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寒风刺骨,路人行色匆匆。
这位接受采访的建造科研大楼的大叔是江苏人,看起来五十多岁。
他到财大已经两三个月了,看到学校从空荡荡到开学后的热闹,大叔说还是热闹点好,他喜欢热闹。
大叔从十来岁就从事这个行业了,三十几年来,经常在外奔走不着家。
我问他,会想家吗?
“既然做了这个,就要做好,为了养家,还谈什么想家啊。”
他笑了,浑浊的眼神中多了些不一样的光芒。
他说这么多年不在家,错过了孩子的成长,大概是最大的遗憾。就想着这两年,做完就不做了,年龄也大了,回去给儿子女儿带带孩子,多陪陪他们。
于是,我写下这个故事,送给每一位奔波在财大工地的工人叔叔。
壹/
不知是被冷风吹醒,还是早已形成的习惯使然,他总会准时醒来,每次都是整五点。枕边有一些脱落的白发。
草草地吃了饭团,穿上那件褶皱的发黄的工作服,他来不及多想,就匆匆走向身后正随着天数愈来愈高的楼。
把这座楼建造得漂漂亮亮的,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贰 /
陆陆续续地,脚步声,车铃声,校园变得热闹起来。
学生们或拿着面包房的三明治,或捧着豆浆奶茶,或口袋里揣着包子,奔去刷锻、上课……
路上女孩子三五成群地聊着天,男孩子三三两两迈着矫健的步伐,偶尔还有小电驴在人流中穿梭。
这里甚是热闹。
他停下手边的工作,从高处,偷偷地望了望下方的学生们,将那些青春的身影假想为一个小女孩。
八点,校园像一条静止的河流,又陷入了安静。
只能听见钢管的碰撞声。或者是远方飘来的讲课声。
风刮着卷着,叶子落下飘摇,归根。
他仍在卖力地工作,仔细地搭好每一根钢管,天虽寒,不一会儿,身上还是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叁 /
中午,暂时的收工,大伙聚在一起吃饭,狼吞虎咽的同时,不忘聊聊天,缓解疲惫与劳累。
有工作多年的大叔的抱怨,也有初来上海的小伙的憧憬。
旁边十七八的小伙子笑着闹着,说着装钢管的趣事,说的吐沫星子乱飞,还用筷子比划着,结果哀嚎着肩膀酸痛。
大概是没睡好吧,他想着。刚来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住不惯。
一番闲聊之后,话题总会扯到各自的家乡。
大家默不作声,却都鼻头泛酸。
他寡言沉默,不爱加入大家的对话,但是工地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是在想念他远方的妻女了,尤其是他学习很好的宝贝女儿。
他常常从他的带有污渍的军绿色上衣口袋里摸出家里的微微泛黄合照,在午饭休息时间仔仔细细的看着,笑着,眼角的褶子中满含爱意。整张脸因为微微的放松显得气色都变得好了起来。
他在脑海里想象着女儿成长的轨迹。
想那些珍藏的模糊却又温暖的记忆。
这是他忙碌一上午才稍有的可以任思绪翻飞的时刻了。
肆 /
他大概已经错过女儿生命中的很多个重要时刻了吧。
没有见证女儿学会说第一个完整的句子;没有见到她第一次上学时的胆怯与新奇;没有在她走入考场时给她一个鼓励的目光;没有与她共享生命中美好的时刻……
直到今年五月,刚建完一座楼,他才抽空回了趟家。
回家前,他去了打工城市的最大的商场。口袋里揣着刚发的工钱。
他看着灯火辉煌的商场,擦得反光的瓷砖,穿着时髦的女郎,让人眼花缭乱纷杂的衣帽。
默默搓了一下手,鼓起勇气进去。
他走进一家店,想要买那件挂在门口的红色大衣。
他想着,明年,女儿就要高考了啊。得给她一件新衣服。女儿穿上一定很美。
可是,价钱……
他低着头从商场中出来。我能留给女儿什么呢?
最后,在路口的摊位上买了一件红色毛衣给女儿带了回去。
在家的日子很快,刚回去,似乎就得走了。他感到了愧疚与难过,却又无法停留。
“我得攒钱供囡囡你念书,给奶奶治病啊。”
临走前,女儿塞给他一张纸条。
这次,他来到上海,建设财大的一座科研楼。
伍/
“哎,该工作了。”旁边的工友轻轻提醒他。
他突然回过神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向工地。
他只想加足马力的干活,他想要把这座楼建得坚固而漂亮。
陆/
该竣工了吧,这座大楼。他想。
今年过年回家,我一定要对女儿说,好好学习,考来上海财经大学吧。
这里有爸爸建造的一座大楼。送给你,送给每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财大哥哥姐姐们。
他打开临走前女儿塞给他的纸条。那张纸条上写着:“爸,听说上海很美,我明年想考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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