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伟大的讽刺作家:才子中的才子

  讽刺作品在某种意义上是一面镜子,观者从中看到了所有人的面容,只是不见他自己。

  主要是由于这个原因,它在人世间大受欢迎,很少有得罪人的时候。即使得罪了个别人,问题也不大。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我们不必担心旁人的反应会造成危害,因为愤怒固然会增强肉体的力量,同时也会使精神松懈,百般举动皆软绵绵地使不出力来。

  ——斯威夫特

  1.斯威夫特:才子中的才子,一只笔神出鬼没

  斯威夫特是18世纪英国最伟大的散文家(蒲柏也许是当时最伟大的诗人)。他的文章简洁平易、不事雕饰、妙语如珠、奇纵奔放,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把合适的词放在合适的地方”。他的散文风格被后世树为楷模,在英国散文史上起到了继往开来的枢纽作用。

  斯威夫特是才子中的才子,一只笔神出鬼没。他的代表作不是一两篇,而是一二十篇;他那些令人叫绝的段落不是一二十个,而是一两百个。他熟悉百姓生活,对人性的观察极为深刻,比如,天才的标志是所有的笨蛋联合起来对付他;再比如,一般人因为思想贫乏,所以口才流利,就好像教堂里听众少,出门就快。

  斯威夫特继承了琉善、伊拉斯谟、拉伯雷、塞万提斯的传统,是世界文学史上最伟大的讽刺作家之一。他不喜欢直接表露自己的观点,很少直截了当驳斥论敌,有时故意隐藏自己的观点,站在敌人的立场说话。他善于改头换面,入室操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斯威夫特的文章很少署自己的真名,他的讽刺作品都是匿名发表的。

  斯威夫特自述,讽刺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之中(见本书《咏斯威夫特博士之死》第455-456行)。他擅长写讽刺文,也擅长写讽刺诗;他的小品脍炙人口,长篇更是妙趣横生。他批评过的对象有大科学家牛顿、大诗人德莱顿、古典学学者本特利、格拉布街的小文人、皇家学会的科学家,各路批评家、策士……,斯威夫特骂尽了一世之人。

  斯威夫特有一种故意装出来的真诚,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本正经对一个荒唐可笑的问题展开讨论。根据斯威夫特的演讲学,要在人群中赢得听众的注意,必须占据高空的位置。理由是依据伊壁鸠鲁的学说,空气和语言都是有重量的,会自然下降,只有从一定的高度发射,才能保证命中目标。

  至于采用什么方法到高处去,也是大有讲究的。比如,法官席就不适用,因为从词源学的角度进行考察,法官席是老人睡觉的地方,从前是别人睡觉、他们说话,现在轮到别人说话、他们睡觉了。至于讲坛为什么要用烂木头,也是大有道理的,大家不妨从演讲者及其作品的思路上着眼。斯威夫特用文字建立了一座壮观的迷宫。

  2.文坛著名的“古今之争”

  1687年1月27日,佩罗(Charles Perrault)在法兰西学院的一次会议上当众诵读了《路易大帝世纪》(Le Siècle de Louis le Grand)一诗,歌颂法国在路易十四时代取得的长足进步,并把莫里哀、马莱伯(Fran?ois de Malherbe)置于古典作家之上。佩罗的观点遭到了布瓦洛(Nicolas Boileau Despreaux)等人的激烈反对,双方就古代人和现代人孰高孰低、人类在进化还是退步展开争论,这就是17世纪末法国文坛著名的“古今之争”(Querelle des Anciens et des Modernes)。

  布瓦洛、拉辛、拉封丹、拉布吕耶尔(Jean de La Bruyère)等人站在古人一边,主张人类是在不断堕落的,古人在政治哲学、文学上的成就为现代人所不可企及,古希腊、古罗马的文学是后世从事文学创作的唯一典范。

  以夏尔·佩罗、丰特奈尔(Bernard Le Bovier de Fontenelle)为代表的另一方则厚今薄古,认为古人不及今人,伽利略、牛顿物理学超过了古代科学,科学的方法完全可以运用于政治学、伦理学。丰特奈尔提出,古今分享同一个自然,古代人和现代人在才智上是平等的,现代人完全可以取得荷马、柏拉图那样的成就;古代人之所以有那么多发现,是因为他们出生在我们前头;千百年后,后人也将对我们顶礼膜拜,一如我们如今崇敬古人的模样。

  1690年,坦普尔发表《论古今学术》(An Essay upon the Ancient and Modern Learning)一文,将这场争论引入英国。坦普尔认为从希波克拉底到马可·奥勒留是西方文化的黄金时代,此后1500年,西方人停滞不前。虽然在过去的150年间,西欧学术进步神速,天文学出了个哥白尼,医学出了个哈维,但坦普尔怀疑这两家的学说根本是错误的,即便正确也没多大意义。

  现代人在哲学和文学上都不及古人,根本不懂音乐为何物,虽说在航海上做出了一番成就,可惜还有不少缺陷,如果让希腊人或罗马人来干会干得更好。站在巨人肩头的矮子不一定看得比巨人更远,他可能是近视眼,有恐高症,或者压根儿不喜欢望远。

  在这场争论中真正留下的代表性作品,还是斯威夫特的《书的战争》、《桶的故事》和《格列佛游记》第三卷。斯威夫特前后追随坦普尔近十年(这十年基本上也是这场古今之争进行的十年),受其影响很大,坚定地与坦普尔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事实上,《书的战争》中的许多人物都出自坦普尔的文章。

  3.《书的战争》

  《书的战争》说的是,在帕尔纳索斯山的两座山峰上分别居住着古代人和现代人。现代人抱怨对方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要求交换住处,或者干脆把山峰削低一点。古代人断然拒绝,因为他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居民,此山也给现代人带去了清凉,曾为其遮风挡雨,更何况这还是一块完整的岩石,根本奈何不得。于是,双方打起笔仗,出了很多的书,其中有代表性的都进了图书馆。

  这些书籍还保存着作者好斗的精神,在图书馆里继续争吵。现代书虽然人多势众,但是衣衫褴褛,装备很差。它们吹嘘其实自己更为古老,自力更生,马匹是自己养的,武器是自己造的,衣服也是自己缝的,虽然有少数书在借鉴古书,但是大多数对这种做法是不屑一顾的。

  斯威夫特行文至此,笔锋一转。在窗边的一个角落里,蜜蜂撞破了蛛网,和蜘蛛吵了起来。蜘蛛说,这个城堡是自己亲手建造的,用的都是自家的材料,不像蜜蜂那样一无所有,以偷窃为生。蜜蜂则反唇相讥蜘蛛坐井观天,闭目塞听,从外界吸收了一些毒药,自己又制造了一些毒药,根本谈不上什么自力更生,而它则四处游历,遍访百花,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把蜂蜜和蜡带回家中。

  这个插曲其实是在点明题旨:蜘蛛这个现代人吹嘘自己是自出机杼、不资外力,炫耀自己在建筑和数学上取得的进步,其实迷宫式的蜘蛛网复杂烦琐,作茧自缚,所谓自力更生其实是自我复制,吸收的是糟粕,制造的是争吵。蜜蜂则是古代人的吹鼓手,它采撷自然界精华,给人类提供了两样最高贵的东西:甜蜜和光明(sweetness and light)。

  作者模仿史诗的笔法描写了这场古今之战。在现代书的阵营中,有以塔索(Torquato Tasso)、弥尔顿为首的骑兵,笛卡尔、霍布斯率领的弓箭手,以及司各脱(John Duns Scotus)、阿奎那率领的乌合之众。古代书更是猛将如云,阵营整齐,荷马、欧几里得、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希罗多德、李维等纷纷出场,甚至还惊动了奥林匹斯山上的天神。战争打响后,荷马、品达等所向披靡,现代书阵脚大乱。在休战间隙,本特利与沃顿溜到敌方阵地,想立点偷鸡摸狗式的功劳。他们盗走了法拉里斯和伊索的盔甲,回来时不幸碰上坦普尔、波义耳,结果双双丧命。文章至此戛然而止,尽管作者在标题中许诺,他将提供一部完整而真实的历史。

  文章开头模仿了霍布斯式的政治哲学风格,整部作品采取的是历史的体裁,模仿了《伊索寓言》、《荷马史诗》的写法。这是一部用崇高的体裁描写卑微对象的作品,全篇充满了奇思妙想,涌现出一系列天才的创意,前半部分尤见匠心。

  以上内容摘自《桶的故事 书的战争》

  猜你喜欢:

欢迎点击“阅读原文”

选购您心仪的图书

声明:本文由入驻搜狐公众平台的作者撰写,除搜狐官方账号外,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搜狐立场。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