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林毅夫】李文胜：我眼中的林毅夫老师

　　【编者按】

　　本文由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新结构经济学研究中心在林毅夫教授从教三十年《我与林毅夫老师》征文活动中选出。

　　本文作者李文胜，北京大学医学部党委副书记。

　　我眼中的林毅夫老师

　　我第一次听到林毅夫老师的名字，是在北京大学校医院的病床上。那是1996年的9月，我因为踢球受伤，住进了校医院。那时候，我已经在学校工作几年了，正准备选择一个学科攻读博士学位。同病房的病友跟我介绍说，有个从台湾回来的林毅夫老师创立了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经济中心的数学要求高，而我是力学专业出身，数学底子好，他建议我可以去报考林老师的博士，于是我就拄着双拐到学校图书馆查到了林老师上课的时间和教室，开始去旁听林老师给研究生开的课。

　　我记得那是一间不大的教室，当时上课的学生大概有2、30人，年轻的林老师留着小平头，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手里端着一个保温杯，在讲台前踱着方步，侃侃而谈，并时不时地停下来与学生互动。现在想起来，林老师大概是在北大比较早开始小班教学的老师。我为了引起林老师的注意，在林老师提问的时候，我就主动举手并站起来回答问题，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是在讨论科学研究对经济发展的贡献，不管学生们回答的如何，林老师都是笑眯眯地感谢同学……在旁听了几次课后，我坚定了报考林老师的博士生的想法。于是我就找到了当时还在老地学楼的经济中心办公室，了解了考试的科目和招生导师的情况。我们那年报考的是1997年入学的博士，当时中国经济研究中心（CCER）还只有林毅夫、易纲和海闻三位博士生导师，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经过半年多的准备，经过笔试、面试，我终于如愿成为了林老师的一名博士生。时间过的真快，今年已经是我博士入学20周年了，同时又刚好是是林老师回国执教30周年，我眼中的林老师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首先

　　林老师是一个胸怀天下的理想主义者。从探讨“李约瑟之谜”到研究“中国的奇迹”，从创立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到成立国家发展研究院，再到现在创立北大新结构经济学研究中心，林老师一直怀揣解决中国问题的理想，在研究中国问题。林老师把自己归入中国自鸦片战争以来的第六代知识分子，他所做的一切都非常具有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家国情怀。他从小生长在台湾，经历了台湾贫穷的年代，70年代末到大陆后，又经历了大陆贫穷的年代，他常常满怀感情地向我们讲述一代代知识分子们探索救国之路、强国之路的历史，他自己也是这么做的。正如他在2008年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毕业典礼上讲的：“只要国家、民族没有复兴，我们的责任就没有完成；只要天下还有饥饿的人，就是我们在饥饿；只要天下还有贫穷的人，就是我们在贫穷中”。这让我想起2000年的夏天，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与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举办的“CCER-NBER经济学年会”之后，我陪同林老师及美国的众位经济学家去大同市调研，在经过一个小集市的时候，一位小贩拿着仿造的文物“鱼洗”向我们一行人兜售，我们同行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林老师却默默地买了一个，小贩们看到林老师出手，拿出了更多的“文物”和其它小物件围攻林老师，最后林老师在我们帮助解围之下、又买了两件小东西才得以脱身。现在回想起来，并不是林老师不知道小贩们卖的是仿制品，而是他在用自己的行动在帮助落后地区的相对贫穷的人们。

　　第二

　　林老师是一个刚毅坚卓的执着追求者。我们都知道，“刚毅坚卓”这四个字是抗战时期的西南联大的校训，它体现了全校师生坚忍不拔的奋斗精神，高度概括和集中体现了西南联大的时代特征和人格风骨。我自己专门去过位于云南昆明的云南师范大学校园中的西南联大旧址，追寻先贤的足迹，近距离感受那一代知识分子的精神，他们在外敌入侵、民族危亡的时候，背井离乡，流亡颠沛万里，不畏长途跋涉、风餐露宿，不畏流血牺牲，坚决抗战、反对投降，坚持“读书不忘救国、救国不忘读书”的信念，创造了古今中外教育史上罕见的奇迹，造就了各行各业的国家栋梁之才，其中有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和李政道，有数学家华罗庚，有两弹元勋邓稼先等等。

　　在我眼中，林老师是当代知识分子中少有的具备“刚毅坚卓”品格的人。百度百科上写到，“刚”即指刚强、顽强、刚健，刚能立事、刚能取胜、刚能救国、刚能安邦，林则徐说：“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毅”则指有毅力、志坚不拔、持之以恒。《论语·泰伯》：“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道远。”“坚”即指信念坚定、态度坚决、基础坚实、学识厚博。王勃《腾王阁序》说：“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卓”是指才识“超越寻常、无与伦比、卓尔不凡、卓然而立、高瞻远瞩”。《世说·容止》云：“卓卓如鹤在鸡群”，《汉书·河间献王传赞》也云：“夫唯大雅，卓尔不群。”

　　林老师身上既有这种刚筋铁骨般的人格力量，又具有不慕名利地位，铁骨铮铮的精神风骨。他坚忍不拔，刻苦自励，经常工作到深夜，经常是朗润园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他追求真理，坚定执着，他不迷信权威，“不唯书、不唯上，只唯实”。这也是我们做学问、做人应该有的态度。

　　第三

　　林老师是一个低调包容的谦谦君子。林老师为人低调，谦恭和蔼，待人坦诚，对待学生犹如一名父亲，爱的深沉，却又藏而不露。用“君子坦荡荡”来形容林老师是一点都不过分，用“君子之交淡如水”来形容我们师生之间的关系，也恰如其分。我在读博士期间，获得了国家留学基金委的资助，可以去澳大利亚的大学作一年的访问学者，我当时申请了两所高校，一个是澳大利亚国立大学，一个是悉尼大学，因为之前对澳大利亚的大学不了解，我就去找林老师，林老师跟我说，当然是选择国立大学了，学校虽然在堪培拉，但是那里研究亚洲问题的人非常多，研究水平也高。我到了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才发现，林毅夫老师曾经也在这个学校呆过，而且在这里有很多好朋友，而且这里的好朋友们都非常敬重林老师，所以也对我关照有加（虽然林老师并没有直接给他们打招呼），正是那一年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的访问，让我查阅了大量文献，积累了充足的资料，接触了很多顶级的经济学家，为博士论文的完成打下了基础；当我回到国内，作博士论文遇到困难想放弃的时候，我去找林老师，态度也不太好，说自己能力有限，不想做下去了。林老师非常耐心地听我讲完，然后说道，我的论文如果放在其它院系是已经可以毕业了，但是在经济中心，就还需要再多做些工作，让我可以经常去找他汇报。整个过程中，林老师儒雅淡定，循循善诱，丝毫不受我的态度影响，最后，经过一共五年的努力，我终于博士毕业，拿到了经济学博士学位。在我后来的工作中，每当我遇到困难，都会去找林老师去诉说，他只要有时间，都会亲切地接待我。跟林老师这么多年的交往中，他和弟子们聚会，从来都是他买单，我们也从来没有送过他任何礼物，就是送，他也不收。只有一个例外，2015年我访问台湾，去了他的家乡宜兰县，看望了他的大哥、二哥全家，带回了一坛宜兰县产的“女儿红”米酒，当我到林老师的办公室送给他的时候，隐约感觉到了他眼中闪烁的泪光。

　　第四

　　第四，林老师是一个非凡传奇的健身达人。林老师的身体好是出了名的，他工作非常忙，还经常在天上飞来飞去，但是他在任何时候总能保持旺盛的精力，我曾经问过他，到世界各地出差，会不会有时差反应，他说基本上没有，也有师弟师妹问过林老师是如何保持旺盛的精力的，他说，只要对工作有兴趣，就不会觉得累啊！林老师会抓紧一切碎片的时间进行锻炼，在林老师五十岁的时候，他告诉我们，他每天晚上回到家都要做40多个俯卧撑；这几年，林老师又学会了一套7分钟健身操，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他就会做这套健身操。

　　这些年来，我也曾试图追寻林毅夫老师的足迹，我去过美国芝加哥、纽约，去过澳大利亚国立大学，也去过台湾的宜兰县，我也跟林老师的家人进行过接触，探寻究竟是什么炼就了现在的林老师，至今也无法完整地说清楚，匆匆地总结了以上四点，也未必概括的准确。在林老师回国执教30年之际，衷心地祝愿林老师的学术生命之树常青，我也想借此跟林老师说一句，您永远是我的好老师！

征文系列文章：

【我与林毅夫】盛柳刚：林老师是怎么想的

【我与林毅夫】沈艳：书生报国，初心不改

【我与林毅夫】余淼杰：永远的导师

【我与林毅夫】陈春花 | 林毅夫老师：一个理想主义的行动者

【我与林毅夫】黄益平：朗润园里的孔夫子

【我与林毅夫】赵秋运：不忘初心，追逐梦想：我的经济学情怀和信仰

【我与林毅夫】刘长征：我与林毅夫老师的思想缘分

【我与林毅夫】华秀萍：君子以自强不息

【我与林毅夫】崔静远：十年一觉家国梦

【我与林毅夫】陈曦：高山景行，心向往之

【我与林毅夫】江正行：1985年夏季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