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粹主义”被泛滥

　　作者：夏文辉（国际问题学者）

　　这些日子饭桌上聊点严肃话题，如果不谈谈“民粹主义”似乎就不上档次。美国大选出人意料的结果、欧洲已经举行、还会举行的公投，世界各地活跃的极右翼，似乎都跟“民粹主义”有关。啥是“民粹主义”？一两句话很难说得清楚，更有趣的是，都在批判“民粹主义”，英国《泰晤士报》、美国《纽约时报》和俄罗斯《莫斯科共青团报》的说法居然大有不同，细细读来，你会发现，“民粹主义”成了人们可以顺手操起的一根棒子，发泄怨愤，也成了一个政治筐子，可以扔进去各种社会弊端和问题。

　　先说个故事。

　　今年9月，意大利罗马市长维尔吉尼娅·拉吉声明反对罗马继续申办2024年奥运会，从而令这座城市可能会在4年来第二次主动放弃争取奥运会的主办权。拉吉说，如果罗马现在几乎连垃圾问题都不能解决，继续申奥就没有意思，而且从以往奥运会举办的情况看，财政运作也往往是亏本生意，因此，老百姓没有什么好处的事情，就干脆不做。这之前在德国和美国，汉堡的市民举行公投反对申办奥运会，波士顿市长马丁·沃尔什也没能说服市民，使他们相信承办奥运会对城市发展和市民福利有好处，于是退出申办。在这个事情上，奥运会的精神和宗旨被忽略了，对市民有没有好处成了唯一标准，国际奥委会的一名高级官员情绪激动地说：“拉吉就是一个典型的‘民粹主义者’，只要她说出‘我会为你们，我的市民，和这些家伙们战斗！’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选票，至于未来和道义，那都是虚的。”

　　“民粹主义”究竟是什么？学理派的说法是，民粹主义（英文：Populism）也被称作“平民主义”，在历史上的表现形态很多样，其核心是以坚决维护平民利益，反对权威。只要为民众，就是绝对正确，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从国家、社会治理看，“民粹主义”的对立面是“精英主义”，二者对秩序、治理的理解相左，很多时候是冲突的，于是就产生了更为务实将两种主义相结合的中间治理方式，由此派生出西方所谓左、中、右以及更为细分的政治力量和党派，相融相斗，呈现多样的政治生态。

　　当前倾向是“民粹主义”大行其道，势头之猛之快，让所有人在震惊之余都同意，这个世界出现了趋势性的矛盾和问题。当前的“民粹主义”有这样几个特点：

　　一是对全球化的排斥。对所有全球性、区域性的参与和融入，都认为会伤及国家和老百姓利益，右翼和极右翼的“民粹主义”尤其如此。他们恨不得封锁边境，查堵所有的外来人员、货物和贸易的进入，以此获得和显示自身的安全感。

　　二是强调国家主义、民族主义、宗族主义。这以左翼的“民粹主义”为甚。他们未必全面反对全球化，但是坚持一切要“对我有利”，忽略“互惠”“互利”的思路，在阶级、民族问题上，有强烈的自我优越感，不认同文化社会的融合与多元化、多样性。

　　三是反建制、反规则。以当前政治、社会和经济的低迷为理由，要求打破精英政治及其建立起来的现有规则，重建社会和治理架构。简言之，就是为反对而反对，这导致现政府倡导的很多政策和倡议，包括公投，都遭遇失败。

　　四是强调国家干预。这很多时候同第三个特点自相矛盾。前者要求更强势的国家权力，后者要求打破国家权力。因此往往引出矛盾，在野时反建制、反政权，执政后反民主、反自由，迅速强化自身权力。对于“民粹”，“精英”一定是看不起的，视之为乌合之众的无谓狂躁。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的观点很有代表性，他认为“民粹主义”运动人士“到处兜售的那些秘方几乎是完全无益的，而且一旦其被采纳，将会扼杀增长，恶化隐患，使情况雪上加霜”。

　　可是“民粹”也十分讨厌“精英”，其中很多人根本不接受“民粹主义”这个说法，认为是当权派对对立的、不同的民众运动和政治流派扣上的一个“大帽子”，目的就是抹黑批判立场，维护现有体制，他们力图利用这种侮辱言论，利用公共资源为自己谋利、扩大统治的强权集团，方式上是对“民粹主义”的妖魔化，本质上是维护“精英主义”者的权利和利益。

　　这样，情况就变得很有意思。一个被世界大谈特谈的概念，居然无人认领。这也显示出当前政治和治理的尴尬。精英们引领向前，民粹们的愤怒中也缺失具体的方案，这是否折射制度的衰落而必须寻求更新？这将带来一个动荡莫测的时代，不靠谱的领导人上台，不明朗的政策出台，试错、纠正，上台，下台，稳定和社会和经济，已是奢侈。（夏文辉）

　　[责任编辑:刘冰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