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散文 | 难忘乡情

  

  优秀作者麦玲作品

  江山淡雅晓荷社团精品散文

  

  扯不断的乡愁忘不了的根。

  我是地地道道的山里娃。我出生在山里,生长在山里,直到14岁。

  我的族人早先是生活在塬上的。再早先,爷爷告诉我,是从山西大槐树下面搬迁过来的。原因是我们的小拇脚趾头有两个小小的指甲盖。

  我记事起,住在山里的就只有爷爷和他的堂兄二爷爷。爷爷告诉我,20世纪20年代左右,太爷爷和弟弟带着儿子来到山里,山里的地多人情厚道,可以维持生命。

  太爷爷是投奔自己的丈人而来。小时候,爷爷就管河右对面一个络腮胡国字脸高大的爷爷叫碎舅舅。我管他叫舅太爷爷。爷爷脾性豪爽,见谁都笑呵呵地,吃饭永远是第一碗,唯独见了自己的舅舅是毕恭毕敬,低头颔首,双手端茶递烟,神情严肃。我看着好笑,过去抓着舅太爷爷的大胡子玩,爷爷说:没哈数了!舅爷爷哈哈笑着说:“碎娃娃心疼么!”将我揽入怀里,爷爷也不再言语。

  爷爷对自己的娘舅极其尊重,她自小母亲去世,由娘舅家抓养长大。爷爷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亲不过父子,赖不过城。城,就是舅舅家,是舅舅家的这座城池抚育了母亲,母亲给了他生命,那是母亲的根。他是在用这一种方式怀念自己母亲吧。爷爷的话很有哲学道理。

  爷爷逢年过节都要去拜访自己的舅舅。而且他会指示儿子们去看望他的舅舅。满庄子的李姓人我见了不是叫舅太爷,舅太奶,就是舅爷爷、舅奶奶,比我小的小孩子也得喊爸爸娘娘(老家把表叔叫爸爸表姨叫娘娘),被叫的孩子流着鼻涕呲着牙高兴地笑。我说,你们比驴的背(辈)还大。

  以我家的庄子为坐标,河中对面是我的舅舅家。于是满庄子刘姓人我都得叫舅太爷舅太奶外爷外奶舅舅妗子爸爸娘娘,居然没有比我辈分小的。外爷外奶舅舅妗子爸爸娘娘太多了,排了大小后再分不清,就在前面冠以小名叫,比如等平舅舅,拴红舅舅等,叫了名字又叫舅,等于抵消了吗?我心里偷偷笑,但是一叫平舅舅,他们应声得挺快,很得意的样子,哎,谁叫人家辈分比驴背都大呢。我常常暗自伤神:哎,想我干娃今生真是生不逢时。除过弟弟妹妹叫我姐姐外,居然没有一个喊我娘娘的,心里委屈,就无理由地去埋怨妈妈生我太晚。妈妈笑着说,生你再早,我的辈分就在这个台阶上。我懊恼地知道:辈分与年龄无关。

  我的外爷仪表堂堂,自幼识文习字,说起话来都文邹邹地,在大队一直担任队长,待人接物大气磅礴,有礼有节。可惜,就是不会过日子,还好赌博。幸好我有个勤劳善良的外奶,踮着三寸金莲,在二外爷的帮撑下,日子还算过得去。二外爷一生未娶,和外爷外奶一起过日子,从来没有红过脸。外奶将自己的婆婆伺候得比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好,有好吃的就让孩子端给奶奶吃。她教诲孩子的话是:你们吃好喝的日子在后来呢,奶奶年纪大了,牙口也不好了,让奶奶吃吧。这些话和做法让孩子们学到了,母亲就是如此教导我们,也如此孝敬自己公婆的,在村子里成为美谈。我想,这就是家风和教养。目不识丁的一个老农都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有些人,花一辈子的精力也做不到,原因是从根本上没有让孩子受到影响。

  只可惜,外奶一连生了7个女儿后,才生了舅舅。生女儿时,外奶受到了外爷的冷遇和无尽的打骂,外爷在妈妈和姨姨的心里是凶恶的不近人情的。我没有见过外奶,外奶是因为生小舅舅难产去世的。母亲说,外爷在外奶去世后,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所以我见到的外爷形象是和蔼可亲,知书达理的。他叫我“磨镰水”,还说我是“外孙子菜根子”。外爷活到66岁,患前列腺癌去世。成人后,时长想起外爷冬天穿个蓝棉袄,腰里缠一根带子来我家转的情景。外爷说:三单不如一棉,一棉不如腰里一缠。他说话的表情我还记得,他喜爱地摸着我的头说:“这个碎磨镰水,外爷多会能喝到你给外爷称的二两茶叶!”我还没有挣钱的能力,外爷就离我而去。外爷的愿望,成为我心头永远的遗憾和牵挂。外爷在另外一世不知过的好不好。做外孙的,很是想念外爷,并不是外爷说的“菜根子”。

  我的七外爷写的一手梅花篆字,画上山虎,懂医,是一个能人,但是由于他心高气傲,村里的人在背后很是不服他。可我喜欢他笑哈哈谈笑风生桀骜不驯的样子!七外爷家几个舅舅的名字很具有时代特色:大舅叫运动、二舅叫改革、三舅叫改进。有个漂亮的姨姨叫霞。七外奶窈窕美丽,贤淑温厚,心灵手巧,茶饭针线一流。她是爷爷娘舅家的表妹。在农村,亲戚套亲戚,亲上加亲,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无限温暖。几个舅舅和姨姨基本上都继承了七外爷的秉性,画画习字,成人后去了省城兰州谋生。日子过得不错。

  河左对面王姓的人家又娶了舅舅庄子的刘姓人家的女子,于是亲戚串亲戚,满庄子都是拐巴子亲戚。和我同学的王海霞妈妈就是我妈妈的姑姑,我得管她叫娘,她的几个小不叽叽的妹妹我也得喊娘。那几年计划生育抓得正紧,海霞的妈妈一连生了四个丫头后终于生了个带把的才罢休。她的妈妈我叫姑奶奶,和我妈妈长得很像,大花眼睛粗黑的长辫子很漂亮,生的孩子也很漂亮。海霞的爸爸我叫姑爷,瘦高的身子,英俊的面貌,是乡村赤脚医生,艺术高明,常背了一个棕色皮子外面印有红十字的药箱行医。他谦虚内敛很受乡邻尊敬。他家有很多连环画小人书,被海霞娘偷拿来卖,一本五分钱换雪糕吃。我于是把我的雪糕钱变成了连环画,用五爸当兵前交给我的小红箱把小人书装起来,还锁上一个小锁子,读书之余,常去小箱子里翻阅,无限珍爱。后来,我上中学时,把箱子钥匙交给妹妹弟弟保管,谁知,他们经不住诱惑,又偷着拿我的小人书还有五爸从西安给我买的弹子跳棋换了雪糕零食,当我发现时,小红箱子已空空如也。为这事,我遗憾了好多年,如今还想着那一箱子漂亮的小人书呢,不知道他们流落何方?还在不在人世间。也是应了一句话:不是自己的东西,你终究也留不住。

  我就读的小学叫“西王小学”。顾名思义,有西王就有东王。西王属于北源,归平凉管辖,而东王属于南塬,隔一座大山,就属于庆阳地界。我的几个姨姨就嫁在北塬,乡亲管他们地名叫南川。当时有一首歌叫《在希望的田野上》,也不看歌词,便天真地想,这“希望的田野”就是我们的“西王”。看到课本上的“希望小学”也就幻想成我们的“西王小学”。每个孩子,对自己的故土和学校都是无限热爱的。因为热爱,就无畏,就有了奋进的勇气和永不言败的精神。

  河的上游一个村子里的人全姓黄,村子名字就叫黄河。小时候念书,说黄河是中华民族的发源地,我很骄傲,因为我唯一的姑姑就嫁于黄河,我们叫黄河娘,感觉我们村子好气派,自己生活在这么富有诗意的地方,连村庄和学校的名字都是在歌词、课本上都有的,好幸福好自豪,打心眼里更热爱我的家乡,

  我们是外来户,可是河对面的亲戚乡邻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们,对我们照顾有加。我从小沐浴在爱河中长大,他们给了我无限的爱恋和许多的包容、赞赏鼓励,造就了我单纯、友爱、善良、对人无所设防的性格。

  无疑,我的家乡是贫困的。90年代回去故乡,还有的乡邻为了油盐糖茶犯愁,在三天一逢集时,我跟着爷爷赶集,总能碰到相邻去小卖部买东西赊欠,我会主动帮他们付清货款,其实欠款数目并不大,就是10元8元的。当时,夕阳西下,微风习习,我们的影子长长斜斜地倒影在黄土地上,爷爷背着手,笑吟吟地走着,乡邻们架子车上拉着推好的磨面炸好的油,一路都说着感激我的话,说得人心里很酸楚:我并没有能力去改变善良勤劳乡邻的生活。爷爷总是一脸的慈祥,他总为我的善举赞赏,其实,我的爷爷也并没有富裕到哪里去,但是,他有一颗善良的心。

  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将近20年没有回去,梦里,总是故乡的路,故乡的河流和山脉。今年夏天,得以回去,已是物是人非,想见的相邻一个也没有见上,只看见那条被沙石壅满河道的青石板河默默流淌,青草长在河道两边连同河中心,比我还高。“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只是,再也没有看到乡亲淳朴谦逊的脸庞和那一张张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那满脸的沟壑,是他们辛勤劳作的痕迹,是我一想起来都热泪盈眶的根源。

  在城市生活了几十年,我的衣着、举动、生活习性似乎都变成了城里人的模样。但我并不认同我是城里人。我不喜欢城市的熙攘嘈杂,是是非非。我怀念乡亲们的朴实,他们的行动永远高于言语;我不欣赏城市人有意的做作,我怀念乡亲们坚韧的气质,他们的忍耐品质,让人心生敬畏……

  我的不愿改变到乡音、我的心境、我的气质、我的骨子里的执拗,我的忍耐到极限爆发的脾性……依然印记着乡村的特质,我知道,我的根子在山里,我永远是一个有着乡村情怀的山里娃。

  

  【编者按】开篇点题,表达作者对故乡的思念,随后娓娓道来自己出生的故乡以及家族迁移史,用细腻的笔触记录着家族中长辈之间的关系,让读者深刻感触到这个大家庭的温暖氛围,浓浓亲情,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在学校认真努力学习,突出无畏的勇气和永不言败的精神,作为外来户,得到亲戚乡邻的热情帮助,深切体会到友爱善良,因而更加热爱家乡,在那个贫困的年代,物质匮乏,爷爷的善举得到乡邻们的赞赏,也深深影响“我”,表达了作者对爷爷感恩和缅怀之情,文末抒情呼应文题,表明作者对故乡热切的眷念之情,正是一位游子赤子之心。抒写自然流畅,朴实接地气的语言道出真情实意,引起读者共鸣,浓郁故乡情感染大家,过去的那份纯净友善与当今社会现象形成对比,希望大家多一份真诚友善少一份尔虞我诈,不要忘记初心,具有一定讽刺意味,推荐共赏,感恩老师赐稿!【编辑:叶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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