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作家协会:昨日的爱神花园

  巨鹿路陕西路口的上海作协,是少年时常去的地方。

  沿着华丽的螺旋扶梯往上,有宽敞的走廊和恢弘的阳台。

  每天进进出出的,都是上海文坛的大人物。

  可七十多年前,它却是一对恋人的爱巢。

  这中间的风雨与轶事,却已成了这个城市的传奇。

  

  正是有了爱的主题,才有了爱神花园最珍贵的灵魂。

  因爱而生

  作协的漂亮房子,当年,是火柴大王刘吉生夫妇的爱巢。

  刘吉生和妻子刘陈定贞,两人是青梅竹马。结婚后,夫妇二人也恩爱始终,没有闹出什么花边新闻。在刘夫人四十岁生日的时候,刘吉生决定送她一份礼物——一幢豪宅。于是他请来了当时上海最有名的建筑设计师、匈牙利人邬达克。当今上海有名的老房子里,有不少出自他的手笔——国际饭店、大光明戏院、华东医院、沐恩堂……可是这一次,刘夫人说,不要那样宏伟壮丽的东西,只要充满爱的楼宇。在她眼里,夫妻恩爱,事业成功,儿女成群,这是一个令人自豪的家庭。她希望设计师把所有这些都体现在这份四十岁生日礼物之中。于是,便有了这个名字:爱神花园。

  二十万银元的巨资,建造出了爱的花园。它极尽华贵,却精巧而细致;它古朴典雅,却设施先进。在20世纪30年代,拥有中央供暖系统供应暖气和热水,是何等现代;可是树立着古希腊风格的爱奥尼亚立柱的南面,转角却有中国古典式的月洞门。一时间好像丘比特和梁山伯,世界上所有的爱情故事,都可以发生在里面了。正是有了爱的主题,才有了爱神花园最珍贵的灵魂。

  

  沿着华丽的螺旋扶梯往上,有宽敞的走廊和恢弘的阳台。每天进进出出的,都是上海文坛的大人物。

  昔日罗密欧,今日新概念

  在二楼走廊尽头,原来的大书房,现在是作协的一间办公室。每年著名的新概念作文大赛举行的时候,来自天南地北的稿件,总是堆满这个硕大的房间。不知哪一年,一个小朋友过来看见那个房间外面的阳台,大叫一声:这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里面的阳台嘛。跑去一看,越过彩绘的玻璃窗,外面真的是那样一幅只有在莎士比亚戏剧舞台上才会出现的场景。藤蔓缠绕的黑色栏杆,大小正适合朱丽叶独自站在那里凭窗凝望。那些爬山虎,也正是罗密欧爬上来与情人幽会的最好助手。顿时感觉,我们站在一个充满传奇的地方。

  后来才知道,这房子的主体设计,的确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是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幽会的那个阳台,应该便是这个样子。可是,或许从来没有人在这个阳台上,为不被祝福的至爱而生离死别过。新中国成立后,刘吉生夫妇离开上海前往香港。而他的哥哥,同样是著名实业家的刘鸿生,则从海外欣喜地赶回上海,担任上海市人民政府委员。兄弟二人,因不同的志向,在爱神花园擦肩而过。1952年,刘鸿生将弟弟的爱神花园捐赠给上海作家协会作办公场地。此后的六十年,这里走进走出多少文学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也经历过反右的惨烈,“文革”的风雨,一直到改革开放的变迁。爱神花园或许激励过不少文学作品的灵感,只是那些古老的爱情故事,却离这里越来越远了。

  刘吉生1962年10月8日逝世于香港,享年七十三岁,两年后,刘陈定贞也逝世于香港。这对恩爱夫妻现合葬于加拿大蒙特利尔,永远厮守在一起。

  上海最美的喷泉

  说爱神喷泉是上海最美的喷泉,或许不为过。这样的喷泉,这样的雕塑,似乎应该出现在阿姆斯特丹或者维罗纳,但是它活生生地矗立在这里,躲在热闹的陕西路服装小店一条街背后,几十年如一日,喷出干净的泉水。四个丘比特,环绕着他的妻子普绪赫,普绪赫女神的雕像,宛如出水芙蓉,那样轻盈拔萃,那样美。

  普绪赫是神话中的希腊公主,有着蝴蝶的灵魂,她因为美丽无比而引起维纳斯的嫉妒。维纳斯的儿子,爱神丘比特奉母亲之命欲加害于普绪赫,结果反而陷入情网,让西风之神将她携到自己的宫中,每天夜里与她幽会。维纳斯一心要拆散他们,不断陷害普绪赫。在历经重重磨难后,普绪赫与丘比特终于结为恩爱夫妻,过着幸福欢乐的生活。他们生了一个女儿,那便是欢乐女神。

  在设计刘家花园的过程中,邬达克被刘吉生夫妇的爱情故事感动,觉得一个中国式的爱情故事与希腊神话中的最美妙动听的普绪赫故事一样迷人,因而决定自己出资,特地在意大利制作普绪赫雕像给刘家,同时也感谢刘家给了他一次良机。要知道,他太想用普绪赫的故事来创造一个庭园建筑样式的范本,这是他多年的梦想和追求,也是他建筑设计生涯中注定要完成的使命。于是,上海最美的喷泉,就这样诞生了。

  爱神花园,酝酿着爱与美的源泉,这是怎样的一种柔美,仿佛上海城,都在为之沉醉。就好像我们坐在地铁上读小说,而写小说的那个人,却坐在这样的庭院里提着笔;就好像我们在小说里看人间,悲欢离合,从古代到现代,而创造故事的花园,却矗立在人间。

  

  说爱神喷泉是上海最美的喷泉,或许不为过。四个丘比特,环绕着他的妻子普绪赫。普绪赫女神的雕像,宛如出水芙蓉,那样轻盈拔萃,那样美。

  街事:天王浮沉录

  刘鸿生和刘吉生兄弟,是民国时期著名的民族资本家。他们号称“火柴大王”,据说一度曾统治了全中国一半的火柴生产,同时又是“水泥大王”“煤炭大王”,可谓家业发达,触角伸向当时的各种实业部门。兄弟两人的分工是,刘鸿生主外,刘吉生主内,所以刘鸿生的名气远远地比弟弟大,但事实上,两人密不可分。

  刘家原籍浙江定海,晚清时,刘家第一代移民刘维忠在上海租界经营娱乐业,为刘家的发展打下了基础。第二代刘贤喜出任招商局的轮船买办,家境尚属小康。以刘鸿生和刘吉生为代表的第三代,在刘家创业史上写下了最辉煌的一笔,使刘家成了上海屈指可数的豪门望族。以刘鸿生为首的刘氏企业集团和荣氏棉纺集团、郭氏永安集团、简氏南洋烟草集团,并称为旧中国工商界的“四大天王”。

  兄弟两人一直分工明确,亲密无间。可是1949年,沧桑巨变的中国让两人分道扬镳。刘鸿生听说新中国建立,万分欣喜,从海外赶回上海,要为新中国的建设出力。而刘吉生则因为曾和戴笠等国民党高层交往甚密,感到害怕,从上海去了香港。此后,刘鸿生长期担任上海市人民政府的职务,并成为民主党派民主建国会的领导和全国政协委员,用自己的声望、财富和经济知识为新中国建设做出了卓越的贡献。1956年,刘鸿生因心脏病突发去世。而刘吉生在香港继续经营刘家在海外的产业,1961年病逝。

  

  爱神花园,酝酿着爱与美的源泉。这是怎样的一种柔美,仿佛上海城,都在为之沉醉。

  秘境中人:雕像保护战

  老张是作协的老员工,腿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在家里,他还是常常执着地穿着那套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胸口的口袋上别着一支钢笔——这是二十年前文化人最标准的装束。如今虽然已经退休,但对整个爱神花园,熟门熟路得好像自己家一样。虽然不是作家,但常年在作协工作,沾染上了讲故事的才能,老张讲“文革”时保护爱神雕像的故事,曲折跌宕,如同讲述精彩的小说一样。

  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几十年里,这里长期成为上海市作家协会的办公地点。很多老作家,都致力于保护这幢优美的建筑,特别在“文革”期间,作协里面很多人齐心协力地保护着普绪赫的雕像。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天展示着那半裸、在当时的审美标准下简直腐朽和不堪入目到极致的人体,简直是引火烧身,随时可能被砸碎。

  不知道是谁——可能是院内那些自身难保的作家中的一个,可能是作协哪一个普通的工人、花匠、门房,甚至可能是进来打砸抢的造反派团体中一个对艺术还保留有珍惜情感的青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普绪赫的雕像从喷水盘上卸下来,用破布和纸张,严严实实地包起来,伪装成废弃的庭院设施,藏在花园边上花房的角落里。整整十年,走进走出花房的人并不少,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可是,没有一个人告密出卖。(文/甘世家,图/杨晓喆)

  【周边好逛】

  阿毛餐馆

  巨鹿路附近好吃的地方首选阿毛,做的是地道的本帮菜。除了菜好吃之外,最重要的是还很便宜。生意好到什么程度?要不是前一天定位子,人多根本就没有地方坐。推荐菜品有:外婆红烧肉,有些微微的甜,滑而不腻;水煮鱼的口碑也很好,是改良过的川菜,不是太辣,味道却很鲜,很适合上海人的口味;冷菜里面,鸡汁百叶包也很受欢迎,做得非常精细。

  阿毛餐馆位置:富民路117号(靠近巨鹿路)

  路边摊盖浇饭

  别以为人家是盖浇饭就嗤之以鼻,路边摊可是此地最受欢迎的盖浇饭。山东人开的店,什么东西都是大而化之的,大盘装的饭,浇上去的各样菜式也甚是铺张,肉片都是大块大块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新鲜,吃得新鲜,炒的时间也短,给人感觉很好。

  路边摊盖浇饭位置:巨鹿路富民路路口

  【Tips】如何去?

  上海市作家协会

  位置:静安区巨鹿路675号

  交通:24路无轨电车/公共汽车(复兴东路—长寿新村),瑞金一路延安中路站。

  

  书名:上海秘境

  作者:TIMEOUT上海杂志

  出 版 社:广西师大出版社

  定价:¥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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