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书福和萨义德将签署了名字的文件互换的那一刻起,吉利就正式将宝腾收入旗下。而在短短的120分钟签约仪式上,无论是用马来西亚国歌作开场白、总理阁下亲临并作略带情绪的演讲,还是萨义德一再强调宝腾被收购的益处,似乎都在解释,为什么双方的合作整整谈了五年。
从北京到马来西亚的吉隆坡,需要向南飞行5个小时,而在盛夏过去,你不会感到任何的变化,时区一样,温度都在26-30℃之间,可能唯一不一样的是,吉隆坡常年保持这个温度,并且一天的温差并不大。
6月23日早上9时许,高温已经席来,但在吉隆坡地标性建筑“双子塔”左边的君悦酒店门口,除了往常的两位迎宾外,却聚集了很多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们,他们纷纷将镜头对准了一辆缓缓驶来的挂着“GP1”车牌的宝腾车。
宝腾是马来西亚第一民族品牌,地位相当于中国的“一汽”,而这辆车也是它目前最好的车型。旗舰车型、特殊牌照,当“GP1”停稳之后,走下来的是浙江吉利控股集团董事长李书福先生。
“李总站在车前,我们要拍照,给你和车拍个照”,在场的媒体用中文喊道,而那些不会中文的媒体也都做好了准备,李书福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他随即配合着站在了GP1右侧车门边上。
菲林肆虐,并没有像六年前收购沃尔沃那样出现热泪盈眶的场面,李书福显得非常淡定,他摆了几个造型之后就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步入酒店大堂,再过半个小时,他要代表吉利和马来西亚的DRB集团签署正式协议,而那辆GP1所代表的宝腾将成为他“大吉利”旗下的又一个新品牌。
宝腾“有情绪”
在接下来的120分钟里,李书福绝大时间都在讲述宝腾品牌之后的发展,而无论是签约仪式上由马来西亚国歌开启、总理阁下发表略带情绪的演讲,DRB集团CEO对收购益处的一再强调,似乎都在说明,这个承载了马来西亚汽车工业希望的民族品牌,在长时间苦苦坚持之后终于要自我求变的时刻,到底勾连着多大的意义。
9点40分左右,在酒店一楼会议厅,收购仪式即将开始,突然人群中有些骚动,一般而言则是仪式的最重要的人物到场了。
果不其然,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阁下带着他的政府团队来到了现场,在李书福和DRB董事长哈吉•莫哈末卡米尔、DRB集团CEO萨伊德的陪同下边走边与红地毯边上的人员一一握手。
身边的马来西亚媒体们都站了起来,向总理的方向看去,有些人更是挤了过去。很快,主席台的屏幕上投射出了马来西亚国歌,仪式伴随着国歌正式开始,凝重而煽情。
这种庄严的气氛在随后纳吉布阁下短短十几分钟介绍宝腾的演讲中越发浓烈,无他,已经被激发了民族情感的马拉西亚人,意识到自己的民族品牌就要被收购了,它曾经非常辉煌。
成立于1983年的宝腾汽车,由马来西亚第4任首相马哈迪一手建立,彼时马来西亚正在进行经济变革,减少对起伏不定的大宗商品价格及低技术含量农业经济模式的依赖,提振国家工业,因此宝腾具有浓浓的国资背景。
像大多数国家一样,“国字号”宝腾得到了诸多政策支持,而为了迅速崛起,它选择了一条“贴牌生产”的捷径,与日本的三菱公司密切合作,改造其旧款车型。命名为Saga,Wira,Perdana和Satria推向市场后,凭借低廉的价格、成熟的产品优势,宝腾迅速崛起很快市场份额就成为马来西亚第一,在这个被日本日产、本田和丰田占据压倒性市场份额的市场叫响了民族的口号,成为马来西亚的骄傲。
但是随着市场的进一步开放,保护政策逐渐被取消,宝腾开始走了下坡路,虽然三十年的发展虽让让其具备了平台造车和生产发动机的能力,但是技术并不先进,在日企向市场提供比宝腾更加优秀车型的“一击之下”,宝腾没有还手之力。
去年,它只卖出了7万2千辆车,仅占市场份额12%。销量的下滑造成研发和制造费用均摊到每一辆车型上的增加,亏损成为必然的结果,“每年损失上亿的林吉特(马币,1林吉特约等于1.6元),”纳吉布说,输血几乎成为每年的惯例,去年政府还给予了15亿林吉特的优惠贷款。
在后续李书福的演讲中,透露了一个这样的细节,与宝腾的接洽从五年前就已经开始,这意味着寻求外部合作早就成为宝腾的备选项,但真正的进入“认真谈判期”的为最近三年,进入实质性谈判的就在这几个月。
“不可否认,宝腾碰到了麻烦,政府需要插手进行援助,然而愈来愈多的人会质疑:为什么宝腾作为一家私营企业,仍可得到政府帮助?”纳吉布自问自答,几乎每个人都意识到问题所在,也就是这个业务模式过去是、也一直是不可长期持续的,“它的前首席舵手都一直沉湎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也缺乏商业头脑。”
它的前首席舵手就是创始人,纳吉布语带情绪,“他应该仍然希望宝腾是百分百的马来西亚血统,然后每年损失上亿的林吉特。但这是人民的财产,如果我们要持续这种注定失败的业务模式,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事实上,这并不是前首席舵手一人的坚持,在随后与几位吉隆坡当地人的交谈中,不希望宝腾“被卖”的言论很有市场。按照这个思路,当晚DRB集团公关总监在致词时通报宝腾被收购后当地媒体态度反应积极、正面评价多,也颇有深意。
在首相后续李书福的演讲中,感谢是用的最多的词汇,而在吉利和DRB的“感谢名单“中,几乎全部是中马两国政府高官,马来西亚首相纳吉布、中国驻马来西亚大使黄惠康、国际贸易与工业部第二部长黄家泉、财政部第二部长佐哈里、马来西亚中国特使黄家定……
彼时,马来西亚政府对宝腾寻找合伙伙伴提出了明确要求:一个能帮助你达成规模经济的伙伴。它背后的经济学逻辑是如果宝腾希望取得规模经济,公司就要走出大刀阔斧,走出国门,而能够帮助他们达成目标的唯一路径就是携手一家全球巨头。
“政府让我们自己来找,自己来决定,然后它都会承认,并给予支持。”宝腾汽车母公司DRB集团CEO萨义德在随后的采访中也从侧面叙述了这个事实,但是面对这个“烫手的山芋”,DRB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谨慎,以至于李书福在今年的两会期间还公开否定了入主宝腾的言论,称称宝腾“多变“,不断修改商业计划书。
而从感谢名单中绝大多数都是官员,也可以对双方最终走到一起所有遐想。今天(6月23日),吉利汽车正式DRB旗下宝腾汽车49.9%的股份和莲花51%的股份,并对这两个品牌拥有绝对的管理主导权。
吉利“只讲合作”
吉利只收购了宝腾49.9%的股份,如果从纯商业角度判断绝对控股会降低经营风险,但情商很高的李书福并没有这样做,这样做一来可以照顾马来西亚民意,二来拥有绝对管理权已占主导地位,收获了实际的好处。
萨义德给出了宝腾选择吉利的三个明确理由:第一,宝腾可以获得吉利的产品平台和技术、管理、人才资源;第二,宝腾可以进入东南亚和中国市场,并成为吉利进军右舵车市场的主力;第三,宝腾研发中心成为吉利全球研发体系的一部分,供应商体系纳入吉利全球体系,还可以组装沃尔沃汽车。
与萨义德强调选择吉利益处正面呼应,李书福似乎也并不喜欢收购的字眼,他在演讲中,除了感谢之外,就是对宝腾和莲花给予高度评价:
宝腾是马来西亚的国宝级品牌,是马来西亚民族自豪感和工业精神的象征,是东南亚本土汽车品牌的璀璨之星,曾经耀眼在世界汽车工业之林,是一个非常受人尊重的汽车品牌。英国莲花跑车及莲花工程是汽车界当之无愧的实力派,技术底蕴深厚,品牌魅力享誉世界。
他称:为了更好地发挥马来西亚宝腾汽车及英国莲花跑车的潜力,浙江吉利控股集团与马来西亚DRB-HICOM集团将携手合作,竭尽各自所能,积极推动宝腾及莲花汽车的伟大复兴,为马来西亚汽车工业的发展,为东南亚本土汽车品牌的崛起贡献智慧,为世界跑车技术进步,为莲花汽车品牌魅力在全球更好的绽放贡献力量。
情怀背后是资本的生意。在签字仪式后的采访中,萨义德透露了敏感的收购资金信息,吉利收购宝腾花费4.63亿林吉特(约合7.3亿元人民币),收购莲花花费5100万英镑(约合4.4亿元人民币),共计花费11.7亿元人民币。
关于收购资金更多的细节是,收购宝腾的4.63亿林吉特中,只有1.73亿林吉特是吉利给予的现金,而2.9亿林吉特是根据吉利提供的SUV产品(官方宣布首款车型为博越,贴牌宝腾明年销售)的价值来估算的;收购莲花的5100万英镑则是按照当时DRB收购莲花总金额乘以吉利收购份额计算的,DRB收购莲花100%股份花费了1亿英镑,吉利收购51%的股份所以要花费5100万英镑。
事实上,今天并没有举行吉利对莲花的最终签约仪式,按照双方的约定,将在30天之后正式签约收购。
而吉利最终的入主,预计将在3个月后正式完成交割。在这个时间段,浙江吉利控股集团将在全球范围内遴选宝腾核心管理团队成员,新的管理团队上任后将与现有团队完成对接,确保宝腾业务运营正常推进。
作为宝腾和莲花的母公司,萨义德表示,DRB也将处理一些“善后事宜”。在业务层面上,DRB剥离了宝腾在房地产、教育等“非汽车业务”的价值12亿林吉特的资产,使之更加聚焦;在投资上,DRB承诺给予宝腾11亿林吉特用在研发方面,比如用1.8亿林吉特建设测试场;之前所售的车型售后以及债务等,将由DRB自己承担。
值得重点提及的是,无论是李书福还是萨义德,都明确提出了吉利对于两个品牌拥有绝对的管理主导权。
对此,萨义德的解释是,吉利会向宝腾输出“管理资源”。
复兴“持久战”
复兴一个品牌谈何容易,更何况,收归吉利集团的体系下后,宝腾承担的主要角色是集团打入东南亚的桥头堡。
“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早日实现宝腾、莲花两个公司的扭亏为盈,”李书福在仪式后接受采访时表示,“为两个汽车公司的长期可持续发展奠定良好基础,为迎接汽车工业的电动化、轻量化、智能化时代的到来,并后来居上,不断凝聚力量,不断打基础、练内功。”
对于新进入的品牌定位,李书福的解释是,宝腾品牌相当于大众集团的斯柯达品牌,而吉利品牌相当于大众集团的大众品牌,而莲花品牌则相当于大众集团的保时捷。
他明确表示,而在未来,吉利品牌不会进入东南亚市场,将让宝腾成为马来西亚市场第一和东南亚市场前三的领军品牌。对于莲花而言,将增加新产品的投放并且扩大产量规模,充分释放它的品牌魅力,并不排除进入中国市场的可能性。
“浙江吉利控股集团旗下的所有汽车品牌都将依法、合规地协同发展,尽最大可能地参与内部资源共享,减少重复投资,遵循相互合作、内部协同和效益最大化机制,”李书福表示,“同时又必须确保宝腾及莲花两个汽车公司相对独立地发展和运营。”
2020年吉利控股集团的产销量将达到300万辆,宝腾和莲花的加盟,将为吉利进军东南亚市场带来产业协同的基础,从而进一步完善吉利全球化布局,为实现2020年的目标提供有力保障。”
为此,吉利将在收购之后将在产品、平台、技术、管理、人才等各个方面进行大量投入。“从收购沃尔沃、英国伦敦出租车的案例中可以发现,”一位吉利高层表示,“吉利在收购后往往会进行大量的投入。”
在发布会现场,一辆博越车型已经赫然在列,它将是吉利给予宝腾的首款产品,2018年正式上市,弥补其在SUV车型方面的空白;后续的产品平台,智能化、数字化、新能源方面的新技术,双方将进行共同的研发。
尽管如此,李书福还是清醒地指出到宝腾复兴的艰难。“面对复杂而艰巨的任务,面对强大的竞争对手和无情的市场压力,我们的能力是很有限的,宝腾和莲花的复兴并非坦途,更不会是一日之功。”
因此,他提出了必须要有打持久战的心里准备,必须要充分发挥宝腾和莲花管理层、员工及合作伙伴的积极性、创造性和责任心,认真研究切合实际的商业计划,必须加大人才培训培养投入,积极推进全球型企业文化建设及快乐经营体建设。的建议。“我坚信,宝腾与莲花两个汽车公司一定能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