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一天
今天阳光普照，
所以邻居把睡衣睡裤拿到河边去洗——
回家时，每件衣物都叠好放进篮子，
她满面春风，犹如生命刚被延长了
十年。净洁感让她充满喜悦——
它宣布，你可以重新开始，
不必让过去的错误拖住手脚。
她是个好邻居——我们给彼此
留出私人空间。刚才，
她自顾自地哼唱，把湿衣服夹在绳上。
这样的日子会逐日
正常起来。但冬天毕竟难熬：
夜晚来得早，黎明昏暗，
下着总也不停的雨，令人心灰——这样连续几个月，
然后就会下雪，似乎沉默从天上降落，
埋没了树木与花园。
今天，一切都赶超到我们前面。
鸟儿回来了，在种子上叽叽喳喳。
雪都已融化；果树新长了一层，毛茸茸的。
甚至已有几对男女在草地上散步，承诺着之前的承诺。
我们站在阳光下，太阳便会治愈我们。
它从容不迫；悬挂在我们头顶，不动不移，
犹如一个演员喜形于色地面对欢迎。
邻居安静了一阵，
凝神看看远山，谛听鸟鸣。
那么多衣物，不知哪来的那么多。
我的邻居还在外面，
把它们固定到绳上，洗衣篮似乎永远也空不了——
还是满满的，什么都没晾完，
虽然太阳已经向地平线移了一些；
想想看，现在还不是夏天，春天才刚刚开始；
春暖还没站住脚，春寒会随时回来——
她能感觉得到，似乎最后一点衣物在手中结了冰。
她看看自己的手——多么衰老啊。这不是开始，而是结束。
成人，现在都已死了。
只有孩子们留了下来，孤独地，越长越老。
[美] 露易丝·格丽克
1943年出生于纽约。2003～2004年度的美国桂冠诗人。从1968年第一本诗集出版，50年间已经有11本诗集。1993年，她凭借诗集《野鸢尾》获得了普利策文学奖。
本诗选自露易丝·格丽克诗集
《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
沉默的经典 世纪文景
柳向阳 范静哗 译
题图：Child, Rooster, Cat and Flowers Foujita
▏诗歌君语
你是否发觉，我们并非时刻记得自己的年龄。总是头脑记得年龄，而心却很容易忘了这回事。
如诗中所写的，在那忘掉年龄的时刻，生命的温暖、轻快与喜悦才会真正降临。是许多偶然的瞥见（如诗中女邻居低头瞥见自己操劳的手），年龄——这个每分每刻都在变大的数字，才触电般横亘于眼前的。此前的喜悦即刻消失了，直到对于年龄的遗忘再一次发生。
我们就在这反复的遗忘与忆起中跌宕，一不小心就碎成了一个不完整的的大人。而后一生，都忙着寻找撞落的碎片，找到一片便拼回心里，把自己越拼越小，拼回童年，甚至更久之前……
诗人格丽克家境十分优渥，却有个备受孤独的童年。在出生前她姐姐就因厌食症离开了人世。尽管格丽克从未见过姐姐，家族悲剧引发的伤感与孤独却多年弥漫于她的诗作里。17岁时，格丽克自己也患上了严重的厌食症，接受了整整7年的心理治疗与内在自疗才痊愈。我也历经过相似的心理体验。
你看，我们都是擅自宣布成为大人，擅自与孩子做了区别。实际上，是那完整，先碎成了孩子，而孩子再碎成大人的。心选择把年龄遗忘，心一早就知道，大人和孩子，本没有有区别。
儿童节快乐，请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
See | 儿童节特别通知
诗歌君此刻与朋友们正在杭州筹备家庭诗歌空间：慢流國。欢迎诗友们来玩。接下来会陆续推送相关信息，诗歌精也将全面恢复高频更新，敬请关注。
久等啦，爱你们：）
我们有时很老，有时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