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福称：“吉利不会进入东南亚市场，所以不构成品牌上的冲突和定位上的混淆，两者类似大众和斯柯达的关系。”
【经济观察网 高飞昌】6月23日上午临近9点，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的天气刚刚由阴沉转晴。浙江吉利控股集团董事长李书福乘坐一辆由该国Proton（中文译名“宝腾”）汽车公司生产的PERDANA（中文译名“将相”）商务轿车，缓缓来到位于吉隆坡市中心的君悦酒店大门口。李书福满脸喜悦走下车，与等候在此的中国媒体做了短暂互动。
一个小时后，是吉利集团和马来西亚DRB-HICOM集团（中文名“多元重工业集团”，宝腾公司的控股方）就一个月前达成的吉利收购该集团旗下宝腾汽车和路特斯汽车（又名“莲花汽车”）相关资产的关键性条款后，双方最终落笔签约的时刻。
现场可用“盛况”来形容：包括马来西亚现任总理纳吉布在内的该国多位政府要员出席、奏马来西亚国歌、回教徒现场祷告仪式、数百家媒体围观……多个细节都在表明，这不像是一次寻常的商业签约仪式。对马来西亚、吉利和宝腾而言，都可以称之为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在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和吉利集团董事长李书福的见证下，吉利集团总裁兼CEO安聪慧与DRB-HICOM集团总裁萨义德共同在协议上签了字。根据此前吉利集团与DRB-HICOM集团达成的关键性条款，吉利收购该集团旗下宝腾汽车49.9%的股权和路特斯汽车51%的股权。
就此吉利正式与宝腾、莲花结盟。在吉利现有的由吉利、领克、沃尔沃、伦敦出租车四个品牌构建的汽车版图中，又多了两个新品牌。
一个是中国民营汽车公司吉利，一个是马来西亚的民族汽车工业代表宝腾汽车，双方之间自去年底传出结盟的消息后，就一直吸引着整个汽车业界的眼光：吉利为什么要收购宝腾？宝腾为什么选择了吉利？拿下宝腾能为吉利带来什么？
李书福的表态或许可以解释一切：“宝腾是马来西亚的国宝级品牌，是马来西亚民族自豪感和工业精神的象征，我们希望通过协同合作，使宝腾成为马来西亚市场第一和东南亚市场前三的领军品牌。对于路特斯而言，我们将增加新产品的投放并且扩大产量规模，充分释放它的品牌魅力。2020年吉利控股集团的产销量将达到300万辆，宝腾和路特斯的加盟，将为吉利进军东南亚市场带来产业协同的基础，从而进一步完善我们的全球化布局，为实现2020年的目标提供有力保障。在‘一带一路’的伟大倡议下，基于尊重、适应、包容与融合的价值理念，我们有理由期许一个共同的、美好的未来。”
2016年11月，吉利集团刚制定了“20200战略”，即2020年实现集团产销200万辆的目标。如今还不到一年，吉利在正式并购宝腾和莲花之后就改弦更张，悄然将目标从200万辆调高至300万辆，足见吉利在并购宝腾和莲花后，对自己所建立起来的全球化布局的信心和野心之大。
拿下宝腾
在过去几个月对宝腾旷日持久、一波三折的并购谈判中，不光是吉利一家，还有PSA、雷诺等其他汽车集团的身影，但最终吉利从中胜出。
DRB-HICOM集团总裁萨义德在现场发言中谈到宝腾最终选择吉利的几大理由，提及吉利的平台和技术对宝腾产品、吉利的全球市场体系对宝腾的市场发展、吉利过往在并购沃尔沃和伦敦出租车公司上的成功经验对宝腾的前景等方面带来的正面影响。
“宝腾将来会成为吉利汽车右舵车的最大市场和基地，我们的供应商、渠道商可以借助吉利走出海外，还有机会进入吉利全球的供应商系统和采购链，如吉利的沃尔沃能够从我们的供应商处采购零部件，另外我们相互之间完全有机会实现人才的交流和互通。”萨义德表示。
事实上，宝腾汽车已经落入连年经营不善、只能依靠政府扶持度日，且屡次向外求援但都没能成功的境地，其现状可谓“水深火热”，早已不复曾经民族工业代表的辉煌。身为马来亚总理的纳吉布在现场的长篇发言中“不留情面”地指出了宝腾存在的这些问题，包括宝腾衰落的缘由、马来西亚政府的态度、马方对吉利的希望等方面。
经济观察网记者综合其发言了解到，宝腾在1983年出于振兴马来西亚民族工业的目标而成立，初期依靠贴牌生产三菱等公司的车型、加上政府保护政策迅速崛起，一度成为市场份额第一的公司。但是随着市场开放和保护政策取消，到上世纪90年代，宝腾汽车技术落后、质量不稳的弊端暴露出来，市场份额一路走低。2016年宝腾在马来西亚共卖出7.2万辆汽车，仅占据马来西亚60万辆市场总额的12%。现在宝腾遇到了麻烦，因此政府插手救援，马来西亚政府在2016年为宝腾提供15亿令吉（马来西亚货币单位，1令吉约合1.6元人民币）的优厚贷款，作为代价政府提出一个条件，要求宝腾为自己寻找到一个战略合作伙伴，一个能够帮助达成规模经济的伙伴。
在纳吉布看来，吉利是个适合的伙伴。“宝腾将不仅仅局限在马来西亚，有了新的平台和动力，宝腾在东盟市场也更可期待。东盟在2016年汽车销量达320万辆，宝腾一定会参与其中。”纳吉布表示，“针对东盟市场，吉利随时可以为宝腾提供排他性特权，吉利还将把宝腾的研发中心设立为其在东盟地区的卓越技术中心，作为对吉利全球已设立的研发中心的补充。”
“马来西亚也将成为吉利在该区域的右舵车中心，促进现代化的Tanjung Malim工厂产能最大化，在Tanjung Malim工厂以及全国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事实上，Tanjung Malim工厂也将组装沃尔沃汽车。”
由此可见，马方对于吉利的希望之大。但是受人关注的是，与此前几次收购行动中将被收购对象100%控股不同，吉利此次只拿到宝腾49.9%的股份，对莲花也只是获得51%的股份（其余49%由马来西亚Etika汽车公司持有）。对此，外界认为吉利在这场并购中并未取得实权。
但从纳吉布的发言中可以看出，即使如此也已经“十分不易”，因为宝腾“思维陈旧”，哪怕每年亏损也不愿让外资进来，而这也正是其多年寻外援但不得的重大内在原因。
纳吉布似有斥责地表示：“有些人可能还沉迷于旧式思维，毫无根据地认为海外资本的参与就等同于主权的丧失。我要说的是，在我的治理下，这种事情将永远不会发生。而且，这种说法显示了经济的无知。对海外直接投资的抗拒，不管是因为无知还是纯粹的种族原因，最终都会导致马来西亚的衰退和削弱我们的竞争优势。”
身为一国总理，如此言辞激烈的发言耐人寻味。来自马来西亚坊间的一种分析指出，宝腾由马来西亚前总理马哈蒂尔一手创办，该前总理虽已下野但长期以来仍影响着宝腾汽车的发展，但是因政见不同两位总理经常“互怼”，而宝腾也成为这两位总理之间暗中较量的战场。
如何盘活？
李书福透露，双方早在5年前就开始接触和讨论，最近3年通过更加透明、合法、合规的沟通最终达成了一致。那么，吉利将如何运作宝腾和莲花？吉利这个外来和尚能否念好宝腾和莲花这两本经？
李书福已经心中有数。他谈到，第一个任务就是早日实现宝腾、莲花两个公司的扭亏为盈，为两个汽车公司长期可持续发函奠定良好基础。其次，为迎接汽车工业的电动化、轻量化、智能化时代到来不断凝聚力量，不断打基础练内功。再者，在确保宝腾和莲花两个汽车公司相对独立发展和运营外，吉利集团旗下所有汽车品牌未来将尽最大可能参与内部资源共享，减少重复投资。
实际上，长期以来在马来西亚汽车市场以及东南亚市场占据较多市场份额的是日系车，本田、日产等车型在吉隆坡街头随处可见，因此吉利和宝腾如何联手破局日系车的围困是又一大挑战。
“面对复杂而艰巨的任务，面对强大的竞争对手和无情的市场压力，我们的能力是很有限的，宝腾和莲花的复兴并非坦途，更不会是一日之功。我们必须要有打持久战的心里准备，必须要充分发挥宝腾和莲花管理层、员工及合作伙伴的积极性、创造性和责任心，认真研究切合实际的商业计划，必须加大人才培训培养投入，积极推进全球型企业文化建设及快乐经营体建设。”李书福表示。
记者从现场了解到，双方合作的第一款车是吉利向宝腾输出的紧凑级SUV博越，由宝腾贴牌生产。根据DRB-HICOM集团总裁萨义德的介绍，吉利此番对宝腾支付的资金是4.36亿令吉（其中包括1.73亿现金和2.9亿的博越SUV平台的估值，约合人民币7.38亿元）；另外宝腾出售莲花获得1亿英镑资金，而吉利支付其中51%约5000万英镑（约合人民币4.35亿元）的资金。
由此可以推算出，吉利并购宝腾和莲花共支出约12亿元人民币的资金，与此前收购沃尔沃的18亿美元相比不在一个量级。作为吉利进驻的条件，DRB-HICOM承诺将剥离宝腾12亿令吉非汽车资产，并为经销商提供3.35亿令吉合作资金，等完成后，吉利则会追投1.8亿令吉帮其建设测试车跑道。
“收购不是简单的物理形态上的收购，而是吉利跟DRB两个公司之间的合作，共同推进宝腾、莲花两个公司共同的发展。通过两个公司合作，如何实现扭亏为盈这样的目标，为宝腾莲花这两个公司提供持续发展的能力，在东南亚市场和全球市场都有更好的发展，这是我们参与DRB招投标出发点。”李书福强调。
有人指出，目前吉利汽车本身和宝腾汽车的定位相仿，都是走平民路线、打性价比牌的品牌，日后两者定位如何区分成为难题。李书福对此表示：“吉利不会进入东南亚市场，所以不构成品牌上的冲突和定位上的混淆，两者类似大众和斯柯达的关系。”
而关于宝腾和莲花会不会进入中国，李书福说：“宝腾主要在马来西亚和东南亚恢复竞争力，不断提高自我发展能力，实现这个目标之后再根据自己发展布局全球。”至于莲花会不会进入国内，他表示：“可能性是存在的，有待交割以后再制定新的商业计划。”
据了解，本次协议签署完成后，吉利和DRB的交易预计将在3个月后完成交割。吉利将在全球范围内遴选宝腾核心管理团队成员，新的管理团队上任后将与现有团队完成对接，确保宝腾业务运营正常推进。
尽管存在着两总理互怼的复杂背景、日系车围攻的复杂市场、宝腾和莲花能否真正重振等多重质疑，在吉利看来似乎早已经胜券在握。吉利拿下宝腾、莲花两个品牌之后，悄然将2020年产销目标调高100万辆，意味着这两个品牌未来几年将会为吉利带来100万辆的新车增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