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背景
一对年轻夫妻走进婚姻登记处办理离婚申请，丈夫阿成（化名）33岁，妻子阿美（化名）32岁，两人结婚6年，育有两个儿子，大儿子6岁，小儿子7个月。
阿成和阿美是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开始恋爱，感情基础良好。近日，阿美发现阿成自2016年开始与不同女子有婚外情，最近一次是与一名在夜总会工作的女子交往长达一年，并且已经同居。此外，婚后阿成大多数时间在外地工作，目前大约一周回来一次。阿美对丈夫每次回家就玩手机，不照看孩子、不承担家庭责任感到不满。
阿成表示，自己承担家里的日常开支，每月收入都会交给妻子管理，大儿子上兴趣班他如果在家也会接送，但是妻子从来没有肯定过他做得好的地方，还不断地拿他与身边的男性对比。阿成称，近几年妻子几乎没有给他买过新衣服，更不记得他的生日，让他感到落差很大。两个孩子出生后，妻子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特别是小儿子出生后，每次他回家，妻子只会指责他不带孩子。
目前，阿成和阿美一家四口与阿美的父母同住。阿成的父亲于2014年去世，母亲已改嫁。阿成表示父母之间一直有冲突，母亲多年来一直出轨不顾家，父亲在与母亲的一次冲突后因为休息不好，在建筑工作中失神坠楼身亡。
在婚姻登记处，阿美提出离婚，阿成不同意，并表示已经跟第三者断了关系，愿意回归家庭，希望能有一次修复家庭关系的机会。
问题分析
一是夫妻互动模式不良。阿成与阿美夫妻关系淡漠，互动模式属于“女追男逃”型，女方采用指责控诉的方式与男方沟通，男方以沉默来回避冲突，女方感到不被重视后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双方互动进入恶性循环。
二是家庭生命周期任务未完成。首先，在家庭形成期，男方未完成“与原生家庭分离”的任务。阿成的心理边界不清，一方面未处理好自身的母子关系创伤，并且因为对母亲的不认同而对阿美有不认同的投射；另一方面，未处理好因父亲意外去世而产生的丧亲创伤，用一贯的压抑方式处理内心的情绪。
其次，在家庭扩展期，夫妻未完成“共同养育孩子”的任务。儿子出生后，养育责任主要由阿美承担。阿成由于在异地工作，每周才回来一次，平日对儿子的陪伴较少，仅偶尔接送大儿子上兴趣班，对于小儿子的日常饮食起居照顾基本没有参与，并未承担起父亲角色。
最后，在家庭扩展期，夫妻未完成“夫妻交往模式需要作相应改变”的任务。阿成对情感有高需求，但在两个儿子出生后，阿美将全部情感与精力投放到儿子身上，而不断以各种育儿的高要求投向阿成，却几乎没有肯定和欣赏他，这让阿成感到被忽略、被嫌弃。此外，阿美曾拒绝与丈夫过性生活并表示不介意他出轨。可见，夫妻在家庭扩展期未随着孩子的出生而调整恰当的交往模式。
理论支持
结构式家庭治疗以家庭为治疗单位，以改变与家人的交往方式为目标，运用系统理论、学习理论、沟通理论去了解案主的家庭组织结构及成员互动方式，运用心理分析理论去了解案主的个人心理状态。结构式家庭治疗强调深入家庭，评估家庭的组织结构和交往方式，感受家庭成员的心理状态，进而分析问题所在，以家庭为单位解决问题。结构式家庭治疗的基本假设是：个人的问题和症状的产生是家庭结构缺失或不良、家庭功能失调导致的；对个人的问题和症状的解释要在家庭交互作用的模式和背景中寻找；如果要解决个人的问题和症状，必须改变家庭结构和互动模式。
基于结构式家庭治疗理论，社工将服务目标确定为：其一，建立夫妻联盟，改善互动模式。协助阿成与阿美夫妻俩看到互动模式下彼此的深层感受、需求与愿望，重新习得新的良性互动模式。其二，引导夫妻双方认清自我角色、功能与责任。消除阿美与大儿子的病态关系联盟，加强阿成的父亲角色功能的发挥。其三，处理女方所受的外遇创伤，协助夫妻双方重新建立信任关系。
介入过程
第一阶段：离婚调解，探索家庭新的可能性
首先，厘清双方眼中的“症状”与“问题”是什么，促进对话。调解一开始，阿美情绪非常激动，离婚意愿非常坚决。社工运用肯定、共情、倾听的技术，先肯定阿美的痛苦与困扰，安抚她的情绪，并让她感受到社工充分的理解。然后，鼓励阿成在阿美面前表达，并引导阿美做好聆听者，打破以往阿成表达、阿美指责的局面。
其次，探讨对彼此行为的归因解读，逐步动摇双方的非理性认知。阿成和阿美对于问题归因都是外归因，并且存在灾难化的想法。社工为他们呈现僵化的家庭互动模式是如何让关系变得越来越糟的，并强调夫妻双方在改变互动循环中对等的责任，引导双方自我觉察。
再次，探索原生家庭经历对现在的影响。由于问题焦点在阿成身上，社工引导阿成讲述自己过往的经历，从其经历中寻找他的某些行为产生的根源。接下来，社工引导夫妻俩认识到阿成在冲突的家庭关系下成长是小心翼翼的，并且将父母之间的冲突模式延续到新建立的核心家庭中，同时延续了父亲回避冲突的应对模式。经过引导，阿美对丈夫的行为多了一分理解，看到了丈夫脆弱、受伤的一面。
最后，社工将调解对象提及的问题正常化，让双方意识到没有完美的伴侣和家庭，每个家庭都会有问题，理想的家庭是有修复及解决问题的能力的。同时，社工指出，实际上很多外遇只是让原本就存在的婚姻问题浮上水面，对于家庭中的问题，夫妻双方都有责任去改变。
经过调解，阿成和阿美同意不办理离婚申请，愿意接受个案辅导并参加婚姻课程，寻求婚姻家庭新的可能性。
第二阶段：外遇创伤辅导，协助重建信任关系
首先，社工鼓励阿美停止道德层面谴责的表达，引导阿美和阿成做一些感受表达的练习。社工让阿美表达自己的心理创伤，并开口要求丈夫给予安慰且保证他能承担责任。阿成跟着社工的指导，一步一步真心诚意地表达心中的懊悔并作出承诺。
其次，社工创设生活情境，引导阿美学会如何在敏感多疑时意识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也引导阿成学会在妻子“翻旧账”的时候接纳她的情绪。
再次，社工与双方展望婚姻愿景。社工让阿成和阿美讨论，未来相处中什么样的画面会让他们增加信心，并相信夫妻关系正在好转。社工建议他们记录每周的陪伴时刻，引导他们写下夫妻间待做事情的清单，让清单成为他们增进亲密关系的家庭作业。
最后，社工引导双方做好“持久战”的心理准备。社工让阿成和阿美认识到夫妻俩要有共同目标，但同时要意识到重建信任是一个艰难、反复的过程，充满了负面情绪，一旦有情绪，问题就会反复。
第三阶段：系统婚姻课程学习，重新为情感银行“存款”
经过一次调解和一次咨询辅导，阿成和阿美重新建立了修复婚姻家庭关系的目标。社工邀请他们参加项目开展的婚姻课程，课程围绕家庭生命周期中形成期和扩展期的任务展开，围绕婚姻蓝图、彼此接纳、沟通与冲突、离开父母、依恋类型、金钱管理、性生活和道歉的艺术等主题开展。通过推动阿成和阿美重新为婚姻的情感银行“存款”，为婚姻家庭翻开新篇章。
服务成效
其一，夫妻不作离婚申请，重新建立了正向、全面的婚姻价值观念。经过辅导，阿成和阿美从一开始选择申请离婚，转变为决定不作离婚申请，愿意参与个别婚姻辅导及婚姻课程。夫妻俩开始明白每个家庭都会有问题，而双方的努力付出才是解决婚姻问题的保证。在整个婚姻关系修复过程中，双方放弃了自己以往固有的无效的问题解决方式，变为主动寻求专业的帮助。
其二，初步习得良好的沟通互动及情绪管理技巧。一开始，阿成和阿美之间是妻子指责、丈夫逃离的互动方式。经过辅导，妻子开始改变以指责批评的方式去“索要”爱与关心，尝试直接表达自己心理受伤的深层感受并要求丈夫予以安慰和保证，丈夫也能心口一致地表达心中的懊悔。同时，夫妻双方都意识到了管理情绪的重要性，提升了自我觉察能力，为日后建立良好的家庭互动打下了基础。
其三，双方对于夫妻及父母的角色功能与责任有了更全面的认识。阿美意识到自己在为人母后忽略了丈夫的情感需求，认同“夫妻关系才是第一关系”。夫妻双方初步建立养育联盟，对于两个儿子的管教，丈夫意识到自己要提升参与度，妻子也学会了及时欣赏及鼓励，协助改善父子关系。
来源： @《中国社会工作》 2023年3月下刊，转载请注明来源和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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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徐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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