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系列:把皇帝带进了沟里的太监

　　李大嘴 大嘴读史

　　

　　原文：

　　适有御史姓名类谦者，尝忤振。谦入朝，荐参政王来、孙原贞自代。通政使李锡阿振指，劾谦以久不迁怨望，擅举人自代。下法司论死，系狱三月。已而振知其误，得释，左迁大理寺少卿。——《明史·于谦传》

　　译文：

　　正好有个姓名和于谦相似的御史，曾经顶撞过王振。于谦入朝，推荐参政王来、孙原贞代替自己。通政使李锡逢迎王振的指使，弹劾于谦因为长期未得晋升而不满，擅自推举人代替自己。把他投到司法部门判处死刑，关在狱中三个月。后来王振知道搞错了，把他放出来，降职为大理寺少卿。

　　1

　　他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太监，善于隐藏自己，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很有欺骗性；

　　他是一个人五人六的太监，精通整人技术，睚眦必报，凡是瞧不起他的、得罪过他的、检举过他的，统统没有好果子吃。

　　他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太监，没有能力还想建立赫赫武功，结果把自己交代了，还连累了对他言听计从的皇帝。

　　他就是明朝太监王振。

　　

　　2

　　王振是个读书人，差不多是初中文化水平（秀才），但他不是读书的料子，看看考高中（举人）、大学（进士）没啥希望，就当起了乡村教师，后来还获得了教育局的编制。

　　乡村教师必须要有安于清贫的性子，但王振明显不是这样的人，他嫌这个职业既没有前途，也没有钱途，居然自宫跳槽，选择了太监这个不怎么高大上的职业。

　　如果乡村教师的待遇高些，或者王振老实本分一些，又或者再就业的路子再宽广一些，说不定历史上就少一个坑皇帝的太监，历史也就不一样了。

　　

　　3

　　有文化还是有好处的。王振一进宫，就因为有文化，很快就在内书房供职，后来又被派到太子朱祁镇的身边，“侍英宗东宫，为局郎”。

　　太子多大呢？从他当太子时1岁多、即位不过8岁来判断，王振开始为朱祁镇服务的时候，朱祁镇最多也就4、5岁的样子，甚至更小。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王振小心伺候着很可能是未来皇帝的小屁孩子，既是保姆、又是玩伴、还是启蒙教师，和朱祁镇结下了亦师亦友的情谊，而这正是他将来立身的资本。

　　公元1435年，老皇帝死了（其实也不老，才38岁），王振的服务对象朱祁镇当上了皇帝。

　　一朝天子一朝太监，王振在太监中的地位一飞冲天，超越了金英、平安等老资格的太监，成为太监一把手——司礼监太监。

　　

　　4

　　多年媳妇熬成婆，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想得美！

　　8岁的皇帝能有啥用？权把子掌握在他奶奶——太皇太后张氏手里，奶奶很贤明，就把握大方向，具体的事务性工作都交到三个姓杨的名臣手里（杨士奇、杨荣、杨溥），“三杨”把朝政处理得妥妥帖帖，天下太平，皆大欢喜。

　　王振知道自己小胳膊小腿，根本没有炸翅的资本，小心翼翼做好本职工作，还两面三刀、做戏讨好“三杨”。

　　

　　有一次，小皇帝朱祁镇找了几个小太监踢球玩。第二天，王振找了个机会，当着“三杨”的面，跪在小皇帝面前，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劝告小皇帝，说你老爸为了踢球差点误了天下，你可不要玩物丧志啊！

　　“三杨”看了很受感动，“太监中也是有好人的啊！”从此对王振客客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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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礼监太监毕竟是个位高权重的职位，王振虽然一直提醒自己要低调，但总也有一些合适的机会，给皇帝灌灌迷魂汤，顺带安排一下自己人什么的。

　　“三杨”对王振偶尔插手政务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但一边老太太不干了。

　　张老太后牢记“太监不能干政”的祖训，看到有不好的苗头，就时不时敲打王振。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要了王振的小命。

　　一天，老太太把皇帝还有包括“三杨”在内的五个大臣叫过来，王振要陪着皇帝，当然也来了，大家都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太太先是教导皇帝，治理国家的事情必须和这五个大臣商量，不要随意决定重大的事情。接着又让王振跪下，声色俱厉地指责王振插手政务，违反了朱元璋当年立下的规矩，应该杀头。

　　一边严阵以待的女卫士一拥而上，把刀架在王振的脖子上，王振当场就吓尿了。

　　好在，皇帝亲自求情，五位大臣也说了好话，再加上老太太本来也就是打算来个当头棒喝，吓唬吓唬王振。

　　

　　王振的小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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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老太太在一边监视，王振老实了许多，不敢直接插手国家大事的他，变身公关经理，跟上上下下搞好关系，暗地里培植自己的势力。

　　公元1442年，老太太死了。“三杨”当中，一个死了，一个老了，还有一个因为儿子杀人的缘故引咎辞职了。王振没了“紧箍咒”，终于不用再装孙子了，他撕下了多年的伪装，开始人五人六了，史载“振遂跋扈不可制”。

　　当年，朱元璋曾经在皇宫门前挂了一块铁牌子，上面写着“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王振早就觉得这块牌子不顺眼，得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块牌子摘了下来。

　　没有了外部干涉，皇帝又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掌权是毫无悬念的事情，但是王振对领导的派头很看重，“所忤恨，辄加罪谪”。

　　薛姓官员看不起王振，“素不礼振”，几乎被整死；

　　李姓官员膝盖比较硬，“遇振不跪”，被发配东北；

　　石姓驸马比较冤，“詈其家阉”，也就是骂了几句身边服侍的太监，被“同仇敌忾”的王振认为是指桑骂槐，被关进大牢；

　　几个小太监、锦衣卫之流的小杂鱼暗地里写举报信，“以匿名书暴振罪状”，结局是受到磔刑，乱刃分尸。

　　文前的引文也说了，著名的民族英雄于谦只是因为名字的缘故，也“冯京当马凉”受过无妄之灾。

　　有了权，要搞钱就简单了。后来王振被抄家的时候，单单金子和银子就装了60多个仓库，玉做的盘子有100多个，珊瑚树高六七尺者20多棵株，其它宝贝不计其数。

　　

　　7

　　除了权钱之外，读书人出身的王振却对打仗很有兴趣。

　　王振有事没事就向皇帝灌输开疆拓土保家卫国的道理，但其实王振既不会功夫，也不懂兵法，根本就是叶公好龙，乱七八糟。

　　公元1449年，出大事了，瓦剌的铁骑来了。要说这事，还跟王振有直接的关系。

　　瓦剌是蒙古族的一个分支，蒙古人当年被明太祖朱元璋打得稀里哗啦，老实了很长时间，一边舔着伤口，一边乖乖地每年上贡。

　　上贡原本是一种臣服的表示，但瓦剌人发现这根本就是一条生财之道。大明朝秉承“来而不往非礼也”的精神，你来上贡，我就按人头派发礼物，礼物的总价值一般还高于贡品。瓦剌人扳着手指头一算，尼玛，还有的赚，于是，使团的规模越来越大，很快超出了50人的规格，只恨不得草原上能动弹的都拉来。

　　瓦剌人的贡品主要是马匹，除了上贡之外，一般都会多带些马匹，大明朝一看，蒙古马不错，也别拉回去了，咱买了！

　　

　　这一年，瓦剌人来了2500人的上贡队伍，号称三千，打算依照老规矩多领些礼物，还带了大量的马匹，指望卖给大明朝这个冤大头。

　　王振觉得瓦剌人太过分了，一纸命令：买马可以，二折价钱，爱卖不卖；回赠礼物，一人一份，虚报不给！

　　瓦剌人觉得受到了侮辱，在边境动手了。

　　失去曾经拥有的待遇，人就会觉得吃亏，根本不管这待遇是不是合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违反了规则。

　　8

　　边防的战报很快传到京城，王振高兴了，他觉得只要皇帝出马，瓦剌人肯定望风而逃，他也能跟着立下大功。在他的一力撺掇之下，好大喜功的皇帝朱祁镇决定御驾亲征。

　　其实，皇帝亲征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皇帝下的命令是：两天后必须出发。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争的准备工作不是儿戏。

　　这一下，只要稍微有些常识的大臣全炸锅了，这不是胡闹吗？

　　一意孤行的朱祁镇根本不听这些理由，两天后，一支胡乱拼凑起来的20万大军，在武器和粮食都没有配齐的情况下，歪歪扭扭的上路了。

　　

　　说实在的，那个时候，明朝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可以的，如果慢慢调整，边走边准备，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但是，皇帝只相信王振，把指挥大权交给了这个根本不懂行军打仗的死太监。

　　这下麻烦了，行军途中，不断有士兵冻死饿死病死，士气下降到了最低点。瓦剌人的首领也先听说明朝皇帝来了，采取了诱敌深入的战略，明朝军队一路上连个瓦剌人的影子也没看见。

　　这下，更多的人看出不对劲了，国防部长邝埜和财政部长王佐跪着请求皇帝回兵，王振一看，爱跪就跪着吧！两个部长在草地上一直跪倒天黑。

　　一个跟着王振混的天文学家也觉得要出事，想了个办法，说是夜观天象，对大明不利。自己人的劝阻，王振照样不听，逼着大家继续前进。

　　9

　　总算到了大同，前几天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瓦剌人继续向北方逃窜，王振还想继续向北追击，这时候，大同的镇守太监、王振的亲信郭敬也向王振汇报说，瓦剌人撤退得很蹊跷，追下去十有八九要中埋伏，还是见好就收吧。

　　这回王振听进去了，急急忙忙命令回兵。

　　走哪条路回去呢？这是一个大问题。王振想取道紫荆关，这样可以经过他的家乡蔚州，衣锦还乡的感觉应该是超赞的吧。

　　走了没多久，王振又想到，大军如果从蔚州经过，庄稼啥的肯定被破坏的一塌糊涂，我不能给乡亲们指着脊梁骂呀。好吧，改道！改向宣化进军，从居庸关回北京。

　　

　　这一改，把明朝皇帝和军队，也包括他自己改上了绝路。

　　通过测算我们可以知道：之前的路线直线距离大概是170公里，而且主要是往正南方走，属于越走越安全的节奏。后来的路线不但直线距离达到250公里，更关键的是基本上是沿着边境再走，时刻都会有危险。

　　还有就是，王振居然会想到军队过境会伤害庄稼实在不符合逻辑，坏太监良心发现？

　　关于这次改道，历史留下了一个不解之谜。

　　10

　　大部队十天走了三百多里地，终于到了宣化（那个时候叫宣府）。

　　这个时候，瓦剌人已经追上来了，断后部队被瓦剌人歼灭，王振派了三万人去打阻击，自己则加快逃命的步伐。

　　三万人的生命为大部队争取了三天时间，明朝军队到了一个叫土木堡的小地方，王振下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宿营。

　　其实，土木堡离最近的城池怀来也就10公里的样子，按理说，冷兵器时代，到一个有坚固城墙的城市宿营更安全，有大臣也这样劝说王振，但是王振惦记着还在后面的辎重车，这里面大部分是他一路搜刮来的东西。王振想睡一觉，辎重也就到了，明早再走也来得及。

　　没想到，第二天，瓦刺军队已经包围了土木堡。

　　真要说起来，十几万人，瓦剌人想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糟糕的是，土木堡最早是一个观察哨所，地势很高，士兵们就地打井，挖到很深的地方也没有水冒出来，而最近的河流在7、8公里之外，已经被瓦剌人占领了。一个人，没东西吃还能熬，没水喝就完蛋了。

　　瓦刺军队也知道明军没水喝，想把他们引出堡垒一举歼灭，就假意谈判，同时假装撤退，故意将水源地让出，暗地里作好了埋伏。

　　当明朝的士兵乱哄哄涌向河边的时候，瓦剌人伏兵四起，一举将明朝军队击溃。草原追击溃兵正是瓦剌人的拿手好戏，身陷重围的皇帝朱祁镇被瓦剌人活捉，100多名文臣武将几乎全部战死沙场。

　　

　　这就是震惊历史的“土木堡之变”。

　　11

　　王振的命运如何呢？

　　一个叫樊忠的护卫看着战场的惨状，满怀愤恨，喝道：“王振老贼，是你这奸佞误国葬送我大明50万将士（官方号称的数字），汝罪恶滔天，饶你不得，吾为天下诛此贼！”一锤子砸死了王振，干掉了这个两面三刀人五人六乱七八糟的死太监。

　　樊忠自己后来死于瓦剌人的乱箭。

　　这锤子怎么不早点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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