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的温度 ——评《心中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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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工作从来都是从内心深处唤起情感共鸣，丁亚平著写的《心中的风景》的迷人之处也在于从作者20多年工作生活的点滴中显露出的时代与批评者之间切实而紧密的联系。

　　安迪·沃霍尔曾说过：“赚钱是艺术，工作是艺术，做好生意是最上乘的艺术。 ”这本来就是波普艺术所表现的工业消费理念的创作观，无可厚非。然而，如果引领社会整体价值标准，塑造认知结构的批评家们，不但不能在自足的体系内观照和平衡创作者、评论者与社会受众三位一体的关系，反而仅以市场需求作为唯一的评价指标，那么，艺术创作中难能可贵的形而上的抽象价值、思辨的意义和精神的哺育，是否也会走向干涸呢？显然，批评工作的首要价值是批评者个人价值观和思维理念的延伸，批评事业的首要前提是批评者个人素养的综合展现。某种程度上，批评的意义不仅存在于其社会面向、反哺艺术，也更存在于对个体“心中风景”的呈现。

　　从这个角度来说，正如作者丁亚平的第一部著作《一个批评家的心路历程》的书名一样，本书依然可以从批评者的个人“心中的风景”去理解，去体验，去领悟思辨工作、文字写作和批评事业本身那种沁人心脾的精神熏陶和自得其乐的精神价值。

　　若要真正深入到书中的思想脉络中去，恐怕首先要倒读，把《历史的长影》一编中的几篇作者个人心路历程的内容当作钥匙。批评者何为？作者为何会执着于批评写作的事业而孜孜不倦？作者给出的理由既非高大上的套词，也不是虚与委蛇的编造，而是切实的心灵写真。在他看来，写作是亲情的延续，是“悠悠长旅”中“妈妈送我一支笔” ，代表着妈妈浓浓的爱和期待，是怀念妈妈时心头永不褪色的温馨记忆；也是高考成功后爸爸幸福又满足的微笑；是研究生录取时镇里老人和妇女殷殷的问询；还是受到博士生导师著作的感召而跨专业学习的缘分。艺术批评是综合的修为，不仅仅是学历的积累，更是一种内在的动力，一种冲破世俗的罗网，坚持对自己内心价值依托的归附。在两篇关于“博士楼”的文章里，作者回顾了工作之初在恭王府简易楼里生活的酸甜苦辣，但字迹间满是温暖的回忆，是回望艰苦生活条件之下，却自得其乐的实现自己精神世界极大丰富的满足。

　　书中，作者写到了与著名记者、作家和翻译大家萧乾跨越年龄的友谊，在亲切的帮助和互动中，批评工作不再是干巴巴的案头工作，而是从生活中来，又回归生活的精神纽带。又如作者两次写到与同事苏国荣先生同去将军崖的往事，进而拓展出艺术评价和先生的高洁人品。而在回忆起出版社编辑林爱莲女士对自己出书的慷慨帮助时，作者更富有一腔热情地再度感谢了林女士知人识人、爱才惜才的知遇之情。再比如评论金庸的文章，作者并没有从通俗文化或流行小说的角度给武侠小说扣帽子，而是从对友人的回忆写起，挑选了一部金庸小说中并不那么为人熟知的《连城诀》 ，以涓涓溪流般清丽的文字写这篇中篇小说中的人物塑造，进而三水合流，把友人、小说和自己的价值认同汇聚在一起。由此看出，作者秉承的批评理念之所以有温度、有情感、有力量，也是出自作者见微知著、从生活点滴中展开分析写作的特点。就像作者擅长的心理分析一样，唯有走进创作者的伟大心灵，了解创作者的生存境遇，与创作精神心意相通，才能在批评写作中体现自我的一片热忱，才能超越功利的需要和目的。

　　在《心中的风景》中，作者谈影视、谈文学、谈作家、谈批评，也谈到了自己的经历。这种综合的素质和全面的学养或许不仅是一种目的性的需求，而更取决于自身对文学艺术诚挚的热忱。正如在他看来，这个“瑰奇而丰富的艺术世界”中处处闪耀着触动心灵的火光，不论是鲁迅、巴金、茅盾、夏衍、郭沫若、周作人、郁达夫的方家之见，还是王安忆、肖凤、竹林等女性视角，不论是彰显自由精神和广阔胸襟的文化散文，还是拓展认知并丰富思想的心理分析，都给予了作者“敞开心灵”的力量，使他在“旧有的惯常反应、思维、体验中解放出来，进入新境界” ，不论是从儿童口中童稚的话语，还是大自然漫步中的视觉震撼，抑或前辈先人的耳提面命，都可以令作者走出“庸常”的世界，回归到一种富含着生命意识和主情主义的写作与为人的共鸣之中。而当我们的心灵面临着这样美好的风景，难道不就是批评工作真正迷人之所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