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文物南迁史料馆
四川在线消息(四川日报记者 吴晓铃)乐山市中区安谷镇泊滩村,被碧绿农田包围的故宫文物南迁史料馆,显得古朴而雅致。史料馆墙上,“功侔鲁壁”4个烫金大字,远远就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功侔鲁壁,是抗战胜利以后,为了表彰安谷百姓的护宝功绩,故宫博物院以当时政府名义颁发、由院长马衡亲笔书写的牌匾,意指乐山民众护宝事迹,已经等同于孔子后人在夹壁里藏书、让孔子思想得以流传的功绩。
故宫国宝转运途中
7月底,记者走进乐山追寻这段70多年前的护宝历史。虽然当年参与护宝的当事人已纷纷去世,但史料馆保存的他们的口述实录,仍然讲述着国难当头时的“草民承大道,布衣写华章。”
故宫文物南迁路线图
运宝——腾出宗祠存国宝
“你站的这处故宫文物南迁史料馆,当年就是保存故宫文物的7座宗祠庙宇之一。”76岁的史料馆创始人王联春告诉记者,在烽火硝烟的1939年,中路迁移的故宫文物从南京运抵重庆安放,然而紧随而至的重庆大轰炸,让故宫博物院发现此处不宜久留。于是,工作人员溯江而上,在乐山乡间的安谷镇觅得古佛寺以及6座宗祠,作为9361箱文物的保存点。王联春指着史料馆陈列的一张泛黄票据说,“当时的安谷人接到通知以后,二话不说就把老祖先的牌位搬出去腾出庙堂,换回的就是这种当时政府出具的借据。”
赵祠旧址
当年选中安谷宗祠,就在于这里远离市区,且宗祠四周大多有参天古树遮掩,可以避免日机轰炸。这样的选址最终验证了科学性。1939年,日机轰炸乐山,半城尽毁,但远在郊外安谷的文物,却躲过一劫。
近万箱文物走水路从重庆、宜宾一路颠沛抵达安谷时,正值枯水期,安谷也并没有一个可供大船停靠的码头,就只能用一条条木船和筏子把一箱一箱文物转运上岸。搬运的除了负责押运的士兵,就是当地的安谷村民。
史料馆里,当年曾参与搬运文物的安谷镇回龙村村民赵鸿发的口述实录,记载了那段历史:“1939年,文物从乐山用竹筏运往王落渡。在搬到易祠的库房时,我被保长赵树斌喊去搬运。从渡口到祠堂途中,每十步远就有一个岗哨。”赵鸿发很好奇箱里子都是什么宝贝,“但根本没人敢问具体是什么东西。”也许是因为太重或者紧张,搬运时,赵鸿发和乡民两人抬着箱子下竹筏,“我一不小心把箱子的一头滑进水里,当时押运的士兵以为我是故意的,还把我抓去关了一个多小时。”
国宝装箱
护宝——袍哥百姓主动巡逻
负责押运和看守故宫文物的有一个连的兵力。“几处文物的存放点荷枪实弹日夜看守,外人根本不准靠近。”王联春说。
赵鸿发回忆,“有一次,回龙村一个村民路过易祠,多看了几眼,看守的卫兵立即拉动枪栓,并警告他不许再看。那些当兵的白天黑夜都站着岗,要是靠近一点的话,马上问你干啥子的,一拉枪栓,我们只敢说‘干活的,干活的’,吓人哦,我胆小,更不敢东看西看了。”
不过,故宫文物运到乐山的消息很快传开,日军特务也开始频频出动打探文物的具体存放点。此时,乐山的袍哥和普通百姓便主动承担起护宝重任,“当兵的在最里层,我们本地人就在外围巡逻。只要在街上碰到不熟的可疑人物,就直接赶出去。”王联春说。
不仅如此,因工作需要,故宫博物院乐山办事处招聘了十几位安谷当地人协助保护文物。史料馆馆藏资料显示:1939年文物运抵安谷时,16岁的窦洪海与哥哥窦怀福先后受聘,用他们的木工手艺,为各库房制作维修存放文物的木箱、木架、库房板壁、加固梁柱等。此外,回龙村的易泰安和易泰全两兄弟被聘为国宝保管、翻晒工,宋致清被聘为泥水匠,还有龙新海负责上箱,王铁匠的儿子一个当库员,一个搬东西…………
存放文物
窦洪海生前在接受史料馆访问时回忆:放置国宝的木箱长1米,高和宽均为0.5米,木板厚约3厘米。所有国宝都用棉花包扎后进箱,空隙处用稻草、棉花等填塞得紧紧的。即使是书画碑帖典籍,也要铺一层棉花和稻草,再放一层文物,层层加紧,然后钉牢箱盖,贴上封条,又以铁条加固,极为牢靠、严实。“由于包裹严实,这些文物在安谷期间一件也没有损坏。”
当年存放古佛寺的遗址残碑(记者 张波摄)
晒宝——印在盘子上的鱼“游”起来
运抵安谷的文物,都放在箱子里贮存,保管制度极为严密。王联春说,文物进库房后,每一件都登记在册,以箱分类编号,按序排列堆放,每库都有固定的专人保管。非办事处成员和库房工作人员,一概不准入内。库门上锁后即予封签,凡要进库需经办事处主任同意,3人一道启封开锁,并且逐项填写开箱登记表。平日,管理人员清扫库房,检查有无鼠啮蚁柱痕迹。每逢雨天,就检查是否滴漏,如有受潮,及时报告处理。
每年夏季天气潮湿,逢晴时均要翻晒部分文物,称作“出组”。每组5至6人,启锁开箱,按档案清册逐件核对无误后,搬出库房,堆放在场坝上晒太阳。如发现虫蛀、受潮、霉损,要在开箱记录表上详细列出,还要在清册上一一注明。负责警卫的士兵站立在四周,闲人可远看不得靠近。晾晒结束再装箱时,需全组人员同时在场,核对清册无误,钉死,签封,搬存原处。
由于监管措施十分严密,窦洪海等安谷人也鲜有机会细瞧文物模样。直到有一次翻晒文物时,办事处欧阳道达主任终于同意让大家近距离观赏文物。他叫人取来清水,倒进一个瓷盘。此时,大家惊讶发现印在盘子上的鱼儿居然在水中“游”了起来,这也是窦洪海惟一一次与故宫文物亲密接触。直到多年以后,安谷百姓才知道当年存放于乐山的故宫文物中,有清院本的《清明上河图》、郎世宁的《八骏图》等多件国宝。
抗战胜利以后,9000多箱文物,又沿水路离开。它们有的回到北京故宫博物院,有的则远赴台湾岛,而留给安谷的,则是7块“功侔鲁壁”牌匾的褒奖。
70多年以后,一位叫王联春的安谷人,用了两年时间,耗费了一生积蓄近千万元,在当年曾经藏宝的“朱、潘、刘”三氏祠堂修建了故宫南迁史料陈列馆。在当地热心民众帮助下,已经散落民间的“功侔鲁壁”牌匾才回到史料馆。如今,这处“战时故宫”的所在地已没有一件文物,但它和那块斑驳的“功侔鲁壁”牌匾一起,见证了乐山为保存国宝贡献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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