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有道常言道

　　《菜根谭》配图 傅益瑶

　　作为开场白，“常言道”在说书、唱戏、写文章的人群中使用频率较高。发声者或是为了导出话题，或是为了点明主旨，或是为了引起共鸣，通常会引用一句常言。例如，在《心守一事去生活》这部散文集中，梁实秋先生开宗明义：常言道，“境由心生”，又说“心本无生因境有”。总之，快乐是一种心理状态。内心湛然，则无往而不乐。这一题为《快乐》的代序，既导出了话题，又点明了主旨，并激起了人们的共鸣。

　　有趣的是，“常言道”还曾被借用为书名和歌名。清代嘉庆年间，有一部古典讽刺小说《常言道》（又名《子母钱》），现代则有余世存先生辑录的近代以来最重要的话语录《常言道》，以及常建国、刘一丁合著的绘图本《常言道》。由林夕填词、刘德华演唱的一首粤语歌曲，名字也叫《常言道》。还有家报纸，将时评栏目设置为《常言道》。如此看来，这“常言”二字名副其实，时常为人乐道。引用“常言”者，有时也会说“有道是”如何如何。“有道”二字颇有玄机，可谓要言妙道。网易旗下的大数据咨询服务公司，将其搜索引擎命名为“有道”，可以说是匠心独具。本文的标题，也正是受此启发而来。

　　所谓“常言”，就是那些约定俗成的格言，远的称古训，近的叫流行语，直白一点说，就是平常话。其实，平常话并不平常，多半是四时节令的提醒、天象风云的预测、饮食起居的忠告、修身齐家的格言、待人处世的哲理、经验教训的归纳，有些俗话则俗中见真趣，话糙理不糙。在我国语录体古籍中，常言、俗语俯拾皆是，名言、警句不胜枚举，不仅见诸《菜根谭》等通俗读物，而且见诸《论语》等经典古籍。本世纪初，《中华书局》再版了清末孙锦标《通俗常言疏证》。这部由邓宗禹校点的大型类书，辑录并考证通俗常言近6000条，可见我国历代流传下来的常言多么繁盛。除去那些与天文地理、农时节令、日常生活等相关的俗谚外，涉及人文科学方面的常言占了相当比重。

　　流传在人们口头的常言，尽管菁华与糟粕并存、积极与消极同在，但经岁月长河的淘洗，留存于世并常被提起的多半是传播正能量的经典语句。如“真金不怕火炼”“人心齐，泰山移”“满招损，谦受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等。有些常言已经过时，但在批评文字中时常被人提及。如“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等。

　　有些常言相互矛盾，也就是俗话打架现象。有篇叫《俗话说，可俗话又说》的帖子，列举了多组让人无所适从的俗话。例如，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可俗话又说“人多乱，龙多旱”；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俗话又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可俗话又说“靠人不如靠己”；俗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可俗话又说“成大事不拘小节”等等。

　　这样的现象，在西谚（As the saying goes）中同样存在。如，西谚有云“Apparel makes the man”（人靠衣装），西谚又云“A ragged coat may cover an honest man”（不能以穿着取人）；西谚有云“Good beginning is half done”（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西谚又云“The beginning is not everything”（开头不代表一切）；西谚有云“Everything is good when new， but friends when old”（东西新的好，朋友老的亲），可西谚又云“Familiarity breeds contempt”（朋友熟了易生轻侮）。

　　其实，无论中外，离开了说话者的本意及语境，任何一句话都可以作出多种解读。比如“成全你”，在好友说来是友好，到了刺客口中就隐喻着“送你上路”。而“送你上路”原本是送亲友出行时用语，后来却成了黑话。再如，赞美对方广闻博识，不可以说“你知道的太多了”，因为这句话还暗含着警告和杀机。古训和常言也是这样，场合不同，指向不同，用意也不同，不可能“放之四海而皆准”，撇开说话的对象和场合，必然归于荒谬。不知其所以然到处滥套，或者是斗嘴抬杠钻牛角尖，都是不可取的。

　　（王兆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