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余威》连载:请出示上帝的手令

  小说《余威》简介:

  “机关”无处不在。秦始皇陵墓,猎人铁夹,座山雕暗道,政治院落,无不布满机关。巅峰上的机关,平民一旦误入,利剑雷霆将追迫你一生。丁戈奔逃躲闪,一路又遭草根机关暗算。庭院情色与丛林情色,陷阱纵横。丁戈怀拽真情真爱狼狈逃窜,引颈仰望天日尽头……

  第76-77节:

  那天晚上剩余时间,丁戈满脑子烘炉般炽热,把辞退、停工作、断工资、锁房门、打架、舌战……全搅在一起,搅来搅去,无法理出头绪来,于是,咬紧牙关,蹦出一个字:杀!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当他第二天带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双眼袋红肿的眼睛,去找卢小虎时,谁知他屏息听完,咬石头般蹦出一个相同的字:杀!

  这时丁戈反而一惊!

  “真要杀人?”

  “真要杀!该杀,该杀该杀!”卢小虎双眼环睁,满脸杀气,络腮胡子里的双唇扭得铁青。

  丁戈长嘘一口气,颓然倒在床上。

  “你怕?你怕我来!”小虎吼道。

  丁戈复又坐起。

  卢小虎脚步沉重地来回踱了几圈,立住,双臂夹紧,手掌灌力,从上到下慢慢运作,来回数次,一口气不吐。

  丁戈偷眼觑着,仿佛就看到一位荆轲,一位力贯千钧的武士。好一头虎仔啊,而且是充满智慧、正义、知识的虎仔!

  卢小虎立马运气一会,才又缓缓踱步,缓缓说话。

  “小丁哥,这个世界不懂文学哲学,也不需要文学哲学,理是没地方讲的。你说呢。”他突然变得心静气畅,仿佛刚才没有激动过,“不过,要有良策。”

  “是的。”丁戈点头。

  “我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只要有一分希望,还要保存自己。”

  丁戈点头。

  “最好是车祸。”

  丁戈沉思不语。

  卢小虎也不再说话,两人仿佛沉入思想、历史、生命等等一切不可知的深渊。

  两人在一家小餐馆胡乱吃了些东西,丁戈说要去另几个朋友处看看。

  卢小虎握住他手臂,缓缓用力,然后松开。

  “都好生想想。我会到你那里来的。”

  离开小虎,丁戈一路昏头眩脑,蹬车去王荫林家。

  王荫林这小子还在大干“黑白两道”。“道友”见丁戈有事,就走了。丁戈简单说了说昨天的经过。

  谁知王荫林竟这样说:“从现在情况来看,这是较好的局面。我觉得那位副校长讲得有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确实如此。那个学校并非真正知识分子呆的地方。现在不走,终究有一天你还会走,当然,那是堂堂正正地走,而不像现在这么窝囊走。你与我,社会上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能永远保持你的尊严?办不到。”王荫林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他的烟比丁戈的更差劲),看丁戈浑身汗津津的样子,把电扇拨快些。

  “你我之辈,悲剧就出在一生下来就想干番事业。真是谈何容易!这些人可以指着我们的鼻子说,请出示上帝的手令!我们没有。我们既拿不出上帝的手令,也炒不来皇帝的玉玺。”

  丁戈沉思着。

  “是啊,”王荫林接着说,“能怪谁呢?怪那个把我们创造出来的神灵?也不能怪。他也给了我们一副头脑,一双手,一双脚。别人就多了一件什么?别人只是会运用它们而已。因为上帝把许多人造成贪婪、虚伪的心性,你就应该迎合,去谄媚,去贿赂,去溜须拍马。你做不到?那就当你的小人物去。如果连衣食也混不上了,你们就像杜鹃鸟唱的那样: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他歇一歇,见丁戈仍一言不发,就继续演讲下去。“几乎可以这样说,凡能做到迎合人类丑恶本性的,都能有好日子过。那并不要多少智慧,不要多少力量,只要你时刻牢记,不倦地做,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又有一说,为什么你我做不到?当然并非不会,只是不愿。为什么不愿?你以正义自诩,甚至还以清高自诩。所以不愿。为什么如此自诩?是从教育得来的?从书籍得来的?也不是。教育人人接受,书籍人人可读,唯你们这么读,他们那么读。为什么会分出‘这么’‘那么’?归根结底,秉性而已。秉性从何来?上帝赐予的。”

  “又回归上帝。永劫回归。”丁戈说。

  图注:前辈难寻。

  图注:逃跑路径在这里,也是幸事。

  “是的。还有一个为什么,那就是,上帝为什么赋予你如此秉性,而赋予他那般秉性?”

  “你说说为什么吧。”丁戈撮着嘴,眯着眼,滑稽地笑了。

  王荫林抿住嘴深深呼吸,“不可知。永恒的不可知。”

  “要待一万万年以后,人类才可以小声地说:我知道了1+1为什么等于2。”丁戈说。

  “漫长的求知过程,就是漫长的痛苦过程。”王荫林说,“也许我们的观念过于悲哀了些。不是也有许多奋斗成功的人吗?……”

  “仍然不能再问为什么。不是有更多更多毕生奋斗仍一事无成的人吗。”

  “就像我们为什么有此观念一样,不能再刨根问底。”

  带着一脑袋瓜稀里糊涂的“为什么”,从王荫林那出来,又往表兄周三畏家去。

  我这是干什么呢?寻找失落的命运与真理?操他妈!

  周三畏递给他一份上星期的《西府晨报》。

  第二版中间位置上,带花边的一个“豆腐块”文章,题为“青年教师勇斗歹徒”,作者当然是欧阳胖子。

  他稍稍浏览一下,“哼”地轻声一笑。

  周三畏接过报纸,重看一遍,说:“事是应该写一写,但他不应该写出真名实姓。”

  “那也没什么,不信他还找上门来。”丁戈边说边往楼上爬。

  “倒也是。侯得民还说已经跟刑侦二队熟人讲了,他们会派人侦缉的。要破了案就好。”

  “现在的破案率高吗?”丁戈在楼上说。

  周三畏没有回答,好像对自己说:“不写真名又没有意义。希望对他们有些压力就好。”

  于是又给崔德意拨电话。

  丁戈听见他和那位崔所长说话。

  “意鳖,他们报纸都发了。”

  “什么时候?”

  “我唯独那天没听《西府之声》。”

  “那就谢谢你了,重播的时间是几点?”

  “没问题。我当然听。”

  “就是。但他们总有人收听广播的吧。”

  “对对。我们也是老家伙了,当你的听众啰。”

  “伤口已经好了,只手掌留下一条疤。”

  “是的,叫他明天就过去呢。”

  “对,对。两手准备,两手准备。”

  “……不能把你为难啦……我知道,你现在大权旁落了。”

  “他还没来电话。估计他那里没大希望。”

  “牛皮是有些,但他热心还是热心。”

  “好的,就这样。他们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你有什么消息也马上告诉我。”

  “再见。”

  周三畏和意鳖通完话,正准备给欧阳通打电话,忽见门口站了个等电话的女人,就放下话筒,“你打。”

  周三畏站在一边瞧她拨号,他现在对每位打电话的都提高了警惕。为什么要提高警惕?

  说来还有一段故事,得先从周三畏打右派回城以后开始,曲曲折折,还戏剧性挺强。

  周三畏从湖区一个穷僻地方招回来时,“文革”还没宣布结束。回原单位《西府晨报》,就安排在印刷厂铸字车间当工人。

  印刷厂原有一间纸库,其大无比。因渐渐难受巨重纸筒冲击,已有些倾危痕迹。“但住人绝对没有问题。”于是用硬纸板,将它隔成十数间,每间面积六七平方米。自然给了周三畏一间。

  抬了一个单人床,一条“更新”下来的老式书案,还有一条裂了一道长口子的木椅,铺下凉席,买副碗筷,向食堂袁师傅借下十天餐票就开始了“新生活”。

  后来的《西府晨报》杜,用的是轮转机、胶印机,电脑照排,设备先进。

  然而那年月,还是铅字印刷。周三畏干的,就是把那一筐筐乱糟糟的用过的铅字,倒入化铅炉,通过电炉高温,去把它们变成铅块。

  图注:可望镇住它。

  图注:无法判断洞穴方向。

声明:本文由入驻搜狐公众平台的作者撰写,除搜狐官方账号外,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搜狐立场。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