人物，像《黑洞》，记住陈道明，不记得陶泽如。
马珂：任何影视作品都需要有一个态度，这种态度是能打动人心的。不管是写一个警察、法官、医生，你把人物写好了，跟观众有一个很好的情感沟通，他还是认可你，这点没问题。只是在当下的环境里，这事“不便宜”，需要下点功夫。现在很多公司每年都有一个业绩，都要资本运作上市，恨不得今年拍今年播今年收款今年有报表，被报表挟持了，但这个类型的作品可能需要一两年甚至三年去做剧本。
独舌：四年做了一部涉案剧，今后会不会在这块地里深耕？
马珂：会，都趟成这样干嘛不拍，我们会做成系列，第二部已经在筹划。现在老说IP，我们不就创造了一个IP了吗？我拍的时候就已经把“刑警队长”所有的版权和商标全注册了。只要有足够的原型和故事题材补充进来就可以去做。
独舌：有没有总结过涉案剧把它做好的规律性东西？
马珂：规律还是以人为主。中国现在缺警察大片，我们将来也会做这方面的类型片，只是我们不忘本土基因，你得符合当下意识形态需求。我们要做一个有持续性的类型片作品。还是要找到一些故事的原型，有些东西是没法编的。美剧和好莱坞电影的犯罪类型题材都有原型，《沉默的羔羊》有原型，莱昂纳多要拍的《二十四重人格》有原型，像刘德华主演的《解救吾先生》也是有真实案件基础。所以还是要在现实中找到一些故事，把它翻译成剧本，要下大功夫。
独舌：这个剧出来以后肯定会有跟风之作，你觉得涉案剧是不是迎来了黄金时代？
马珂：跟风是肯定的，跟的好坏就看手艺啦，很多人都学乔布斯，但不是都能把苹果复制好。我觉得还是一个中国电视剧创作的生态问题，大家都太着急了，挣钱没问题，但是你想去做一个有意义的事情，可能它未必有多完美，《刑警队长》我也不觉得有多完美，但它往前探了这一步，可悲的是大家连这一步都不愿意探。我会尽可能去做一个有标准的东西，在这行业里还是能够做到一些有成就感的事情，能给大家一些不同的菜去吃。
独舌：你怎么看待现在整个电视剧的生产环境？
马珂：这也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去适应就行。
【文/杨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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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资深媒体人、影视产业研究者李星文主编，提供深度的影视评论和产业报道。高冷、独立、有料，助大家涨姿势、补营养、览热点。涵盖微信、微博、博客、豆瓣和人人小站、网站五大载体。在今日头条、新浪、网易、腾讯、搜狐都有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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