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社:微软已经步入中年,你希望让这家公司成为什么样子?
纳德拉:我认为,任何曾经获得巨大成功的公司都应该意识到,早期的成功或者巨大的成功可能会成为创造新成功的障碍。很久以前有人告诉我,对一个处于成长中的人来说最糟糕的事情可能就是太早获得成功,因为你不能真正明白如何去努力和坚持,也不知道你的动力源自哪里。
我们一直都是一家非常成功的公司。所以,我们需要提醒自己,微软要发展的每一项新业务都是以数十亿美元的量级增长的。实际上,在我成为CEO之前作出一个重大决策就是优先发展Azure(微软的云计算平台),使其成为微软服务器业务的未来主营业务,那时Azure只是一项总价值只有500万美元的业务,但是我想,“这项服务器业务未来的价值将会达到200亿美元。”这就是像我们这样曾经获得成功的公司需要做到。
彭博社:如果一家科技公司不变革,不注重云服务,它是否会有被淘汰的风险?
纳德拉:我想,所有没有赶上或者抓住科技浪潮的科技公司都会出局。我不是说你需要抓住每一次科技变革,但是如果你没有抓住足够多的变革机会,也没有获得足够的成功率,你就会被淘汰。
如果我们看看微软——实际上你在我们公司成立41年之后采访我,就说明我们的成功率应该很高。你可以采访的拥有41年历史的老科技公司数量不多。
彭博社:微软正在努力让客户转移到云计算,尽管这可能会蚕食一些已有的高利润业务。为什么?
纳德拉:将重点转向云业务实际上并不会造成公司业务互相蚕食。可能有时候我们的业务模式会发生变化,但是,从总体市场以及我们为客户创建的价值来看,我们的总体市场规模正在快速扩张。
以Office 365(微软的云生产力软件)为例,我们以往从来没能向所有的中小型企业销售类似软件。而现在,我们已经把Office 365卖给了所有企业,不仅仅是美国的企业,也包括世界各国的企业。我们的市场机会已经获得大规模扩张。
彭博社:你们刚刚同意收购Linkedin,这是微软历史上最大的一笔交易。微软很少进行大规模收购。这次有什么不一样呢?
纳德拉:我们在考察并购对象的时候会考虑一些关键因素。第一个就是,我们将要收购的业务是否健康,是否有发展势头。我们收购Minecraft和 Linkedin的时候,它们都是正在增长的公司。我们要做的核心工作就是,把这些品牌资源收过来,进一步推动其增长势头。拿Minecraft作为例 子,它是最大的PC游戏,我们是一家PC公司。当时Minecraft的增长源自游戏主机,我们刚好生产游戏主机。因此,我们是完美的收购者。 Linkedin也是一样的情况。他们是一家全球职业社交网络。我们拥有专业的云服务。时间会证明一切。但是我十分有信心。
彭博社:你一直在努力改变微软的公司文化。这件事进展得怎样了?
纳德拉:文化是需要适时进行改变,我们应该有一个学习文化。这是我从学校获得的经验。我读了一本名为《思维》(Mindset)的书。作者Carol Dweck在书里讨论了一个十分简单的概念,那就是,如果有两个人,一个无所不学,一个无所不知,从长期来看,无所不学者总是会打败无所不知者,即使他们要掌握的不是主要靠天生的能力。
对还在上学的学生来说是如此,对已经工作的CEO们来说也是如此。这个道理也适合在微软工作的每一位员工。每天下班走出微软之后,我会问自己:“我思维太封闭了吗?我有对增长表现出正确的态度了吗?”如果我做好了,我们就将能拥有我们想要的公司文化。
彭博社:对微软这样一家大型公司来说,改变公司文化难度大吗?
纳德拉:所有的改变都不容易。让我们暂时忘掉微软,仅仅从个人的角度来看待变化。如果有人对自己说:“嘿,今天你必须要改变。”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他最不想做的事情。这让人感觉非常不自在。
但我们大家也认为,如果我们不改变,我们人类最基本的自适应能力就得不到施展。如果一家企业不改变,它就会被淘汰。
彭博社:从个人的角度来看,作为CEO最让你感到惊讶的是什么?
纳德拉:作为CEO,你必须十分谨慎,你需要保证你是经过思考才发表意见的,因为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员工严肃对待,去执行。你最好要知道你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
彭博社:你曾经谈到从板球运动学到了管理经验。能否谈谈你从中学到的经验?
纳德拉:我在印度长大,那都是在印度成为板球强国之前了,甚至是在印度第一次赢得世界杯之前。我曾经参加了一次板球比赛,那是我们第一次跟有外籍球员的俱乐部比赛,那些外援是澳大利亚人。我们十分畏惧这些外籍球员,我们有点像是在看比赛,而不是参与比赛。球队的一名经理看到我远远地站着,盯着他们防守。他让我走到投球手面前,这是很生动的一课。“看,当你在场上时,你是在比赛。你可以敬重你的竞争对手,但你不应该敬畏他们。”
彭博社:在未来的五年时间里,我们是否会看到云服务经历重大的技术变革?
纳德拉:我认为,当前肯定在发生的大变化是云趋势和移动趋势。这两种趋势是一同发生的。我说的移动,不是一部设备的移动,而是应用和数据在你的所有设备之间移动,因为这更关乎人的体验,而不是设备。
但我看到了其他三个广泛的平台变化。其中一个我称为“对话平台”。如果我们能教会所有的计算机人类的语言,我们是否就能让计算机变得比今天更加普及?今天的模式是,“恩,我要学会‘加壳程序’,我要下载20个程序,然后玩转这些程序,并把事情做好”。如果所有这些都不再是认知负担,我只需说话、写字,就能把事情做好,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
那是即将出现的一种更自然的计算机使用方式。中国的一名85岁老人可以掌握它,华盛顿的一名5岁小孩也可以掌握。对我来说,那是下一个前沿,我们推出(语音助手)小娜和研究机器人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同时,我十分看好人工智能(AI),或者叫机器学习,我们要让每一位开发者、每一个程序都用上AI,我们也要让每一家公司的核心业务实现智能化。我们在做Azure和Azure认知服务,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我十分为之感到兴奋的第三个平台变化就是混合现实。
彭博社:这基本上就是增强现实咯?
纳德拉:对的。对我来说,这就是终极计算机。如果你把你的视野当成无限的数字显示器,你不仅能看到模拟世界,你还能看到各种数字物体。这就是我们研发Hololens全息眼镜的原因。
彭博社:你使用软件仪表板来跟踪你在不同的任务上花了多少时间。你想要实现的目的是什么?
纳德拉:我们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时间。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让人们对自己如何利用时间有一个概念,这样他们会更好地控制自己。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比较我跟微软内部员工和外部人员在一起的时间。另外一件我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比较我花在开会上的时间和我专注的时间。你需要参加各种会议,毕竟,你不能把自己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做好CEO工作。但你必须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
彭博社:你在努力降低开会的次数吗?
纳德拉:我们采取了一些措施保证没有过多多余人员参加会议。如果你只让合适的、有关的人员参加会议,你将能更快作出正确的决定,会议的效率也会更高。所以,我认为,重要的不是开会的次数,而是会议的效率。
我们还会关注因一次大会而产生的各种小会议,因为最浪费时间的事情莫过于,CEO组织一次会议,别人为了这次会议开了15次准备会议。
彭博社:别人给你的最糟糕建议是什么?
纳德拉:我得到最糟糕建议就是有人告诉我,“行,你要么做好长期打算,要么做好短期打算。”事情并非如此。
当你确定你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时,当你能够验证你的假设时,当你已经在取得进步时,拥有长期定位是件好事。但是,如果你不能摆脱过去,不能从错误中吸取教训,拥有长期方向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彭博社:这个春季,你去了中国、印度和其他亚洲国家。你从观察那里的人如何使用科技了解了什么?
纳德拉:我每一次出国,几乎都会参观学校。我在雅加达参观了一家学校,我发现那里的学生使用的工具都是Windows和PC,我好像看到他们在使用二合一平 板和OneNote(微软的笔记软件),这让我感觉很棒。雅加达的孩子们所使用的工具跟我在西雅图上学的女儿所使用的工具一样!看到这些工具这么普及,感觉真的很好。
第二点就是,从未使用过PC、从未有过服务器的中小企业都能实现数字化。云可能是推动数字化普及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因为云可以让任何小公司以很低的成本进入数字世界。
彭博社:科技行业的重大更新和领导者将会继续来自西方吗?还是我们将看到亚洲有更多的动作?
纳德拉:我认为世界正朝着数字化的方向加速发展。这就是说,每一家公司都会变得越来越数字化。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么你就会觉得科技的中心应该范围更广。现在不可能是美国西海岸的少数几家公司成为全球科技的提供商。这种看法太狭隘了。
实际上,我在微软的目标就是帮助这个星球的每一个人和每一家公司获得更大的成就。这个使命的核心就是使用数字科技让所有的企业获得成功。无论是大企业,还是小公司,无论是银行还是零售商,无论它们是在印度还是在土耳其,我们要帮助这些公司打造自己的电子商务。我认为,这跟我们的发展也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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