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导演篇(上)

“并不是刻意怀旧,而是在往日的影像中,寻找时间带来的对我们产生触动的东西。”

——李晏

三十多年来,拍了无数的剧、无数的人,导演的曝光率远低于演员,这不公平,这里就为大家奉献一组导演的工作照。

牟森,实验戏剧导演(1993年6月21日摄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教室《彼岸》首演现场)

  

吴文光,现代舞、纪录片编导 (1993年6月21日摄于北京电影学院《彼岸》首演现场)

  

  蒋樾,纪录片导演 (1993年6月21日摄于北电表演系教室《彼岸》演出现场)

我从1983年至1987年考了五年戏剧学院,始终未果,便决定不再投考。之后几年去人大学习摄影,其间较少观剧。

直到1993年6月,我在平面设计家旺忘望家看了一部纪录片《流浪北京》,其中有牟森搞实验戏剧的内容,重又勾起我久已淡忘对戏剧的情愫,听老旺说恰巧牟森正在排一部新剧,第二天我便迫不及待地骑着自行车找了去,在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二层的一间大教室,见到了一米八几的光头大汉牟森。

牟森是辽宁锦州人,比我大一岁。他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在学校时就开始戏剧创作,之前以“蛙剧团”的名义排演过《犀牛》、《士兵的故事》、《大神布朗》等几部实验戏剧。我认识他时,他正在给北京电影学院排《彼岸》,几天后就要演出,于是,我在远离戏剧好几年后,看到了一部与以往看过的所有话剧完全不同的剧,并被深深地吸引住。

这之后我们便成了好朋友,他当时住在和平门,我们离得很近,来往自然就多一些。还有个小插曲,那天在认识牟森之前,在教室门口我先见到的,是老朋友蒋樾,我们1983年一起考过中国戏曲学院文学系,都通过了专业考试,最终他被录取,我又名落孙山,他上学期间我们还经常走动,他毕业实习去了内蒙,从此我们便基本断了联系。后来,他毕业后分配到北京电影制片厂,给《龙年警官》、《过年》两部电影做过副导演后,对拍故事片失去了兴趣,遂辞职去了西藏,与温普林、温普庆哥儿俩一起拍纪录片。我们之所以能再次碰面,是因为他在拍一部纪录片,片名也叫《彼岸》,是拍那些学员排练、演出和之后生活的。后来几年我们也能经常见面,因着他参与了牟森《零档案》和《与艾滋有关》的演出,新世纪之后便又十几年没有见面了。

与牟森倒是一直交往从密,后来他的《零档案》、《与艾滋有关》、《红鲱鱼》、《倾述》等,我也都帮着排过剧照;2000年作家朱文第一次当导演,拍摄独立电影《海鲜》,他当制作人,把我叫去拍剧照和工作照。1997年之后,牟森不再进行戏剧创作,前两年开始,中国美术学院当老师,我们便见得少了。头年我去杭州为《当戏已成往事》做分享活动,好不容易说动他做了一次嘉宾,之前,让他给书写序、写推荐语,都拒绝了,自言与戏剧没有任何关系了,也不想再掺和。

  

  王晓鹰,中国国家话剧院导演 (1993年11月13日摄于航天部礼堂《情感操练》彩排现场)

  

  孟京辉,中国国家话剧院导演(1993年8月25日摄于前中央实验话剧院《阳台》排练现场)

无巧不成书,1993年8月8日,发小儿黄燎原生日那天,在聚会上认识了孟京辉和廖一梅,当时孟儿正在排《阳台》,而黄燎原帮着做宣传,苦于没有排练照片,让我去拍,我便有幸第一次走进排练场,以前看剧都是在剧场的舞台上,现在有机会知道幕后是怎么排练的了。

孟京辉曾夸口:“我能把一张北京市交通图排成很好看的戏。” 《我爱×××》就是一部没有人物、没有地点、没有情节的“三无”戏剧,也没公演,却获得了长久好评。我从排练跟到演出,最后一场演出结束,我俩还喝了顿大酒,那是1994年的最后一天。

孟儿后来的几部剧,《我爱×××》、《阿Q同志》、《放下你的鞭子·沃伊采克》、《爱情蚂蚁》、《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恋爱的犀牛》、《坏话一条街》、《臭虫》等,我都跟着拍过照片。进入新世纪,孟京辉的创作队伍完善、壮大,我也因为越来越忙,便很少再去看他们排练了。

牟森的特点是全部用非专业演员,孟京辉一开始也是在他的剧担当演员;而当年演过孟京辉戏剧的许多演员,从默默无闻到如日中天,现在看看十几、二十年多前,这些明星曾经的容颜,难免心生些许感慨。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末,被戏剧史界称为“双M时代”。在中国实验戏剧创作高峰来临之际,我恰巧一个月内认识了两位重要导演,他们一下子又把我拉回了戏剧阵营,这是我的幸事,也是中国当代戏剧的幸事。

  

田戈兵,实验戏剧导演 (1994年11月25日摄于《与艾滋有关》排练现场)

  

  林兆华,北京人艺导演 (1994年5月27日摄于中戏实验剧场,《浮士德》首演前在舞台上接受德国电视二台采访)

  

  何建军(右一)与旺忘望(左一)等 (1993年12月10日摄于旺忘望家客厅)

  

何建军,“第六代”电影导演 (1994年2月6日摄于故事片《邮差》拍摄现场)

回过头来还得说旺忘望,他也是通过黄燎原认识的。老旺当时住在平安里解放军出版社宿舍,地理位置方便,他又好客,经常聚一帮朋友在家喝酒、看片子,我在他家认识了很多人,比如封岩、田戈兵、何建军、于晓洋、李彧等,后面会说到赖声川,也与他有关。

1993年12月,一天去老旺家,在座的有一男一女,男的便是独立电影导演何建军,他正在筹拍第二部故事长片《邮差》,邀请我去拍剧照。后来该片获第24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上金老虎奖,1995年新加坡电影节金奖。我曾看到过鹿特丹国际电影节上《邮差》的海报,用的就是我拍的一幅剧照。

《邮差》的主演是冯远征,他媳妇儿梁丹妮演片中人物的姐姐,濮存昕演姐夫。1994年2月,在双井桥东边拍了几天外景,当时那边还比较荒凉,跟外地小县城似的,再加上冷,显得格外凄凉,远征整天穿着邮局的绿大衣,戴着棉帽子、棉手套。

有一天我跟建军去北影洗印厂看冲洗的母片,遇见了正在取拷贝的张元,于是跟着在放映厅看了一遍张元的纪录片《广场》。俩人闲聊时说起我,张元说他正在筹拍一部电影,可能要请我拍照,向我要了电话和呼机号。

  

张元,“第六代”电影导演(1995年5月摄于北京全总文工团宿舍“直接电影”《儿子》拍摄现场)

  

姜文,演员、导演 (1998年1月24日摄于海淀影剧院《科诺克或医学的胜利》演出现场)

  

张广天,音乐家、戏剧导演 (1997年5月16日摄于中戏教学楼《爱情蚂蚁》排练现场)

其实我与张元早就打过交道。1985年我曾报考过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虽又落榜,却认识了考上导演系的路学长。1989年6月,他和摄影系的张元合作拍摄毕业作品,事先联系好从附近派出所借一套警服,人家因故不借了,他焦急间想起我。我虽有同学当警察,但一听他介绍剧情,说这种情况我们都是便衣出警。他打电话与张元商量后,请我们去一下拍摄现场。于是,我和同学大半夜跟着路学长去了位于后海宋庆龄故居附近的拍摄现场,扮演了一把便衣警察,总共三、两句台词。

张元的新片是1995年5月开拍的,这部被定义为“直接电影”的《父亲》,是以摇滚乐手李季一家四口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为蓝本,加以艺术再现。拍摄现场在西单钟声胡同北头儿全总文工团宿舍,李季家在一层,张元和宁岱租住的房子在五层,前后拍摄了半个月,基本就是在这个宿舍院儿里,此处离我甚近,我每天下班就过去,拍到夜里结束,有时中午也过去一下。

过了一个多月,我认识了一位意大利社会学者玛拉,她的研究方向是中国男同性爱者的生存状态,我陪她约谈过男同性爱者、暗访过东单公园、拜访过王小波和李银河,她又提出想见见张元,因为她听王小波说,张元要拍他编剧的《东宫西宫》。张元倒是很痛快就答应了,从张元家出来,玛拉问我“这次张元一定也会请你拍照吧?”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可情况恰恰相反,他不仅没请我为《东宫西宫》拍照,还不太情愿我去拍摄现场观看。整个拍摄期间,我只去过一次北京辅仁大学旧址的外景地,而且匆匆忙忙,连照片也没拍一张就撤了。

  

王光利,电影导演 (1996年5月27日摄于“栗正酒吧”《处女作》拍摄现场)

  

孟京辉,中国国家话剧院导演(2001年11月摄于北京郊区《像鸡毛一样飞》拍摄现场)

  

  朱文(左),作家、导演(2001年1月摄于北戴河《海鲜》拍摄现场)

北京艺术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王光利是通过张广天认识的,叶友是去圆明园画家村拍照时认识的。叶友的哥哥做生意,虽然不太懂艺术,但无条件支持弟弟,叶友想拍一部艺术电影,哥哥便掏钱。1996年5月,我被王光利请去给他的首部故事片《处女作》拍照,到现场一看,男主演竟然是叶友。

还遇见另一位熟人,他是该片的录音师。往前倒十年,我给他讲过半天课,陪他看了一部前苏联电影,人家就考上北电录音系了,而我依旧落榜。他对一男一女俩小助手说:“这是我师父,你们得叫师爷”——我年纪轻轻,辈分还挺高。

能与叶友、王光利在一部电影里相会也不奇怪,因为我们都是边缘人,我与主流人物就不曾有什么交集。

我拍过的这些导演的电影基本都是禁片,有的我至今都没看过,比如《风景》、《海鲜》。这部《处女作》(又名《贴身欲女》),是关于女同性爱的,不禁才怪呢。忘了看过这部片子没有,不过有一场戏印象很深:在夜店唱《社会主义好》。也不知是当时拍摄时的印象,还是后来看了电影。

  

  于晓洋,“第六代”电影导演,何建军的处女作(悬恋)是他的第一摄影师。 (2017年4月8日摄于宋庄,电影新作《寻爱》外景现场)

其他导演我只拍了一部电影的剧照,唯独何建军比较多,《邮差》、《风景》、《蝴蝶的微笑》都是我拍的。而认识于晓洋二十多年,一直没机会为他工作。今年4月,我受邀给他一部微电影《寻爱》饰演男主角,我的戏一天就拍完了。

这位于晓洋不是著名演员于洋的儿子,俩人倒是认识,那位于小洋已经去世了。九十年代,他儿子还小,太太带着儿子住娘家,我经常去他家玩儿,打开他家大冰箱,满满全是1000尺的35mm胶片。于导出道儿颇早,七十年代末“四月影会”最年轻的成员,一组“心理视像派”作品奠定了他在中国当代摄影史的地位;观众所熟知的电视剧《渴望》,他是主摄影。他独立制作、拍摄的“诗电影”《迷岸》和纪录片《生命狂歌——诗人食指》也获誉颇丰。

那个时候全凭义气和兴趣做事,不仅没有一分钱报酬,偶尔还倒贴,甚至有的底片都交给导演了,像《浮士德》、《邮差》、《儿子》、《风景》、《海鲜》等戏剧、电影,大部分底片不在我手里,所以这里展现的图片,并不是我拍得最好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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