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克·佛洛依德的不朽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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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ink Floyd - Their Mortal Remains

▲ Metal heads, a recreation of Pink Floyd's album art for The Division Bell at the V&A.

　　雄心勃勃、迷人而又低调内敛，就如同平克·弗洛伊德本身，今年的5月，也正好是英国迷幻摇滚乐团先锋Pink Floyd平克‧弗洛伊德的首支单曲《Arnold Layne》发行50年，英国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简称V&A)早在去年就正式发布新闻，宣称在2017年5月13日至10月1日，推出一项定名为【平克‧弗洛伊德：肉身馀存The Pink Floyd Exhibition：Their Mortal Remains】大型展览。

　　英国迷幻摇滚乐队 Pink Floyd 平克·弗洛伊德对许多乐迷来说，既熟悉又有些陌生。说熟悉，是因为它是英国有史以来最著名、最畅销的摇滚乐队之一，是世界上最具先锋性和最具影响力的乐队之一；特别是他们的专辑《黎明门口的吹笛者 The Piper At The Gates Of Dawn, 1967》《月之暗面 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 1973》《动物 Animals, 1977》《迷墙 The Wall, 1979》等专辑广为人知，并深刻地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摇滚歌手。他们的唱片在全球拥有总计超过2.5亿张的销量，其中最受欢迎的专辑《月之暗面》在美国权威音乐榜单 Billboard 总榜上的在榜时间长达1650周 (即31年)，此记录至今仍是史上第一。

▲ Faceless. Pink Floyd, Belsize Park, London, 1970.

　　说陌生，一则是因为平克·弗洛伊德的乐队成员除了中后期的罗格·沃特斯 Roger Waters 以外，大都面目模糊、不为人所熟知；有一种说法是：即便是在他们自己的演唱会上，让他们混入观众之中，他们也不会轻易被人认出来；这是乐队成员所追求的匿名性，即 Faceless。二则是因为平克·弗洛伊德是一支典型的英国中产阶级知识精英乐队；他们组队在伦敦，创始成员当中，有三人是在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大学学习建筑设计；而那时的乐队的主唱、灵魂人物席德·巴洛特 Syd Barrett 和后来顶替他的大卫·吉尔默 David Gilmour 都是来自剑桥。良好的教育背景和优渥的中产阶级生活方式使他们对于大众明星式的光环和名气有着天然的审慎和排斥心理；他们更愿意乐迷们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们的音乐实验和音乐创作上，而不是窥探他们各自的私人生活。

　　迷幻摇滚天团的时代脚步，留下音乐与视觉结合的无数经典

　　怎么可能忘记Pink Floyd？

　　就如同怎么可能忘得了The Beatles！

　　又如何能忘记David Bowie呢！

Pink Floyd 历年唱片封面

　　展览的标题 Their Mortal Remains 来自专辑《迷墙》中的一首歌《无人在家 Nobody Home》中的歌词 “我有一架大钢琴助我肉身永存” I've got a grand piano to prop up my mortal remains. 展览主题直译为：肉身余存，作为回顾展，也可翻译为：不朽的遗产。

　　除了在音乐上的伟大成就，Pink Floyd 还通过专辑封面、音乐电影 (MV) 和多媒体舞台设计等等，输出了一系列极具代表性的视觉符号：巴特西发电站上空飞过的粉猪、折射出彩虹的三棱镜、一只正在回头凝望的奶牛……这些都成为了一个时代流行文化的标签，直至今日仍被人们奉为经典；甚至连 "Multi-media 多媒体" 这个词都是由 Pink Floyd 最先创造出来并最早在实践中进行应用和实施的。

▲ Pink Floyd fly inflatable pink-pig over V&A museum, 2017

你是否还记得2012年伦敦奥运会开幕式,，伦敦巴特西上空也曾飘过的一只粉色飞猪？那就是在向英国摇滚乐队 Pink Floyd 平克·弗洛伊德致敬

　　由于Pink Floyd的知名度实在太高，因此V&A在去年宣布这项展览将要举办的同时，也同步启动预售票预定，成效果然是锐不可挡，愈逼近展览日期，也让不同地区的Pink Floyd粉丝展开倒数，期待这项特殊展览早日来到。

　　Pink Floyd到底在昭验出怎样的时代意涵？或者说，他们又象征了什么时代的特殊感呢？实际上来讲，Pink Floyd窜红的年代是落在上个世纪60、70年代(他们创团于1965年)，那个时候，整体的环境正面临改变，新与旧、传统与创新…都在这个时间点上陆陆续续被提现出来。另外，60年代的嬉皮文化兴盛，还是得回溯到60年代冷战、越战的发生，人们开始崇尚一个无为、放弃目的的生活型态，耽溺在东方禅宗思潮当中，主张非暴力的对抗。来到70年代，美国经济下滑，所有的社会信心指数不断往下滑，多少就会推涌整个社会风气导向一个寻求能够暂时抛弃现实、幽闭在一个安全自想式的空间底下。

在回顾和理解 Pink Floyd 以前，我们需要弄清楚几个关键词先：

　　1. 乐队名称：Pink Floyd 平克·弗洛伊德

　　Pink Floyd 很像是一个人名，常常引起迷惑，到底谁是平克·弗洛伊德？在乐队成员罗格·沃特斯 Roger Waters 所创作的歌曲《来只雪茄 Have a Cigar》中就有所解释和自我调侃："The band is just fantastic, that is really what I think. Oh by the way, which one is Pink? 这只乐队太棒了，简直盖过饭特稀，我真是这么认为的；呃，对啦，顺便问一下，你们当中哪位是平克·弗洛伊德？"

实际上 Pink Floyd并不存在，它是首任主唱兼吉他手席德·巴洛特 Syd Barrett 最喜欢的两个乔治亚老布鲁斯艺人 Pink Anderson 和 Floyd Council 两人名字的组合。

▲ Syd Barrett, founder member of Pink Floyd

乐队创始成员由主唱兼吉他手席德·巴洛特 Syd Barrett、贝斯手兼继任主唱罗格·沃特斯 Roger Waters、键盘手兼和声理查德·怀特 Richard Wright、鼓手尼克·马森 Nick Mason 四人组成；1967年吉他手兼人声大卫·吉尔默 David Gilmour 接替因药物上瘾和精神问题而退隐的乐队灵魂人物席德，并与罗格·沃特斯一起成为乐队的联合主唱。这五个人，以各自不同的方式，造就了平克·弗洛伊德不朽的音乐和文化遗产。

▲ from left, Rick Wright, David Gilmour, Nick Mason and Roger Waters

2. 迷幻摇滚：Psychedelic Rock

　　正如其名，迷幻摇滚音乐常常与迷幻药物如 LSD，psilocybin mushrooms，mescaline 和 DMT 联系起来，产生视听幻觉；通过改变意识状态，带来一种超验的感官体验；那时的 Pink Floyd 常在伦敦地下摇滚俱乐部 UFO 演出，现场迷幻效果十足。而随着乐队的声名鹊起，以及席德·巴洛特 Syd Barrett 的隐退，乐队渐由地下发展为地上的主流乐队后，更多地是靠音乐技术和舞台多媒体效果来达到另一种技术化的迷幻效果，即后来的超现实主义-Superrealism。

在没有电脑合成器的时代里，他们是最早使用四重奏声乐体系的摇滚乐队之一，把许多不同的发音器放在不同的定位区内，让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并使音波环绕着观众传播，以使乐声立体化。时至今日，如果用环绕立体声音响或耳机听平克·弗洛伊德，会听到声音在不同声道的转换，形成声音撞击、环绕的效果，这些交响式的乐音、节奏依然能让人强烈感受到异次元世界的摇摆和震颤——不知不觉就进入到平克·弗洛伊德那无可取代的标志性迷幻世界中去。

　　3. 朋克V.平克：PUNK V. PINK

　　当著名的朋克乐队 “性手枪 Sex Pistols” 的主唱约翰·雷顿 John Lydon (也就是后来的约翰尼·罗滕 Johnny Rotten) 在他的 Pink Floyd T-shirt T恤衫上加上了“I HATE 我恨”两字之后，即“我恨平克·弗洛伊德 I Hate Pink Floyd”，就如同发表了朋克在1970s年代的反对一切权威的朋克宣言。

▲ I Hate Pink Floyd 我恨平克·弗洛伊德, by John Lydon

然而，正如当时的音乐评论家斯图尔特·伯曼Stuart Berman所言，Pink Floyd平克·弗洛伊德具备所有Punk朋克乐队们所不具有的一切：即良好的音乐修养和演奏技巧、概念性的创新和探索、优渥的中产阶级生活所带来的广阔视野、品味不凡的时尚风格等等；然而，两个阵营在反叛精神方面的共鸣要远远盖过他们之间的差异和相互蔑视。

Pink Floyd 也经历了地下乐队的生猛阶段，只是到了1970s年代才转向更加深刻的社会政治性批判。特别是专辑《月之暗面》《迷墙》和《动物》均是对资本主义、极权主义、阶级压迫和后工业时代人性异化的批判和反思。相对于朋克的肤浅和狂躁，Pink Floyd 的批判性更加的冷静、深邃并且有力量。性手枪 Sex Pistols 乐队的约翰·雷顿后来承认他其实在私底下是 Pink Floyd 的铁杆粉丝。

　　4. 月之暗面：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

　　在最初的乐队灵魂席德·巴洛特 Syd Barrett 退隐之后，Pink Floyd 进入了一段相对平静的过渡时期，低调内敛、而同时又富于实验精神的他们甚至在意大利古城庞贝的古剧场中举办了一场没有观众的音乐会。直到1973年，随着乐队第八张专辑《月之暗面 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的问世，Pink Floyd 才又重新回归大众视野。《月之暗面》以其对现实生活的不安、狂躁、贪婪、恐惧等的描述和无尽的臆想空间构成了一个恢宏而极富内涵的音乐场景，创造出前所未有的视听感受和体验，将席德·巴洛特确立的迷幻摇滚音乐带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这张专辑在美国 Billboard 音乐排行榜上的上榜时间长达741周(1973-1988)，创下了无人能及的记录。

▲ Cover art for Dark Side of the Moon. Design: Hipgnosis.

　　《月之暗面》的伟大不仅在于它的音乐成就和思想内涵，同时还有专辑封面的设计：折射着七彩光芒的三棱镜如今已成为 Pink Floyd 的品牌象征和视觉符号。三棱镜的想法来源于视觉设计师Aubrey Powell和希普诺西斯(Hipgnosis)设计公司的设计师Storm Thorgerson 的一次头脑风暴，并由他们的合作伙伴George Hardie绘制创作。它完美的呈现了三个元素：乐队多彩的舞台灯光效果、唱片的主题内涵，和乐队成员Richard Wright“简洁有力且大胆”的设计要求。

《月之暗面》的巨大成功使得 Pink Floyd 平克·弗洛伊德成为世界性的超级巨星，但巨大的名声与乐队原本低调内敛的风格相左，也为乐队日后的稳定性带来了不安的预兆。

　　5. 社会批判：Political and Social Criticism

　　在《月之暗面》之后，Pink Floyd 乐队又陆续推出了专辑《动物 Animals, 1977》和《迷墙 The Wall, 1979》，也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 The cover of Pink Floyd's Animals. Artwork: Hipgnosis.

这一时期，乐队在罗格·沃特斯 Roger Waters 的主导下，音乐表现和歌词叙事更加具有哲学思考和社会批判的特点，例如他们的专辑《动物 Animals》就深受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 George Orwell 的反乌托的政治讽喻寓言小说《动物农场 Animal Farm》所影响 (小说影射和批判了列宁和斯大林极权统治下的苏维埃政权)，对不论是资本主义阵营还是社会主义阵营的所存在的法西斯主义、极权主义进行了尖酸而深刻的揭露和批判，同时也影射了英国后工业时代人性异化的社会现实和矛盾。

大卫·吉尔默 David Gilmour 在这张专辑中表现不凡，显示出被罗格·沃特斯 Roger Waters 遮蔽已久的音乐才华。

▲ Pink Floyd, The Wall, 2012 Immersion box set cover

而双碟专辑《迷墙 The Wall》更是一部史诗级的摇滚音乐剧 (歌剧) 式的巨作；唱片讲述了一个英国歌手从孩童起的成长经历，带有两任乐队灵魂人物席德·巴洛特 Syd Barrett 和罗格·沃特斯 Roger Waters 自传的意味。主人公父亲阵亡于二战，从小失去父亲的主人公在严酷刻板、摧残个性的教育制度下成长，被逐渐筑起的一座高墙阻隔了个人同外界的沟通交流；个体也成为整个高墙体制内的《另一块砖 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最后在《审判》曲目中，高墙被推倒，结束曲《墙外》表达了主人公在重新回到社会之后却依然感受到的迷茫和无助。

《迷墙 The Wall》这一预言式的宏大作品概括了从东西方冷战阴影、教育危机、人性异化直至末日般恐怖的西方社会在那个时代的特征。1982年，The Wall 被拍成电影，用画面阐述了沃特斯的创作观念；电影由英国导演阿伦·派克Alan Parker执导，爱尔兰歌手鲍勃·戈尔多夫Bob Geldof饰演其中的Pink Floyd，成为音乐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这也让许多不明就里的歌迷产生了更大的疑惑，到底谁是Pink Floyd？

《迷墙 The Wall》的影响力在东西德统一、柏林墙被推倒之时达到了高潮，但它的预言并未到此终结；和英国左翼作家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农场 Animal Farm》《1984》等作品一样，《迷墙 The Wall》在当下的社会中，尤其是对在魔幻现实主义迷雾笼罩下的中国民众有着意味深长的警醒作用和思想层面的启示。

1997年Pink Floyd的“Back” Catalogue海报上，每个模特身上都展示了一张乐队的代表性专辑

　　Pink Floyd的音乐，向来被推崇到迷幻摇滚的先锋位阶。到底什麽是迷幻摇滚(Psychedelic Rock)？简单一点来讲，迷幻摇滚指的是音乐中融合了即兴爵士、中东音乐…等等元素，它极力渲染如梦似幻的想像情景，其中最被大家印像深刻的环节在于，这样的音乐流风像极了创作者在服用迷幻药物之后的感觉，让人觉得放鬆又充满著幻觉。这种非常规性的音乐，具备了某种说不出魔力的奇异美感，尤其是在60年代的美国与英国简直达到了最颠峰、最受到普世性的欢迎。

1979《迷墙》（The Wall）

　　Pink Floyd非常有意思的一点是在于，他们不仅仅让自己的音乐洋溢出如此具有幻觉式特殊传染魅力，同时在他们的唱片封面，甚至到后来的MV的画面，根本大玩视觉的超现实语境，艺术本身的强烈成分与他们的音乐互为共性，彼此为对方加分许多，这在摇滚音乐的发展当中，称得上一个非常相当特殊且少见的例子。比如说，有一张唱片的封面是一只猪竟然在英国巴特西发电站上空飘荡着！有一张封面则是出现转头凝视着你的一头乳牛！还有折射出彩虹的三菱镜、心电图！甚至在某个MV裡出现一个场景是两个人在相互握手，一个人则是全身着火！Pink Floyd让视觉成为一个音乐的说帖，这样的视觉表现形式或许并非是被拿来诠释歌词的意思，但却是透过视觉来彰显音乐穿透性和想像的传染，彻底做到让音乐本身有著迷幻的效果。这样的方式，多少都贴映著时代在颠颠簸簸的过渡期，人；其实充满著不安全感，对人际与对未来都有著不确定性，而音乐适巧就提供了一个躲避的管道。这如同嬉皮文化的极盛发展的背景因素。但同样道理，嬉皮文化的退烧与没落，归根在于嬉皮文化本身缺乏完整的理论体系，文化理论甚至严重不足，自然就会导致内部自相矛盾而终于走出历史。

《迷墙》MV中的「老师」曾多次出现在Pink Floyd的现场表演中，这次他也会来到V&A

　　Pink Floyd的迷幻摇滚，正好是走在这时代的交界与空虚期间，他们的音乐招唤了人内心深处的寂寞，也提供了一个短暂自我疗愈的逃避。这样的社会环境惯性，当然不见得会再重现，但却为时代留下曾经有过的印记，也让音乐本身得以化为经典。

平克·弗洛伊德：肉身余存

Pink Floyd: Their Mortal Remains

▲ The overview of The Pink Floyd Exhibition, part1

▲ A model of Battersea Power Station created by Stufish.

▲ Pink Floyd, The Wall Live (Masks) by Storm Thorgerson.

　　这次伦敦 V&A 的大展回顾了平克·弗洛伊德从60年代的首次亮相一直到现在的历程和各类文献。展览内容涵盖乐器、音乐设备、舞台设计、建筑图纸、歌词手稿、平面设计和各类艺术创作等：比如尼克·马森 Nick Mason 的日记，他是乐队里唯一一个参与了所有 Pink Floyd 专辑制作的人；还有一个用于1973年至1975年演出的“花瓣”形镜面球型吊灯，再加上由平克·弗洛伊德首先使用的方位混音器，乐队使用过的回声效果器等等。有几个展品是1980年和1981年《迷墙》演唱会的道具，其中包括乐队成员佩带的面具，以便使它们看起来更像传说中的平克·弗洛伊德。同样展示的还有西德·巴雷特 Syd Barrett 写给女友珍妮的一封信，以及他的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