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六十年经典重读之九:杜运燮《秋》

  

  

  杜运燮

  连鸽哨也发出成熟的音调,

  过去了,那阵雨喧闹的夏季。

  不再想那严峻的闷热的考验,

  危险游泳中的细节回忆。

  经历过春天萌芽的破土,

  幼叶成长中的扭曲和受伤,

  这些枝条在烈日下也狂热过,

  差点在雨夜中迷失方向。

  现在,平易的天空没有浮云,

  山川明净,视野格外宽远;

  智慧、感情都成熟的季节呵,

  河水也像是来自更深处的源泉。

  紊乱的气流经过发酵

  在山谷里酿成透明的好酒;

  吹来的是第几阵秋意?醉人的香味

  已把秋花秋叶深深染透。

  街树也用红颜色暗示点什么,

  自行车的车轮闪射着朝气;

  吊车的长臂在高空指向远方,

  秋阳在上面扫描丰收的信息。

  选自《诗刊》1980年1月号

  重读《秋》

  敬文东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关于“朦胧诗”的争论中,杜运燮的短诗《秋》曾被认作“令人气闷的朦胧”之代表作。现在想起来很可笑,但当时的论战双方都很严肃,以至于剑拔弩张,形同水火。跟同一个阵营的其他诗人(比如北岛、舒婷、顾城)及其作品相比,杜运燮和他的《秋》要老辣、稳重、成熟得多。这既源于杜运燮的知识教养远超北岛们(杜氏毕业于西南联合大学;以王小波之见,王小波、北岛一辈人更应当被视作流氓无产者),也源于杜运燮年长于北岛们整整一辈的生命体验。前者对诗歌的影响自不必说,后者对诗歌的作用尤其不能被低估。诗的智性或许跟诗人成熟的心智有关。拿顾城的《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和《秋》相比,高下立判。后者的矫情、令人发指的自恋,还有低吟浅唱般的琐碎,更有可能来自阅历短浅导致的心智脆弱,尚不会以反讽、自嘲的心境看待自己——书写“朦胧诗”的那辈人至今没学会这一点。在新诗百年历史上,智性之诗始终是短板、弱项;对自我的逃避更是新诗难以攀越的珠穆朗玛。就这个角度来说,《秋》是一首被严重低估的诗作;包括杜运燮在内的“九叶诗人”对新诗百年的意义,还有待于更进一步的发掘。事实上,北岛们的贡献主要是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接续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新诗精神而已;而《秋》则是七、八十年代之交的四十年代诗人给予北岛们的隐秘教诲——这是今天有必要承认的一个小结论。

  来源:《诗刊》2017年1月号上半月刊“经典重读”栏目

声明:本文由入驻搜狐公众平台的作者撰写,除搜狐官方账号外,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搜狐立场。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