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edelus 想要制造更多混乱

  当我在 Alfred Darlington 位于洛杉矶东部的家庭工作室中见到他时,他正在为洛杉矶 beat 界圣地 Low End Theory 夜店的惊喜演出做准备。在过去的十五年间,以 Daedelus 为艺名的 Darlington 早已成为洛杉矶电子音乐界必不可少的人物,但相比于 Flying Lotus 和 Gaslamp Killer 等业界资深同行,他还是要低调得多。

  这也许是因为 Darlington 并不想把自己限制在某种特定形象或是声音之上。他的音乐在某种程度上紧跟潮流:他从自己周围的世界吸收灵感,在不断变化的音乐文化和音乐潮流中获取启发,把它们炼造成全新形式的舞曲。而他对合作艺人的善用,也为他的作品增添了不少亮色。

  Darlington 的最新专辑《Labyrinths》(现已通过他的个人厂牌 Magical Properties 发售)并没有以他本人的风格为核心,而是跟随合作者的风格而变化。这张专辑的制作请来了各路能人,其中包括 Seven Davis Jr、Vōx、Amir Yaghmai、Zeroh、长期合作伙伴 Busdriver、Darlington 的妻子 Laura Darlington、Teebs、Goodnight Cody、以及 Voidz 乐队的鼓手 Alex Carapetis。由此打造出的这张专辑既有着明显的 Daedalus 特色,又给人以全新的感觉:《Labyrinths》就是一个迷宫,但 Daedalus 也没有提供走出去的路线。这是一个变幻莫测的存在,需要观众自己去探索一遍,至于如何定义这张专辑,也得交给听者自己来决定。

  继续往下阅读,你能了解到整张专辑的成型过程;Darlington 和洛杉矶不断发展的 beat 界的关系等等话题。你还可以先点击下方观看我们独家首发的“Special Re:Quest” MV。

  你在准备巡演的时候,每晚的表演曲目都是不一样的吗?即兴发挥的成分有多大?

  Daedelus:这一直都是我的目标,尽量把每场演出做出当下的感觉。倒不是说我要改变我的看法,我只是想服务台下的观众,满足他们当下的需求。我会仔细听音响系统的反馈,注意互动的效果。

  但我在 Low End 演过太多次了,这次应该是我第25次甚至第30次去那里演出,所以我会有自己的预期,这也是我必须要克服的东西。台下的观众不可能保持不变,他们一直都在变。

  这十年来至少已经换了四五种风格吧?

  至少吧。从最早的 beat,到后来的 dubstep 和 trap,再到现在的风格。很多时候,这里都是让我能够极尽表现自我的地方,也许有时候演得效果很烂,但我可以在这里放手尝试。

  在表演的编排上,我知道你会使用 Monome(一款由触动按键和编码器旋钮组成的音乐键盘),除此之外你还会携带其他现场演奏设备吗?还是全部都是在 Monome 上操作?

  你问这个的话,我得先说说我有时会在舞台上设置的那些机械设备,这些设备可以非常独立地运转,这点我非常喜欢,因为这样的话我就能为演出增添更多躁动的元素。而 Monome 很依赖你的手指操作,如果我什么都不按,它就不会有任何反应。但是那些机械设备就不一样了,它们几乎可以担任起另一个表演者的角色,有时候它们会听你的指令,有时又会完全无视你的存在,自顾自地跟着鼓点运动。其实说这么多,我就是希望能让更多人参与进来。

  有几次巡演,我也让其他人或者其他乐队的成员在台上表演。今年年初,我和一支名叫 Kneebody 的乐队一起巡演,那次巡演的规模特别大。那次体验让我懂得:身为一个独立艺人,能够自由选择自己想去做什么是件多么可贵的事情。能和其他人同台分享那些精彩时刻,感觉真是难以置信,非常爽。动用这些机械设备只是因为我希望能震撼更多的人,而不是更少。但我并没有想要让它们去取代任何人。

  我想听你讲讲和 Kneebody 的合作经历。那张专辑是怎么回事?

  我和 Ben Wendel 其实是高中同学。我们曾经一起玩了一支爵士乐队。当时我负责低音提琴,我现在还会时不时地弹两下呢,但技术已经大不如前了。会出这张专辑,部分原因在于我和 Ben 还有 Terrace Martin 在高中的时候就是同班同学,现在想起来还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而且现在你们都花了不少时间去寻找各自的音乐方向。

  是啊,确实很有意思,现在大家都在各自的领域发展。但是 Terrace 已经和 Snoop Dogg 合作好多年了,他现在更偏向幕后。Ben 为了发掘爵士乐,跑去了纽约,他为自己的事业离开了洛杉矶。这次合作算是对周而复始的一种状态的对抗,是一种瞬间的反应,每个人都在经历这种状态,可能在某一个瞬间你会突然意识到想要打破它。

  这也是这次合作的部分原因吧。另外,Kneebody 一直在研究一种先锋后爵士,既不完全是合奏,也不是纯粹的 solo。我非常支持他们的做法,他们不被某种类型的固定模式所局限,去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所以我们一向都志趣相投,但我们还是得找一个好的借口走到一起。我们很快便有了一起做一张专辑的想法,但是却花了超长的时间才让 Brainfeeder 公司开绿灯,以及找出大家都合适的档期。在这一行,很多事情就是要看档期。我其实很高兴能用这么长时间去做这张专辑,因为虽然我们和 Kamasi 或者 Thundercat 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但我们依然都属于一个厂牌。这张专辑里的爵士乐也不再是给70岁的老头听的东西,现在这种音乐真的很少了。

  Kamasi 的音乐让人们意识到爵士依然是一种很重要的音乐,这真的让人很惊讶。

  特别对。人们也学会了如何欣赏爵士。很长一段时间来,年轻人都觉得爵士太平淡,太小众,或是太温吞。爵士并不讨喜,你很难进一步深入欣赏这种音乐。有趣的是,Kamasi 走红的同时,人们又开始关注 exotica 音乐了,这是一种流行形式的交响乐。人们会去听 Dorothy Ashby。有些音乐必须被遗忘一段时间之后,人们才能重新发掘它们的魅力。

  这是否让你对自己的音乐充满希望?也许在未来,你的音乐可能会被重新定义?

  我也经历过起起落落,我真的很开心,因为现在人们依然喜欢我早期的音乐作品,喜欢早期的 beat 文化——人们依然对这些东西表现出了极大热情,就好像我依然对黑胶唱片非常迷恋一样。

  不管是什么原因,人们总是会跟随一段时间的潮流,但等他们有了孩子,等他们在 Hulu 上收藏的剧多到看不过来,没有多余时间去看现场演出,突然间他们就与时代脱节了。他们眼中偶尔会闪过一道亮光,记起自己喜欢过的东西。但也仅此而已。也许 Ciara 或是 Frank Ocean 能让他们再次上道,但撑不过半分钟,他们又会回去听八九十年代的舞曲。在这样种环境下,要保持大众对音乐的热情,还要保持你的人气,真的很有挑战性。

  让我觉得悲哀的一件事是,一位艺人花了两年时间辛苦制作的音乐,随随便便就会被我们遗忘。

  看上去是花费两年时间做一张唱片,但到达这一刻却要花费你一生的时间。不过我依然觉得这很美好。录音技术出现之前,音乐本来就是一个瞬时体验,你去听演出的时候可能会被打动,但听完就过了。音乐的生命就是这么短暂。现在,这种尴尬局面又以另外一种奇特的方式再度出现。因为我们现在的选择太多了,如果你会重新回想起来或者重新下载某一首歌曲,那就是个奇迹。

  你的专辑一向都有很强的目的性,创作上也融入了很多思考。你曾经说过除非你的专辑能够对某个问题给出答案,不然你就不会去做专辑。那么《Labyrinths》是在回答一个怎样的问题?

  我做过一些主题非常强烈的专辑。我在 Brainfeeder 厂牌下出的唱片都是带有哀悼、歌颂性质,从历史角度反思暴力的战争。这些东西很有深度,我很喜欢这种作品。这是很棒的一种音乐创作方式,但不一定能得到观众共鸣。我发现观众就像博物馆里的画,也许颜料未干,但基本上都定型了。在和观众进行交流的时候,我感到充满热情。

  我想开拓新领域,延续我一贯的风格,但又不想像我早期的作品那样平淡。我也在寻找更多制作专辑的理由。《Labyrinths》曾经一度要做成一张只有几首单曲的 EP。有一天我也会采用这种形式,但我依然觉得一个小时以上的听觉体验非常重要。如果我不这么做……虽然这么做很傻,但我愿意做这种傻事,愿意做这种荒唐的事情。

  创作专辑的时候,你是在电脑上工作吗?你会不会演奏乐器?是不是当你听到一张让你想要做 sample 的唱片时,你就会开始着手创作专辑?这个过程是怎样的?

  每一次的过程都不一样。专辑制作初期,除了专辑主题之外,我们讨论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找出有联系的声音。我一直都在各式各样毫无关联的素材之间工作,我要找到能结合在一起的音乐。《Labyrinths》中的很多音乐都来自我在笔记本上制作的 demo,所有的 demo 都是75 BPM,而且全都用到了 soft synths。我喜欢不管在路上还是在家里都保持工作状态,收获一些关在录音室里获取不到的东西。

  然后我把素材带进录音室,用无数种不同的乐器尝试。先交给我的合作伙伴处理,再由我重塑成属于我的东西。

  唱片的核心就在于把舞曲重塑成75 BPM 的形式。比如 juke music 在75 BPM下听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唱片中也采用了其他拍速,比如142、115,但大部分是75 BMP。

  谈谈这张专辑的合作者吧。

  这张专辑的合作者都是我关注已久的人,和我一起做过演出的人,或是我期待能一直合作下去的人。比如 Busdriver,我已经和他合作过无数次了。

  我超爱他。

  他是一个非常有创意的人。如果你关注了他的推特,你可能会觉得他挺阴暗的。如果你认识他本人,你就会发现他的确非常阴暗。但是当他出现在舞台上时,他就会变成一枚重磅炸弹。没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他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我真的很欣赏他什么都能做,特别是在他的现场,会让你有种“这宇宙中一切皆有可能,我已经证实过了”的感觉。他并不经常参与唱片制作,他最近一直在摸索自己自创的 beat,真的非常棒。我一直受到他的影响,专辑中的其他每个人都一样,包括所有的乐器演奏者。我不仅是在采样他们的音乐,我也在接受他们的启发。

  他们直接改变了你的音乐吗?

  是的,百分之百。

  Teebs 也参与了这张唱片的制作,他是我最喜欢的音乐人之一。他的作品里有着非常独特、充满质感的声音。要把这种个人色彩强烈的声音融进自己的作品是不是很困难?你会不会担心别人的光芒掩盖了你的原创作品?

  他非常特别,但我们之前已经合作过。他就像一个画家,我对他很有信心,作为一个偶尔做做原声音乐的人,我觉得我就是在做一张原声碟。这就像一部声音电影。听上去很复杂,但正如你所说,他是一个很有质感的音乐人。我发现把他的音乐材质和他的声音融进我的作品当中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

  他是严重被低估的洛杉矶艺人之一,他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他对这座城市很有价值,他有自己独特的想法。你谈到 Low End 之类崇尚 beat 文化的地方,有时候这些地方会很狂躁,但有了 Teebs 的存在,你看到的就不全是甩头晃脑的疯狂景象。

  对你来说展现另一种风格、和 Teebs 合作,应该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和其他人的合作好像也是如此,不是这些艺人来到你的地盘、接受你的指挥,而像是你们在中途会面、相互让步。

  虽然我是把他们的输出融进我的唱片,但我觉得其实我是在适应他们的风格。为了把这一切和专辑的大主题联系在一起,我在内外同时探索,来回地交流。你要去理解它,但也要跟着音乐的方向走。

  专辑介绍中出现了一个词叫“块茎”(rhizome)。德勒兹的“块茎理论”是否是这张专辑背后的哲学思考?如果你把专辑看作是对流行舞曲的反应,这样也能说得通。

  哲学思考往往是突然出现的。有时主题是先于唱片出现,并指引唱片的制作,但《Labyrinths》这张专辑不是这样的。它在不断改变,不断发展。这种改变是外在的,这点很好。不仅仅只是我的内心想法在改变。你能真切感受到这点。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张专辑能够发展到一个更高的层级,主要应该感谢参与专辑制作的人。

  比如专辑中和 Zeroh 合作的那首“Minotaur”,就是制作末期才诞生的。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声音,找了很长时间,而他给这首歌曲带来的改变,让这首歌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有灵气。是他让这首歌曲超乎了我的想象。

  当你在创作的时候一般会听哪类音乐?

  音乐人会听很多自己的作品,我尽量不带偏见地对自己做出评价。我会听很多现代流行音乐。

  我会放很多 rave,让自己沉浸在电子舞曲文化之中,但是听得越多,我越觉得脱节。我已经38岁了,而我的现场到处都是18岁的年轻人。这不是年龄的区别,这是生活经历的区别,如果我不能演奏让他们立刻有反应的音乐,他们就会失去热情,我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注意力在逐渐减弱,因为他们不习惯他们不熟悉的体验。他们想要的是增强已有的体验,他们想要被娇惯。如果我的现场不能搭配一个 trap 大神或者 EDM 大神的作品,你就能感觉到他们慢慢会失去兴趣。我喜欢音乐,也做了这一行,但我不喜欢这种文化。所以我会听很多的 A$AP Mob,很多亚特兰大的音乐。其实有很多脱离当下文化的作品,没有定锚,四处漂浮。

  讨好观众需求是否是身为艺人的一种挣扎?

  他们付我钱就是让我服务他们的。我是在提供一种服务,对此我是很认真的。音乐人是在用扬声器和声音提供一种真实的服务,但我也希望能给观众带来一种超然的体验。

  在观众的束缚下,你很难做到超然吧?

  也很难做自己。我觉得要是我无条件地喜欢这些东西,那我也就不会有任何进步了。我知道很多音乐人都是真心喜欢流行音乐的,即便他们的作品都是在走阴郁、沉重的路线,但他们还是会乐意听 Miley Cyrus 的唱片。

  我觉得这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可笑之处吧。

  是的,但我确实感受到了更高一层的音乐召唤。我觉得人们年纪大了之后,开始跟不上时代了,一部分原因在于大家会想:我干嘛要去听那些年轻人的小忧伤啊?而且成长和体验会像瘟疫一样在我们的身体里蔓延。即便是阴郁深沉的音乐,如果不跟随时间而改变,你迟早也会被遗忘的。

  话虽如此,我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我只是为了派对去演出,我早就与时代脱节了。但我依然深信我有必要把真实的体验传送出去。即便我享受我的打扮、喜欢各种故作复杂的东西——毕竟我是南加州长大的,但我在传达真实情感。

  我知道很多人有不同的人生信条,特别会自我宣传,但涉及到声音,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我来说,声音是唯一真实的东西,其他的都是虚伪。我自己也在和它作斗争。

  你从一开始就是 Low End 和 beat 界的重要人物,但你一直都比较孤立,这是你有意而为吗?你觉得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我很爱我的朋友。我喜欢我生活中的每一个人。洛杉矶是由太多的人,太多的厂牌和风格构成的。我最早的行业经历就是与流行风格隔绝。我一直有点边缘化,融不进大群。我真的很想融进去,但后来我慢慢地觉得“既然他们不想要我,那我也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真的觉得被 Low End 和 Brainfeeder 厂牌的团队所接纳,但我依然觉得融入集体会让我失去自己的特色。我脑子里还有很多想法在游动,我自己都还没把它们捞上来,而且我也不确定他们能否给我答案。可能我就是不太喜欢融进去,所以我不能加入他们。

  洛杉矶是个好地方,这里有太多太多优秀人才,得天独厚。但事实是,我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开着各自的车,去各自的录音室,在这座城市中,我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隔绝感。你在听觉和视觉上都与这座城市割裂,不用和任何人交流,你也能正常过日子,但你却总是被别人推来搡去。我已经习惯这里了。我也考虑过搬去其他地方,其他城市。但洛杉矶给人一种希望,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里。

  没有哪座城市还能找到像 Low End Theory 一样的夜店,没有哪座城市能有这样奇异的夜晚。

  而且这里的气氛也很轻松,有时也会非常狂野,像 Odd Future 组合经历的那种热门事件,但总体来说还是非常平静。

  Odd Future 也是一样。人人都知道这个组合会红,但没人想到会红成这样。Thom Yorke 也是慕名而来。他喜欢古怪的 juke music,这世界上还有哪里会放 juke music?这座城市有太多数不清的惊喜,但也有很多让你无法理解的时刻。

  经营自己的厂牌是什么感觉?

  目前为止,我这个厂牌的宗旨就是为没有发行过作品的艺人发行音乐。我是在和业界的大环境作斗争,让很多本该获得更多关注的艺人能找到家。但这些艺人应该获得一个比 Magical Properties(Darlington 的厂牌)更大的家。Magical Properties 只是一块垫脚石,帮助艺人通往其他地方。如果你没有媒体报道,很多厂牌根本不会考虑签你。那你要如何获得媒体报道呢?这你就需要经纪人和公关。可是你没钱没资本,又没有门路,你哪来的经纪人和公关?如果你没有生活在一个环境得天独厚的城市,那你就更别指望了。

  这太可怕了。我觉得现在的音乐评论界其实挺好的了。很多人在履行自己的承诺进行评论和报道,但依然有一些媒体控制着大局。这些媒体有他们的音乐节和他们的潜规则,如果你不按照他们的规则来,那你就不存在。你就不属于业界的一员。更可怕的是这些手握决定权的人根本就不关心音乐。

  我们现在就处在这样一个古怪的时期。我们想要以公平开放的原则履行音乐评论的承诺,但这些公平开放并不存在于业界中心,而是发生在边缘地带。Magical Properties 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我在边缘地带做唱片,即是表达我现在的感受,也是想要远离这个体制。

  在自己的厂牌下发行唱片也是一种骄傲吧?

  绝对是的。但与此同时,我也很欣赏很多音乐人只想把全部精力放在音乐上的态度。我也只想关注音乐,我想要以声音为食,置身于音乐的空间之中。打造这个厂牌分散了我很多注意力,但你又不可能时刻照顾生意。我没有品牌营销团队,但品牌营销在现在是最重要的部分。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行规的社会。我只希望能有个哥们能时不时的帮我修改一下 logo 就可以了。

  你让粉丝重新设计你的专辑封面。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我一直在寻求突破,我一直想要推动概念的革新。我之前就和这些在网上做着了不起的事情的人开始合作,他们打破了单调的观众参与模式,不再仅仅是听声音,不再只是在 Soundcloud 下面留个评论那么简单。这是伟大的一步,但现场 remix 和互动的创意要有趣得多。我觉得专辑封面是一种吸引听众的方式。往好了说,它就像一扇窗户,透过它,能够看到改变这个世界的颜色。

  我在翻唱片的时候,每当看到一张封面很好玩、让人眼前一亮的专辑时,我就会有购买这张唱片的冲动。我很想要一个抓眼的封面。这张唱片的封面未来感超强,但它的材质却好像不对劲。整个画面让你很不安,有大量的细节。就和我的音乐一样,表面上看是一样东西,但如果凑近了看,你会发现很多密集的细节。这就是我的目标。

  通过这种方式吸引听众,既充满娱乐性又能改变音乐的意义,这也非常重要。Whitestone 这家公司正在为互动体验打造一个平台。不只是专辑封面,还有 VR 和 AR 体验。所有的公司都在发展 VR,但他们都只是在自己的平台努力,这和音乐很像。我们都在提升自己的音乐,但不管你怎么发展,终究还是受限于苹果公司最近正在推行的低比特率格式。

  但不管怎么说吧,能让听众和我的东西进行互动,然后展示出来,对于音乐表演也非常重要。我不觉得这就到了头。我觉得我把 GIF 做成专辑封面的尝试其实很无聊,但它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它不是关于我,而是在向人们展示更多的可能性。如果我们不能提出更多疑问,那我们就不会有更多的进步空间。

  这让我想起了 Kanye 的《Life of Pablo》,在这张专辑发售后,他还在继续对专辑做 remix。你怎么看待 Kanye 的这种做法?

  很有革命性。历史上一直有人这么做。你知道波纳尔(Bonnard)吗?他是个法国艺术家,他喜欢修改自己的艺术作品,修改到毁掉作品的地步。他有件作品被挂进了卢浮宫,结果他还偷偷带着颜料溜进卢浮宫对自己的画进行修改,上了年纪也是这样。一件本来就很好、完全有资格放在卢浮宫展览的画作,就这样被他毁了。

  我觉得这其中是有危险性的。我很相信第一感觉,第一感觉往往就是最佳感觉。在做自己的音乐时,我有过太多类似的经历了。我经常把本不该再去动的作品反复修改,到最后改得面目全非。过度修改会改变你听到它的感觉,从这个角度讲,这件作品已经不在了。我很喜欢人们在听一张专辑的时候,给它五秒钟的时间,要么有种被闪电击中的感觉,要么完全无感。我希望是这样,我希望他们能真正喜欢这张专辑。

  Remix 固然很好,但干嘛不直接做一首新歌、一张新唱片呢?或者用更好的方法,鼓励听众自己去做。这才是真正的改变。我能理解人们为什么说 Kanye 是个天才,而且 Kanye 确实符合我们对于天才的定义。但当你拨开层层外壳,看到他有……

  30多个合作者。

  对,还有各种嘉宾歌手。他只是一个时代的明星,不是永恒的传说。

  我觉得他的天才不是来自于他创作的音乐,而是来自于他能够从合作者身上提取精华。

  他是个很好的代言人,我觉得他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想法。但谈到和他合作的艺人,我更喜欢他们独立时的状态,而不是和 Kanye 合作时的状态。但话又说回来,有些话只有他才有资格去说。对此我只想表示我的欣赏。

  你最近都在听什么音乐?

  我听了很多 post-PC music,还有很多做实验 beat 的日本厂牌。最近出现了很多这种音乐,都是很有趣的变体。我还听很多 Team Supreme 的东西,他们做很多 juke 和 trap,我很喜欢玩类型音乐的人。

  我还会听很多环境音乐,我的耳朵就是偏好那些最古怪的极简 techno。这是我最近听得最多的。因为这些音乐最远离我熟悉的东西。但我们的时间只有这么多,我们只能喝这么多咖啡,所以我想做最好的咖啡。我想在最好的环境下制作我的音乐。

  正如我所说,我自己就有点摇摆不定。我不会和谁合作太久,我不觉得我有什么身份标签,我只有我的作品。所以我迷恋的是真实的地方,不是装饰,而是有自己的特色。不一定非得来自某个很疯狂的地方的某个人。比如 Otto von Schirach,他在迈阿密做很疯狂的贝斯音乐。他是古巴人,他的音乐又蠢又迷人,但当你见到他本人时,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完完全全就是那样的人。还有很多人像他一样富有个性。我依然在寻找。有时我很想知道我能不能获得真正的成功,能不能让我功成名就。

  对你来说什么是真正的成功?

  我第一次获得成功,是在洛杉矶开车的时候听到我自己的歌。那一刻我觉得“终于来了,游戏结束。这是这辈子最棒的事情”。在此之后,我立下了更远大的目标。现在,真正的成功就是让人上瘾的艺术生活。我见过一些眼神茫然的同行,他们已经跟不上时代,也不怎么听音乐了。他们只是一束光。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这是成功的结果,那这可能不是我的目标。

  Translated by: 陈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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