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达岭野生动物园老虎袭人事件,争论仍在发酵。
事情经过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女子肯定不会想到,“开车门”这一疏忽会遭到老虎撕咬,更不会想到,被老虎撕咬后又遭遇到“舆论老虎”。
为什么呢?你可以说,这是一场不守规则导致的悲剧;也可以说,这是一次老虎无辜、园方责任不大、乘客自己no zuo no die的意外,但长安君(微信ID:changan-j)发现,这场本该带着悲悯去反思教训的小概率事件,在跑偏的舆论下,被一些键-盘-侠演成了“闹剧”。
比如,你的朋友圈,肯定被这三类文章刷屏过——
一、辣鸡汤。仅凭短短几秒钟的、听不清对话的视频,就认定,女子是在与丈夫吵架之后,愤而下车。于是,“千万要躲开那种易怒的女人!”“不要跟不会控制情绪的人做朋友,否则雷劈Ta时,可能连累到你!”、“当母老虎遇到真老虎,完全是贱人作死啊!”......这类标题的文章动辄阅读量10万加,是当仁不让的爆款。
膝盖中箭了......
二、互撕文。且不提微博、知乎、豆瓣或天涯,仅在微信朋友圈里,没看过两大知名公号“仕图”和“叔的刀法”互撕的,似乎都不好意思跟人聊天。俩人的观点很简单,一个写鸡汤,一个指责写鸡汤,并建议动物园采取更多管理措施(比如用胶带把车门封上),然后遭到鸡汤作者的各种冷嘲热讽,撕得鲜血淋漓、围观者众,好不热闹。
三、人肉搜索和八卦花边。事情发生没几天,女子的身份和履历,或真或假,几乎已为全民所知晓、所评论。“女的是小三,车上孩子是非婚生子女,死去的中年妇女是著名医闹……对于这种人,除了关注老虎吃剩了多少之外,真不值得媒体再去炒作。”纵观各个论坛,“小三”、“职业医闹”的标签在前,看上去再严肃的讨论,都挡不住八卦的味道,更有人恨不得补上两脚,在被老虎撕裂的身体之上。
这只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三只老虎”。换句话说,有评论直言:“被老虎咬伤的女人,在承担着这个世界全部的恶意。”
老虎袭人,人死了,而且是以这么残酷悲惨的方式,不管什么原因,首先,似乎都应该是悲伤和哀悼。进而,有人会躬身自问,让自己在类似情况下不要心存侥幸;有人会反思安全措施,一起推动公民和动物园管理者双方,都考虑得更细、做得更好。这,难道不应该是舆论场的正确打开方式吗?现在,幸灾乐祸和谩骂被各种转发、积极打赏、瓜分市场,Execuse me?
长安君想到一句话:“人言猛于虎。”
偏执情绪的恶性竞争
这是第一只“舆论老虎”,辣鸡汤大多是这种。比如,一些没有太多依据的感慨、未经深思熟虑的情绪,私下表达没有问题,但在“网络表达没有门槛”的时代,被堂而皇之地搬到了大众平台,镀了一层金,装扮上“网红”的油彩,造成了混乱情绪的传递。
尽管有人不愿相信,但不得不说:现实,通常是琐细而灰色的,没有那么多“口号式的金句”可供提炼。但往往,辣鸡汤文必须“语出惊人”,因为它符合了情绪传播的痛点,往往又能获得极高的传播,使本就情绪泛滥的网络更加泛滥成灾。
老虎袭击瞬间
不 知大家发现没有?鸡汤文,还特别喜欢标签。一看到新闻标题中“女人吵架”等诱导性字眼,有些人的固有偏见迅速被激活,很快通过脑补,完成了对事件的想像。 今天的最新报道是,女子下车是因为“副驾不舒服想换座位”。当然,任何原因都不能擅自下车,但“母老虎”的脑补根基似乎没了。也是real尴 尬......
网络和自媒体的赋权,给公众带来了很多福利,但也让反理性的偏执情绪,获得了亮相并爆款的机会。在很多热点事件中,辣鸡汤迫使理性退场,对受害者应有的同情,成了“不合时宜”。人人担心自己不时尚、不合群,对悲剧的怜悯陷入沉默的螺旋。
沉默的螺旋
“移情”下的舆论跑偏
第二只“舆论老虎”,是你我既有愤怒的移情和投射。
长安君觉得,仅从法律角度分析,“老虎袭人事件”中,下车的女子的确应该承担绝大部分责任。因为,她首先没有遵守规则。但是,借用“冰川思想库”一则评论的话说:“让一个身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未来不明的人承担这种全民的恶意,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欢欣鼓舞的事。”
就事论事的话,是非并不复杂,类似事件早有判例:
2012年10月,八达岭野生动物园就有一位女士因下车小解,被虎咬伤。当时,法院判决园方承担20%的责任。由于游客已签订了相关责任书,园方也尽到了提醒及紧急救援义务,女子自己要为“不守规则”承担80%的责任。
长安君认为,这是大体公允的。但在“这个女人不守规则”口号之下,恨不得人人诛之的舆论现象,又多少令人战栗、不安。
“当 这个世界充满各种不守规则乱象的时候,那些曾经被损害过的人,都会把这位被老虎咬伤的女子当作发泄的出口,一时间,成都抢道的女司机、看病排队加塞的流 氓、过马路横冲直撞的行人、走后门顶替你上大学名额的富二代、在旅行团里大呼小叫让你羞于与他为伍的同行者……”有评论这样描述。
是的,这是舆论的移情效应。我们太讨厌破坏规则的人了,舆论场积累了太多这种愤怒。如今,这只老虎张口血盆大口,正如我们的愤怒露出獠牙。
这 有错吗?倒也没错,但不够斯文。毕竟,现实中的你,就没有心存侥幸的时候吗?比如,为了入迷地回一条微信而不看车流时,为了“不哭闹”而不给孩子使用汽车 安全座椅时.....区别可能只是,野生动物园是个太不日常的环境,“擅自下车”非常触目。但日常状态下,你不守规则的重大疏忽,其实危险量级是一样的。
所以,每当长安君想嘲讽这位女子时,会先想一下下面这则评论的话:
“我们能在这里对这样的事情发表看法,也有一种可能性是,曾经在我们愤怒之时、在我们违反规则之时,凑巧我们身后的那只“老虎”(对生命构成威胁的因素)吃饱了,在打盹。”
键盘后的“共情感”缺失和“优越感”升温
第三只“舆论老虎”,是键盘侠的冷血和冷漠。
女人被老虎撕咬,母亲为救女儿被老虎咬死,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血的代价。无须外在压力,相信已自食其果的当事人,会用余生来消化这一“血的教训”。
但键盘侠对整个事件的评价,似乎不该只有“活该”二字。对了,今天还有人把老虎做成了表情包,有一则表情的配文是“我不吃傻逼”。好笑吗?黑色幽默。
在过去诸多“见死不救”事件中,路人受到了网友的诸多批判,人们追问,为什么冷漠无情的都是路人,而义愤填膺的都是网友?其实这是一个误解,网众很多时候确实义愤填膺,但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却在键盘背后,缺乏“共情”的能力。
在他们眼中,那个被老虎撕咬的女人,跟自己毫无关系,那不是一条人命,而是自己饭后的谈资。貌似高贵冷艳,实则,是在用一条条金句式的评论,来寻找道德和智力优越感。
这只“舆论老虎”,何止在老虎袭人事件中出没?很多热点事件,都是它的猎场。在此事中,那些像乱箭般射向她的、恶意满满的批评,除了滋养批评者的优越感外,别无用处。优越感有时真是一种病毒,不顾别人的痛楚,无视基本的是非,抓住一点疏忽得理不饶人,以对细节的苛责彰显自己的不凡。
这些“老虎”,舆论场中早就存在。但好在,有阴影的地方,必定有光。
今天长安君看到,很多理性的声音也在逐步亮相,并被更多人所看到、所接纳。文中引用的评论,就是其中一二。正是在不同观点的对冲、撞击、扬弃当中,偏狭舆论的空间才越来越小,理性的声音终将占据上风。这也许不是一条直线,但它终会盘旋上升。因为,中国接入互联网20多年来,中国网民的成熟程度,不仅是20年前所望尘莫及,也超乎了很多微博时代段子手的想象。一日千里,终不可挡。
老虎属于幽暗的丛林,它的杀伤力强,但它不会是“丛林”的核心,总有制衡的力量。
也许很多年后,野生动物园老虎袭人事件,会成为一个节点,甚至一个人人记得的隐喻。这个隐喻提示我们:野生动物园里,隐藏着很多抓住人的疏忽、随时扑出来撕咬的老虎,我们的网络舆论场,却不能变成一个放任“舆论老虎”围猎屠戮的丛林。
毕竟,当老虎撕咬了一个人的身体后,舆论场不能再被“舆论老虎”撕裂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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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jsyc”:看了律师、学者去最高法任职那篇,换位思考往往想得不全面,只有角色置换之后才能有切身体会。
@“函”:来最高法是出于理想,而不是为了挣钱。想挣钱的人,也不应该来法院。
@“69021”:法学家研究理论,然后到最高院去理论指导现实,相信是多赢!这与法学院坐而论道不一样,真的是教学相长。
@“紫藤萝”:从律师、法学专家中选拔法官、检察官,几乎是世界各国的一种惯例。现在“旋转门”开了,法律人共同体的互动多了,对增进彼此理解都是好事。
@“Celina陈”:也想辞职做法官去,很欣赏这份勇气和魄力!
@“山水1号”:印度驱逐中国记者的理由也是奇葩,你们印度没有签核不扩散条约,也想加入核供应国集团?“中国阻止印度崛起”?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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