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垣 印 记
编者按
1990年10月6日至9日，国务委员、国务院扶贫领导小组组长陈俊生到张家口调研指导工作。陈俊生同志担任国务院贫困地区经济开发领导小组组长达12年之久，领导了我国建国以来有组织、有计划、大规模的扶贫开发工作。他深入大别山区、吕梁山区、沂蒙山区、武陵山区、井冈山区、太行山区、乌蒙山区、秦巴山区和“三西”（定西、河西、西海固）地区等集中连片的贫困地区，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组织制定了我国扶贫开发的一系列方针、政策和措施，总结推广了一大批开发式扶贫的先进典型，对我国的扶贫开发事业作出了历史性的重要贡献。今天我们为大家带来由武永太、侯亮、宋立民3人当时记录的《陈俊生视察张家口纪行》一文，从文中感受下那种殷切的嘱托与期望。
陈俊生深入张北农户家
引言
张家口可分为坝下、坝上两块区域，坝下多为丘陵山区，坝上为内蒙古高原南缘。自然条件差，气候干旱、寒冷，农业生产极不稳定，经济发展缓慢，不少县乡人民的生活仍然非常贫穷。
1990年10月6日至9日，国务委员、国务院扶贫领导小组组长陈俊生，在省府顾问李锋、民政厅厅长张宝恒、张家口地委书记张德盈等陪同下，深入到怀来、赤城、尚义、张北等县部分农村，走村入户，访贫问难，把党中央、国务院对张家口人民的关怀，送到坝上坝下，送到草原、山区……
陈俊生经过深入的调查研究，对张家口的经济发展，提出了许多建设性的意见，使广大干部群众受到很大的鼓舞，进一步增强了战胜困难，脱贫致富的信心和决心。
80年代涿鹿县城俯瞰
10月6日
10月6日上午，陈俊生在李锋等人的陪同下，从北京乘车出发，来到怀来，与在此迎候的张德盈等会合。陈俊生没有顾上休息，就在怀来县宾馆会议室听取怀来县委书记曹忠的汇报。
这天下午，陈俊生不顾旅途的疲劳，驱车到赤城县抗日老根据地大海陀乡史家村看望老区人民，了解他们的生产、生活情况。
在史家村首先看望了老复员军人张元的一家。一进屋，只见屋里很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陈俊生亲切地问道：“家里有几口人？，张元的老伴姚玉连回答：“我家现有3口人，老汉眼瞎了，孙子是个哑巴，只有我是个好人。老汉过去和董存瑞一个班，是正班长，三等残废军人。”又问：“种多少地？”“17亩。”“种些什么？”“土豆。”“土豆一亩能产多少？”“还没有起。”“还种什么？”“豆子。”“收成怎么样？”“不好。”“政府每年救济多少？”“每年两次，救济270元。”
生活的重压使老人有些迟钝，问一句答一句，没有问话就再也不说什么了。看到为革命流过血的老复员军人的家庭生活，在全国解放这么多年，生活竟如此贫困、艰难，陈俊生非常难过，对陪同的地县领导说：“要好好帮助一下。”
陈俊生还看望了人口众多的屯安生家和年迈无依的兆冒老俩口，仔细地询问了生产、生活情况，然后返回张家口。
80年代康保县城
10月7日
10月7日上午，陈俊生等一行风尘仆仆赶到坝上尚义县，在后石庄乡陈大五营子察看了农田基本建设。然后到榆林沟村，看望了王佃祥、王世奎、何英俊，邢国河四户村民。
村干部汇报说，这村最大的问题是缺水。水井有21丈，每年春天就没有水了。去年大旱，井中一年都缺水，人畜饮水都非常困难。
下午，在土城子煤矿宾馆会议室，陈俊生与张北、沽源、康保3县的县委、政府负责人进行座谈。
康保县委书记尹士昌、沽源县长王福武、张北县委书记乔满分别汇报了各县的基本情况，贫困程度，制约经济发展的原因，需要上级给予解决的问题以及发展当地经济的规划等。
当尹士昌汇报说：“全县有3.6万户贫困户。农业主要问题是干旱，缺水。打机井，费用高，资金缺乏。”这时，陈俊生对李锋说：“可不可以让石家庄、唐山等大城市帮助他们打井，便宜一点。”“那么多大城市，一点贡献也没有，不行。”又对尹士昌说：“你们要多想几条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去年黑龙江普遍减产，但大农场不减，主要是搞深耕。”并问：“你们有多少大拖拉机？买一台需要多少钱？”尹士昌一一作了回答。
当王福武汇报说：“羊毛价格太低，又卖不出去。”陈俊生说：“我们在济南开农村工作会议，研究五大问题，其中就有流通问题。羊毛卖不出去，主要是进口多，进口一限制，价格很快会上升的。国务院准备作些宏观调控。供销社赔点钱不要紧，财政补贴一点，不要让农民压着，否则会影响生产”。
座谈会上，陈俊生说：“思想上不能认为这个地方是不能改变的。对群众要教育，不能等天降雨。完全靠国家也不行。唯一的办法是自力更生为主，国家扶持为辅，长期艰苦奋斗，改变落后面貌。”他还对坝上工作提出基本要求是：“首先解决吃饭问题，争取在‘八五’‘九五’期间建成一人一亩水浇地，一人二亩保墒田”。陈俊生强调指出：“要从根本上改变生态环境，没有别的办法，就是植树造林。你们这儿草原面积大，具有发展牛羊鸡兔等养殖业的优势，发羊财还是要发的。”“要开发矿业。赤城有金矿、石墨矿等，张北也有铅、锌、金、银等矿，要办工业，解决财政问题，但要办有原料的工业。”针对坝上各县的贫困状况，陈俊生指出，国家和省上都帮一点，自己再筹一点，多种渠道来扶贫。”“扶贫问题，建议分级来搞。最近在山东发现大城市支援贫困县，很有效，准备总结推广。当然这种扶持不是白给，可搞技术支援。河北这么多城市，对坝上怎能不支持一下？！这个我将向省里建议”。一席话，使在座的当地领导心里暖融融的。”
座谈会结束时已到下午5点多钟。陈俊生又启程到张北公会镇大考营子视察。
大考营子是张北县最贫困的村庄之一。在这个村子里，他们看望了3家贫困户。在李启旺家里，了解到这家只有哥仨一块生活，老大73岁，老二67岁，老三64岁，从未娶过亲，住在破烂的小土房里，一贫如洗，生活非常艰难。
在村民于发家中，陈俊生询问其家庭情况，于发回答说：“家里现有3口人，老伴去年因病死去，花不少钱！欠很多外债。还有2个儿子，大的26岁，小的21岁，都还没找上媳妇”。
随后，陈俊生看望了村民姚举家。他家有7口人，年年不够吃。在这几户农家中，陈俊生还关心地询问他们吃什么，烧什么。看完之后，陈俊生指示当地干部：“一定要做好救灾工作，安排好群众生活。”然后乘车经张北回到张家口。
80年代张北县城俯瞰
10月8日
10月8日上午，陈俊生等驱车到怀安县，参观了民生渠拦洪淤灌工程。听了县领导汇报工程所取得的效益后，非常高兴，夸奖说：“今天看怀安利用河滩开发种水稻印象很深。洋河、桑干河、壶流河已造田7万亩。这个开发项目很好，全国利用河滩造田主要是大河流，在中小河河滩造田，你们在全国是第一份。”随后到西沙城乡观看了小流域治理工程。看后，陈俊生对各级领导讲：“小流域治理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从形象上你们比全国其他的地方还差一点，但这个地方工程比较大。小流域治理是一条路子，不治理小流域，坑坑洼洼的地方就无法改造。”
8日下午，陈俊生在张家口地区宾馆听取地委领导作汇报后，对张家口今后的经济发展，发表了重要讲话。
陈俊生说：“我这次来，一是了解了解这里的贫困情况；二是来向你们检讨的，因为我当扶贫领导小组组长86年上任到现在，没有来你们这地方看一看，也不了解情况。来了以后看看确实是贫困。”“全国18片贫困地区，河北省就是太行山地区，没有张家口地区。我们这次来看后感到，张家口这个地方确实战略地位、经济地位、社会地位都很重要。张家口各县我虽然没有都去，但可以说有代表性的基本上都去了。这里的自然条件确实很差，特别是坝上，自然条件更差，温饱问题也没有得到稳定解决。因此，现在看，国家扶贫的18片应该再加上这一片，这个地方应该列入国家扶贫重点。”他还指出：“张家口地区情况复杂，必须分类指导，用一个方法，一个模式不行。坝上坝下不同，山上山下不同，一个县里乡与乡的情况也不同。因此，千篇一律要求不适合张家口地区的情况，要从实际出发。这个地方划分成小区一片一片的指导，一片一片的改变面貌。想要一个模式是不可能的。在一个县内各个乡，适合种什么就种什么，适合养什么就养什么，不能说这乡干的事那乡也能干。万全南部和北部不一样，怀安洋河南岸、北岸也不一样。张家口地区指导农业特别需要从实际出发，要按光照雨量等自然条件的不同来划分小区，一块一块地治理。”
陈俊生强调指出：“要解放思想，勇于开拓，长期艰苦奋斗。解放思想很重要，原来说坝上不能栽树，现在也栽上了；说不能种菜，现在也能种了。所以有一个认识过程。广大干部要解放思想，勇于开拓，敢闯新路子。带有共性的问题，就是张家口地区要在林、水上大作文章，不管山上山下，还是坝上坝下，都要解决水的问题、造林的问题。一个林，一个水，这两篇文章比较难做，但要做好了就是一篇出色的文章，是关系到子孙万代的大事情。万全、怀安、张北植树造林的成绩很大。造林坝下要学怀安、万全，坝上要学张北。是解决风沙干旱，改造张家口面貌的长远大计，水，就是一人一亩水浇地，二亩保墒田，把天上的水、地上的水都利用起来，还要提倡节约用水。”
陈俊生说：“为了支持张家口改变穷困面貌，要城乡、地方、中央一齐努力，大家共同助一臂之力，全省中大城市可以搞对口支援。这个要有规划，有协议。帮助解决什么问题，
各县要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我建议开个专门会议，大家出出主意，怎样把河北省这块落后地区启动起来。国家也要给予扶持，对你们九个贫困县，我们回去要建议，争取列入国家重点扶持的贫困县。救人要救活，帮人就帮到底。”
最后，陈俊生强调指出：“地委要抓住关键问题下工夫，每年干出几件像样的事，叫人摸得着，看得见。特别是明年的事，从现在就要考虑。要抓关键的一两项，把别的带起来。比如水浇地问题，造林的问题，今年冬天、明年春天到底怎么抓，要落实。可能的话我明年夏天再来看一看，你们说的那些落实了，落实得怎么样。明年我要看成果。”
在汇报会上，地委领导表示感谢中央领导对张家口的关心和帮助，表示一定把工作做好，带领群众尽快脱贫致富，改变贫困面貌。
80年代赤城县城俯瞰
10月9日
10月9日上午，陈俊生一行到涿鹿县视察。
在涿鹿县，视察了辉耀乡的满洲坡、沙苓子村，钱树底乡的大庙村，看望了白巨河、董全海、史有林等农户，了解其生产生活情况，还观看了矾山六堡村小流域治理工程，参观了涿鹿县钢锨厂、服装厂、地区涿鹿果树厂、吉庆堡铁矿的拔丝厂。
9日下午，听取了涿鹿县委书记项续邦的工作汇报。之后，陈俊生说：“我看了几个村户，人挺老实，思想不解放。忠厚老实有余，‘削尖脑袋’，不够。”并指出：“你们这里发展畜牧业前景很大，但要长期奋斗。养羊冬天不储草不行，这么多山怎能不长草！以后多造点田，就是为了养羊。林果业要大发展，可办些经济实体，办果园、畜牧业，加上一块集体经济，战斗力、号召力就都有了。要教育群众，有点艰苦奋斗的精神。沙石峪青石板上造田，这条件不错，要办好绿色工业。”
针对扶贫工作的问题，陈俊生强调指出：“一定要把扶贫对象与救济对象分开，把扶贫对象与改造对象（懒汉）分开。”
在涿鹿，陈俊生与地县领导告别，乘车返回北京。
在这短暂的四天中，陈俊生行程上千公里，踏遍了坝上坝下9个县的土地。在这块土地上，留下他辛劳的足迹，殷切的话语，中肯的嘱托，衷心的期盼。如缕缕春风，给张家口人民送来了党中央、国务院的关心和温暖。同时，给坝下、坝上的广大干部群众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征服自然，改面貌，努力发展经济，尽快脱贫致富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