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石
2011年年底，日本国内就是否加入构建多边贸易格局的《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产生激烈争论。以时任首相野田佳彦为首执政的民主党内部主流势力对加入TPP 谈判较为积极，首相野田佳彦于11月11日宣布日本将加入TPP 谈判。但相当一部分民主党力量以及党外众多政治势力却坚决站在反对一方，形成激烈掣肘。11月13日，野田佳彦在与奥巴马会谈中，谈及TPP 问题。
会谈后，白宫发表消息称野田表示“将把所有的物品和服务摆在贸易自由化的谈判桌上”，并称“奥巴马对此表示了欢迎”。日方对此大惊，他们说野田在谈话中是说：在照顾到敏感商品种类的同时，进行贸易自由化谈判，而美国把“照顾到敏感商品种类”这个前提删掉了，所发表的野田的言论“与事实不符”，要求更正，而美方则认为该消息是基于日本政府所表明的“方针”，不会进行更改。并说“要加入TPP 的前提，就是‘把所有的物品和服务摆在贸易自由化的谈判桌上’。”
在此之前的2008年，日本和东盟(ASEAN) 签订了相当于自由贸易协定的经济合作协定(EPA)，并从2008年12月开始依次生效，这项自由贸易协定并没有遭到日本国内的激烈反对，签订过程非常顺利。这固然是由于这项协定将允许日本照顾他们的“敏感产品”，不像TPP 那样，以“把所有的物品和服务摆在贸易自由化的谈判桌上”为加入条件，但是从自由贸易协定的要求来看，这种优待措施仅是暂时的，日本早晚会遇到对东盟开放农产品市场的问题，因此如果追究日本一部分人激烈反对加入TPP 的更深层的原因，则有日本农民对外国“圆粒大米”的恐惧包含其中。
如果把水稻粗略地分类，可分籼稻（Indica rice）和粳稻（Japonica rice）两个亚种。籼稻直链淀粉含量较高，属中黏性。籼稻起源于亚热带，种植在热带和亚热带地区，生长期短，在无霜期长的地方一年可多次成熟。去壳成为籼米后，外观细长、透明度低。有的品种表皮发红，如中国江西出产的红米，煮熟后米饭较干、松。通常用于萝卜糕、米粉、炒饭。粳稻的直链淀粉含量较少，种植于温带和寒带地区，生长期长，一般一年只能成熟一次。去壳成为粳米后，外观圆短、透明（部分品种米粒有局部白粉质）。煮食特性介于糯米与籼米之间。用途为一般食米。
从口味上来讲，粳稻由于日照时间长，比籼稻接收了更多的日精月华，比籼稻好吃得多。日本的稻米基本属于粳稻，一般一年只能成熟一次，加之不断地改良品种，被日本人视为世界上最好吃的大米。记得20世纪90年代末期，日本由于冷夏，进口了大量泰国籼稻长粒大米，虽然价格比日本大米低5 倍左右，日本人还是不吃，最后都做了饲料，有的地方还无偿送给了留学生。
因此，尽管印尼、越南、泰国、缅甸、菲律宾等东盟国家都是世界上生产稻米名列前茅的国家，但是他们主要生产籼稻，米粒又细又长，日本农民不怕这种稻米，因为日本人敬而远之。
而美国就不同了，尽管美国水稻总产量不高，但是现今全球最大的稻米出口国之一，其平均米出口量约占国际稻米交易量的14%~17%。美国还是世界上唯一允许出口稻谷的国家( 由于亚洲稻米出口大国出于加工附加值考虑，均不允许直接出口稻谷)，并以出口高品质稻米享誉全球；美国可供应长粒米、中粒米、短圆粒米以及特殊米种。美国稻米产业在产品的多样化、可靠度以及对消费者所能提供的服务上，皆稳居世界领导地位。
日本有关部门曾面向日本主妇做过一次抽样调查，问主妇们希望消费日本大米还是美国大米，有90%的主妇说要消费日本大米，仅有10%的人要消费美国大米。随后调查者请主妇们品尝美国圆短粒大米，品尝之后再进行调查，则有70%的主妇要消费日本米，而30%的主妇要消费美国米。
当调查者向主妇们宣布：美国米的价格是日本米的1/3时，则有80%的主妇要吃美国米，而仅有20%的主妇要吃日本米。
由此可见，价格便宜的美国短圆粒大米如果全面开放，日本的稻米生产将面临严重危机。如果日本取消为大米进口制定的关税壁垒，日本农民想象得到圆粒大米的洪水猛兽冲进日本后的可怕情景，他们面临的可能将是饭碗丧失，家园凋敝。
日本的大米，对日本人来说，不只是饭碗，还是一种文化。日本的文化被称为“稻作文化”，“稻作”几乎是他们所有文化产生的基础。日本所有的神事、节日、庆典，几乎都与“稻作文化”有关。另外，他们还把农业看成“第二自然”，他们不能想象“第二自然”消失后的家园将带来一种怎样的心灵的凋敝，环境的悲剧，那将给他们带来一段永久的乡愁，使他们世世代代长歌当哭，远望当归。
本文经授权摘编自“侨日瞧日”丛书中的《空虚日本》（中国法制出版社201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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