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死神来了!黑死病收割生命也破壁欧洲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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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去战争和自然灾害,收割人类生命最多的大约就是瘟疫了。由古至今,世界各地发生过各种可怕的瘟疫,远有中世纪欧洲的黑死病,近有这些年横行非洲的埃博拉病毒……瘟疫不但夺走人类生命,同时也会对社会文明发展产生很大的影响。

  伴随大量生命消亡而来的是劳力缺失、生产资料贫乏、社会秩序崩坏……而后势必会造成旧秩序和思想的毁灭、与新秩序的诞生,进而整个历史进程也进入拐点。人类瘟疫史也许从某种角度上讲,就是一部人类文明进程史……

  欧洲因文艺复兴、工业革命渐渐在18-20世纪成为世界文明之巅,这是否与黑死病带来的摧城拔寨式的旧秩序、旧思想毁灭有关呢?黑死病在历史资料中被多次形容为“世界末日”,它到底有多可怕?我们总关注黑死病发生的过程,那么它的起因究竟是什么?而黑死病的幸存者们,他们有着怎样的心理状态,劫后重生的他们又为何一反自然法则的竟然崇拜起死神?今天读书君想以特别喜爱的美国历史学家巴巴拉·塔奇曼在《远方之镜》(中信出版社/三辉图书 2016年10月)中的文字来带领大家重回那个黑暗、恐惧却又孕育出新生的年代。瘟疫代表死亡,另一面也可能破除固有体系孕育新生力量?

  01、黑死病降世:被感染24小时丧命,“一个人可以感染全世界”

  1347年10月,加来沦陷的两个月后,热那亚商船进入了位于西西里岛的墨西拿(Messina)港口,船桨边倒着死人和奄奄一息之人。死去的水手在腋窝和腹股沟处呈现出奇怪的黑色肿块,约有鸡蛋或苹果那么大。肿胀处渗出鲜血和脓水,然后疖疮和斑点会随着内出血而在皮肤上四处蔓延。病人会剧痛难忍,并在症状初现的5天之内迅速死去。随着疾病的传播,持续的高烧和吐血等其他症状开始出现,取代了肿胀和腹股沟淋巴结。这些受害人咳嗽不止,挥汗如雨,死亡速度更快,不到三天即死,有时甚至不到24小时。在两种类型中,出自身体的一切——呼吸、汗水、腹股沟淋巴结和肺部的鲜血、带血的尿液、带血的黑色粪便——都臭不可闻。抑郁和绝望伴随着身体的症状,人还未死,“死亡就已爬上了面庞”。

当绝望和黑暗笼罩城市,你还有勇气破除迷雾吗?(ps4游戏《血源诅咒》截图)

  这种病是淋巴结鼠疫,以两种形式出现:一种会感染血液,造成淋巴结炎和内出血,通过接触传播;第二种是更致命的肺炎类型,会感染肺部,通过呼吸道感染传播。两者同时出现,会导致极高的死亡率和传染速度。这种病是如此致命,以致人们听说过这样的例子:有人头一天上床时还好好的,可未及他们醒来,就一命呜呼了;还有医生在床边给病人看病,结果比病人还先死去。它的传播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致在法国医生西蒙·德科维诺(Simon de Covino)看来,就仿佛一个病人“可以感染全世界”。使瘟疫之恶显得更为可怕的是,它的受害者不知预防,也无药可治。

  02、1346年的小道传闻:源自中国横扫中亚、北非的瘟疫才是源头?

  有关一场据说起自中国,经由鞑靼(中亚)传到印度和波斯、美索不达米亚、叙利亚、埃及以及亚洲各小国的可怕瘟疫的传闻在1346年即传到了欧洲。传说死亡人数是如此惊人,据说印度人口大为减少,整个版图都被死尸所覆盖,其他地区则无一人存活。依照阿维尼翁的教皇克雷芒六世的统计,报告的总死亡人数达到了2384万人。由于此时尚无传染病的概念,欧洲没有感觉受到严重警告,直到商船将瘟疫的黑色负担带入墨西拿,与此同时,其他来自黎凡特的受感染的船只则将它带到了热那亚和威尼斯。

  03、欧洲1/3人死去:由南至北席卷整个欧洲,俄国都没放过!

  到1348年1月,它经由马赛(Marseille)渗透至法国,经由突尼斯(Tunis)传至北非。它于2月至5月间到达纳博讷、蒙彼利埃、卡尔卡松和图卢兹,与此同时,在意大利传至罗马和佛罗伦萨以及它们的腹地。在6月至8月间,它抵达波尔多、里昂和巴黎,传至勃艮第和诺曼底,然后从诺曼底越过英吉利海峡进入英格兰南部。在同一个夏季,它从意大利翻越阿尔卑斯山脉进入瑞士,再向东北抵达匈牙利。

  在一个特定的区域内,瘟疫在4至6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了它的屠杀,然后在除人口更为密集的较大城市之外的地方逐渐消退,在冬季有所减弱,不料在春天卷土重来,又继续肆虐了6个月时间。

中世纪瘟疫医生

  1349年,它在巴黎死灰复燃,传播到皮卡第、佛兰德斯和低地国家,并从英格兰传至苏格兰和爱尔兰以及挪威。在挪威,一只满载着羊毛和死去船员的幽灵船在近海随波逐流,直到它搁浅在卑尔根(Bergen)附近。从那里,瘟疫传入了瑞典、丹麦、普鲁士、冰岛,最远传到了格陵兰(Greenland)。除去奇怪地未受传染的波希米亚这一小块地方,以及直到1351年才受到袭击的俄国,到1350年年中,它已经掠过了欧洲的大部分土地。死亡率很不稳定,在某些地方,死亡率为1/5,但在另一些地方,死亡率却达9/10乃至几乎完全消灭。尽管如此,现代人口统计学家还是对从印度到冰岛区域的死亡率进行了总体估算,它与在傅华萨不经意的文字中所提到的数字大约相当:“全世界有1/3的人死去。”他的估计在当时普普通通,它并非灵机一动的猜测,而是借自圣约翰对《启示录》中瘟疫死亡率的统计。在中世纪,《启示录》是最受喜爱的人类事务指南。

  04、惨状:墓地六周收1.1万尸体,万人坑满尸堆满街野狗刨食

  1/3的欧洲意味着约2000万人的死亡。没有人知道实际上死了多少人。当时的报告是种可怕的印象,而非准确的统计。据说,在人口密集的阿维尼翁,每天有400人死去;7000座被死亡清空的住房被关闭;6周之内,单是一处墓地就接收了1.1万具尸体;有报告说,城市中有一半的居民死去,包括9位即占总人数1/3的红衣主教,以及70位地位稍次的高级教士。

1562年尼德兰(欧洲古代国家)画家彼得·勃鲁盖尔以黑死病肆虐为背景绘制的名作《死亡的胜利》

  当墓地不堪重负时,阿维尼翁居民的尸体被抛入罗讷河,直至开挖万人坑来倾倒尸体。在伦敦,在这样的万人坑中,尸体层层堆放,直到装不下为止。到处都有报告说,病人死亡的速度超过了生者埋人的速度。尸体被拖出家门,摆在门前。晨光乍现,即可看到新的尸堆。当棺材不够用时,尸体便躺在板子上,一次两到三具不等,被运至墓地或万人坑。家人将自己的亲戚丢在万人坑,或是将他们草草浅埋,以致“野狗把他们刨出来,吞食他们的尸体”。

  以上皆为中世纪欧洲黑死病为灵感的ps4主机游戏《血源诅咒》游戏截图,街道上遍布的来不及收敛,埋葬的尸体、棺材,道路中央燃烧的火把,走在马路上举着火把的巡夜人(已病变)……生动还原了黑死病笼罩下中世纪城市的绝望、黑暗、恐惧……

  由于死去人数的增多和人们对传染的恐惧,人们死去时没有了最后的仪式,埋葬时没有人为其祈祷,这种前景让病人在临死之际充满恐惧。英格兰的一位主教允许俗人相互行忏悔之礼,一如传道者所为,“假如没有男人在场,则女人亦可代之”,假如找不到牧师打理最终的涂油仪式,“那么誓约必须满足”。克雷芒六世发现,有必要批准免除所有死于瘟疫者的罪恶,因为有太多的人得不到牧师的照顾。“无人敲响丧钟,”一位锡耶纳的编年史作者写道,“不管失去了什么,都没有人哭泣,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在等死……人们传说并深信:‘这是世界末日。’”

  05、细节:5万条命!半数巴黎人病死,修道院、监狱一人感染全部灭绝

  人口约10万人的欧洲最大城市是巴黎、佛罗伦萨、威尼斯和热那亚。人口超过5万的次一级城市是根特、佛兰德斯的布鲁日、米兰、博洛尼亚(Bologna)、罗马、那不勒斯、巴勒莫(Palermo)和科隆(Cologne)。伦敦的人口徘徊在5万人以下,是英格兰除约克外的唯一一个人口超过了1万人的城市……瘟疫横扫了所有这些城市,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使1/3至2/3的居民丧生。总人口为1000万至1100万的意大利的死亡人数可能最高。

瘟疫受害人的葬礼(选自《远方之镜》【美】巴巴拉·塔奇曼 三辉图书/中信出版社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仿佛世界确实在恶魔的掌握之中似的,这场瘟疫于1348年1月初次在欧洲大陆的出现,恰巧与一场使从那不勒斯至威尼斯一线都变得残破不堪的可怕地震同时发生。房屋倒塌,教堂塔楼倾倒,村庄被粉碎,破坏还远至德国和希腊。被恐怖钝化的情感反应经历了一种萎缩,一位编年史作者将此萎缩概括为:“在这些日子里,葬礼无人致哀,婚礼乏友相贺。

  死亡之舞(Dance of Death)。死亡之舞中死神常以骷髅为化身,引领众生(不分阶级、不论贫富)在舞蹈中走向坟墓。(注意,此时的死神还是个骷髅!)

  在巴黎,瘟疫一直持续到1349年年底,报告的死亡率是每天800人总死亡人数是5万人,这是城市人口的一半。作为运输中心的城市比农村更有可能受到感染,尽管一旦一个村落被感染,其死亡率会同样高。在剑桥郡(Cambridgeshire)的三个村子中,庄园的死亡率记录为47%、57%,还有一个是70%。当最后的幸存者在人数太少而无以为继的情况下背井离乡时,一座废弃的村落便重新变成了荒野,从地图上彻底消失,只留下覆满青草的阴森轮廓,显示这里曾有人类居住过。

  在像修道院和监狱这样的封闭场所,一人受到感染,通常便意味着无人幸免,就如在卡尔卡松和马赛的圣方济各女修道院所发生的那样。在这些地方,每位在修道院的人都无一例外地死去了。在蒙彼利埃的140个多明我会中,只有7个幸存于世。目睹自己的同道一个个死去,这些地方的人不由得会想,这场弥漫于空中的奇怪危险是否是被派来毁灭全人类的。

  在锡耶纳,有超过一半的居民死于瘟疫,原计划建成世界最大的大教堂停建,并且因为缺乏工人和熟练的石匠以及幸存者的“忧郁悲伤”而再也没有恢复建设。这座大教堂被缩短的十字形翼部仍旧屹立在那里,成了横扫欧洲的死亡之镰的永久见证。

  06、仁慈已死?家属互相遗弃,文学悲观主义盛行

《血源诅咒》截图,该场景影射了已经病变的人们对于死神的一种崇拜与绝望……

  这场瘟疫不是那种可激发相互救助的灾难。它的可恶之处和致命性不曾将处于共同悲伤中的人们集合起来,却只是促使他们渴望逃离彼此。从苏格兰到俄国,父母抛弃孩子和孩子抛弃父母的事例在整个欧洲都有记录。薄伽丘对佛罗伦萨的瘟疫进行了非常著名的记录,它成了《十日谈》的导言。他在记录中写道,灾难使人心变得冷硬,“人人相互躲避……家属彼此疏远,兄弟相互遗弃,妻子屡屡遗弃丈夫;不但如此,更有甚者,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父母对自己的孩子弃之不顾,任其生死,不理不睬,不闻不问,仿佛他们从来都是陌生人”。在14世纪,夸大其词和文学悲观主义十分常见,但教皇的外科医生居伊·德肖利亚克(Guy de Chauliac)是个冷静、仔细的观察者,他报告了同样的现象:“父亲不去探望儿子,儿子也不去探望父亲。仁慈已死。”

  不过,并非完全如此。据编年史作者让·德韦内特所述,在巴黎,Hôtel Dieu(市政医院)的修女们“不惧怕死亡,她们亲切温和、谦卑恭敬地照看着病人”。新来的修女不断代替死去的修女,直到 “屡屡被死亡所更替的修女如今都像我们虔诚地相信的那样,安详宁静地回到了基督的身边”。

  07、反思上帝?黑死病动摇固有秩序,加速劳力交换,加深贫富敌对…新时代要来了?

  瘟疫的幸存者们发现,自己既没有被毁灭,也没有被改善,在他们经历的痛苦中找不到神圣的目的。上帝的目的通常是神秘莫测的,但这场惩罚太过可怕,所以无法不加质询地全盘接受。如果这种等级的灾难(有史以来最致命的)仅仅是上帝的任性之为,或者也许根本就不是上帝所为,那么一种固有秩序的绝对性便从其根部发生了动摇。敞开接受这些问题的头脑永远不可能再关闭。一旦人们预想到在一种固有秩序中存在改变的可能性,那么俯首听命的时代之终结便近在眼前;向个人良知的转折就在前方。就那一程度而言,黑死病一直是现代人未被认识的开端。

  与此同时,它留下了忧虑、紧张和昏暗。它加速了土地上的劳工服务的交换,并在这样做的过程中,解开了旧有的纽带。它加深了贫富之间的敌意,提高了人类的敌对程度。一个由极大痛苦构成的事件只有在人们相信它将带来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时才是可以忍受的。在制造悲观主义气氛方面,黑死病与第一次世界大战旗鼓相当,尽管它花了50年来形成心理影响。

  08、死神由骷髅变老妇?“死亡面前皆平等”引发死神崇拜

  通常死神被拟人化为一具手拿沙漏和长柄镰刀的骷髅,披着白色的裹尸布,或裸露着浑身的白骨,朝着反映在他的形象中的人类可笑之举发出狞笑:所有人,从乞丐到国王,从妓女到皇后,从衣衫褴褛的穷牧师到教皇,都会来到此处。无论他们生前是贫困潦倒还是权势显赫,一切皆是空虚,被死亡画上了等号。现世微不足道,重要的是来世的灵魂。

死神的胜利(选自《远方之镜》【美】巴巴拉·塔奇曼 三辉图书/中信出版社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死亡的一个奇怪化身在瘟疫年代出现在比萨墓园的壁画上。那个形象不是传统的骷髅,而是一个穿黑袍的老妇,有着凌乱的头发和狂野的眼睛,扛着一把杀气腾腾的长柄宽刃镰刀。她的脚上长的不是脚趾,而是爪子。壁画描绘的是“死神的胜利”(Triumph of Death),由弗朗西斯科·特拉伊尼(Francesco Traini)在1350年或1350年前后绘制,是一个包括“末日审判”和“地狱折磨”在内的绘画系列的一部分。特拉伊尼的老师安德烈亚·奥尔卡尼亚(Andrea Orcagna)于同一时间在佛罗伦萨的圣克罗斯(Santa Croce)教堂绘制了同一主题,但现在只保留下一个片段。两幅壁画共同标志着死神在艺术中普遍存在的开端,这尚不是在世纪末变成的对死神的崇拜,但是它的源起。

  (感谢三辉图书授权并提供文字~)

|关于书|

作者: [美] 巴巴拉·W·塔奇曼

出版社: 三辉图书/中信出版社

副标题: 动荡不安的14世纪

原作名: A Distant Mirror: The Calamitous 14th Century

译者: 邵文实

出版年: 20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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