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俨少如何呈现经典:经历、情感和创造力的结合

  2017年6月26日即将迎来陆俨少先生诞辰108周年纪念日。为此,陆俨少艺术研究院将于当日举办“6.26晚晴雅集暨陆俨少艺术院与上海书画院共建签约仪式”。

  今人提倡“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古人则讲“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都是强调艺术家既要满足表现现实,又要有自己真情实感的创作。古代前贤大家如五代画家荆浩隐居太行洪谷山,“写生数万本,方得其真”,才有了传世巨作《匡庐图》,稍后的有范宽,“往来于终南太华之间,终日危坐山林”,才有了流传千古的《溪山行旅》。这些都表明画家要创作一件经得起检验的作品必须要深入的去了解所要表现的物象,并为了更好地表现物象而创造和完善绘画的表现技法,山水绘画正是源于此而产生和发展,也是因为脱离此而走向衰落。杰出的作品应该具备画家的经历、真实的情感、符合规律的创造力。

  

  陆俨少《三峡图》96cm×356cm 纸本设色 现藏于陆俨少艺术院

  陆俨少先生于抗战期间举家避难川蜀之地,战后东归,没有条件购到机票和车票,便托人搭载运输木材的木筏顺江而下,虽险难重重,但归乡之心不可阻。一路川江水急,礁石林立,峡滩险涂,凶险万分。不过也正是这种特殊的经历才让陆俨少先生有了领悟峡江险水的过程,对于这段经历感受,在他的晚年《自述》中曾写道:“山石之奇,长林古木,各家各派,无不齐备。至于各滩,因滩石结构不同,水势亦无有相同者,真是千变万化,各尽其致”。此前他还引用了杜甫的诗来形容这次经历“幸有舟楫迟,得尽所历妙。”可见这次经历对于陆俨少先生的绘画是有着重要影响的,对于下降题材的钟情他晚年写到他在《自叙》中说,1946年由四川东归,“乘坐木筏,经历险水,得谙水势,好作急滩奔流、洄洑喷激之状。谢稚柳先生誉之为古今画水莫若予,徐邦达先生亦誉为五百年一人而已,妄窃时誉,广及海内外,遂以画云水著称于世,而峡江险水,以及巴蜀山川形胜,为我常画题材,四、五十年来,大小几欲盈千幅。”这也就可以理解陆老之后的创作为什么这么钟情于峡江系列了。此图《三峡图》款识之中也有交代,为其晚年追忆曾经险水所作,读之令人感慨。

  此图《三峡图》称得上是陆俨少先生晚年峡江系列的代表作,尺幅巨大,留白、勾云、墨块、勾水等技法运用自如,奔腾的江水,流动的朝云,动态的山脉走势,使读者观之如有一副动态的画面呈在眼前。在笔墨的表现上,笔墨愈发老辣洒落,江水以陆式勾水之法写就,旋波洄洑,壮丽奇诡,两岸危岩峭壁,笔墨磊落洒脱,运笔轻重缓急,提按转承,山脉的蓄势由左上角而下,由高而缓。山石之上林木、云雾掩映,林木以中锋勾其枝干,再以点叶写就而成,布局安排错落有致,朝云则以勾云之法,由左至右,通贯全幅,与山势、流水相呼应。使观者览之,峡江之险,犹若眼前。

  《三峡图》则是陆先生非常重要的传统题材风格作品系列之一。他在《自叙》中说,1946年由四川东归,“乘坐木筏,经历险水,得谙水势,好作急滩奔流、洄洑喷激之状。谢稚柳先生誉之为古今画水莫若予,徐邦达先生亦誉为五百年一人而已,妄窃时誉,广及海内外,遂以画云水著称于世,而峡江险水,以及巴蜀山川形胜,为我常画题材,四、五十年来,大小几欲盈千幅。”这些峡江险水图的基本特点,是以凝重的墨色、繁密的皴法塑造山体,以灵动的细笔描画江水,极尽山势危耸,流云浮没,礁如剑戟、惊涛汹涌、舟船如奔之状。而险峻奇丽的画境,流转妙绝的笔法,正是“陆派山水”的典型。

  《毛泽东词意图》

  

  陆俨少 毛泽东词意图 144cm×360cm 1953年 现藏于陆俨少艺术院

  在新中国成立以后,随着政治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大变革,一大批传统性的书画家响应国家的号召开始尝试一些新的题材和类型的创作,毛泽东诗词便成了这一阶段书画家们争相创作的题材。如李可染根据毛泽东诗词所创作的名作《万山红遍》,《井冈山》等,都是这一题材的代表作,另一个创作毛泽东诗词而著名的是傅抱石,创作了《虎踞龙盘今胜昔》,《大雨落幽燕》和《毛泽东诗词三十七首》等作品。两位画家这一题材作品的成功创作使得这一题材在全国书画界大为提倡。

  此幅《毛泽东词意图》竖144cm,横360cm,这个尺寸在陆老中早期作品中是很少见的。画面款识由丰子恺所题:“画家田寄苇、陆俨少、 吴琴木、吴伟、张大壮合写毛泽东沁园春词意图,奉赠定慧寺以为弘一法师舍利塔落成纪念。一九五三年十二月,丰子恺记。” 1952年为弘一法师去世十周年,丰子恺在杭州虎跑筹建弘一法师纪念馆,1953年弘一法师舍利塔落成,为了纪念舍利塔的完成丰子恺组织画家创作了一批大尺幅的国画创作,此幅作品便是当时所画的作品之一。

  此图款识虽称陆俨少与田寄苇、吴琴木、吴伟、张大壮所合作,但从作品的风格来看则全是“陆家面目”,尤其山石林木全是陆俨少先生之典型风格。看山石用笔,线条绵柔厚劲,以卧笔中锋写就,笔笔生发,凹深凸浅,雪景以留白来变现,疏密变化,虚实安排错落有致。构图上,画面右侧崇山峻岭,飞瀑幽谷,在山势龙脉之上长城高耸,颇得深远高远之趣,左侧大河蜿蜒,堤岸错落,又有平远之趣,山道、旷野上,商旅、牧民点缀其间。由此观是图则正为“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之境。

  此外,尺幅3米以上的作品在陆老所传作品中并不多见,尤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受作画条件所限,作品多以小品长卷为多。进入八十年代,作画条件的改善,再加上应邀为北京、上海等全国各地的地政府机关、机场、宾馆所创作装置画增多,所以这一阶段集中创作了一大批尺幅巨大的山水画,如1979年为上海虹桥机场所作《大好河山》,1982年为中南海紫光阁作《层峦暖翠》、《楼静山虚图》等。而此幅《毛泽东词意图》创作于50年代,可以称得上是陆俨少先生中早期作品里难得的山水巨作

  《东蒙隐居图》

  众所周知,杜甫诗文是画家平生最为欣赏的,其他诗人文集可以只读选集,而唯独杜甫诗文,画家要诵读全集。爱杜诗,绘写杜诗诗境,是画家毕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杜甫诗意百开册》就是其中典型代表。这幅《蒙山隐居图》虽不在“杜诗百开册”之列。但也是写杜诗诗境的经典之作。

  

  陆俨少《东蒙隐居图》 86cm×50cm 1988年 现藏于陆俨少艺术院

  此画纵86cm,横50cm,纸本设色,创作于1988年。此为画者晚年创作之精品。画中款识为:故人昔隐东蒙峰,已佩含景苍精龙。故人今居子午谷,独在阴崖结茅屋。屋前太古玄都坛,青石漠漠常风寒。子规夜啼山竹裂,王母昼下云旗翻。知君此计成长往,芝草琅玕日应长。铁锁高垂不可攀,致身福地何萧爽。书老杜《元都坛歌寄元逸人》,余爱其文词,因写其意。戊辰二月清明日,八十叟陆俨少并记。钤印:

  阴崖结庐而居,芝草琅玕而伴。此历代文人隐居所共同向往之境界。画家对归隐似乎有着不可名状的情结。画家一生中画过很多隐居题材的作品,甚至画家早年也曾尝试在浙江德清上柏山中隐居。隐居之乐无外乎三种。一为田园归隐,“不为五斗米折腰”,悠然于南山之下;二为功成名就后的退隐,“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是也;三为求仙访道之隐,葛稚川移居正为此也。

  此画正是写求仙访道之隐居。画面中苍松盘桓于山石之间,若猛虎、若蛟龙;山石随笔墨而涌动,山巅烟雾缭绕,使得山间草木更显郁郁葱葱,有潇湘雨过之感。茅屋依山临崖而建。山涧中迸发的鸣泉飞流直下,不见其动,但闻其声,汩汩作响。故而,似静非静的流泉与似动非动的山峦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动一静,动静交错之间,仿佛传来了庐中几位隐者围坐论道的谈笑声。如此的意境,与造化同工,亦妙亦神。

  画中前景山石用笔简洁老辣,墨色恰如其分。远景山峰写细密繁琐一路,全师元代王叔明(王蒙)笔法,皆从牛毛、解锁皴法中出。中锋、侧锋并用,线条笔笔如碑学书法一样铿锵有力。线条之间墨块的巧妙运用,浓淡相宜,使得画面更加生动自然。尤其是远景退却,与烟云交错之处,恍若真景象,别开一番境界。

  说到书法用笔,山巅勾云之法,清晰可见。笔笔中锋,曲折回环,长短适度,疏密得当,枯湿浓淡衔接自然。不愧为“陆家云法”。

  画家用笔用墨之精精彩,无不令人叹服。此画设色更是值得一提,或用赭石色填补山石树木空白处,或施以三绿、朱砂色于墨块皴法之上,相互呼应,相互彰显,使之画面丰富厚重。可谓真正做到了色不障墨、墨不障色。另外,画家用色不是三矾九染,也是强调“写”字当头。

  画家绘写此景,不仅仅是因为诗文感悟深、传统笔墨雄厚,而且还和长期写生的积累与沉淀是分不开的。画面中我们不难发现有峡江险峻之势、雁荡烟雨之象的影子。因此,学习古人固然重要,读书习字亦不可缺,但是要想表现真山水之气象,以造化为师至关重要。

  《楼外汀州图》

  纵196cm,横59cm,纸本设色,创作于1982年。画中款识为: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贾生年少虚垂 ,王粲春来更远游。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宋王安石晚年喜吟此诗,谓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之句,虽老杜无以过,唐人知学老杜而得其藩篱者,义山一人而已。壬戌春日宴广州平居无事,偶翻李商隐集,遂写其意。陆俨少。钤印:“俨少”、“宛若”。

  

  陆俨少《楼外汀州图》 196cm×59cm 1988年 现藏于陆俨少艺术院

  此画颇得宋之赵大年(赵令穰)意趣。大年为皇室贵胄,不得远游,多写平林湖庄、烟雨潇潇之小景。观此画亦如此,画面巨石当首,城郭遥映,中间则阴阴杨柳相连;且垂柳映翠湖畔,芦荻风动水面,雾气弥漫中,似乎骤雨初晴之江南。前景着笔写巨石处,仿佛可以听到毛笔在画纸上沙沙的书写声,笔力雄强,势不可挡。画面虽一气呵成,笔不可遏,然于中景杨柳间处处留意,细心刻画,顿生江南水乡柔美之意;而且杨柳依依,愈绵延,愈悠长,消逝于烟生云起之远方。足见画者晚年豪放中不失婉约。画面用色秀润通透,清新淡雅。柳色芦草施之以汁绿色,浓淡有秩,远景分明。淡绿色的画面气氛中点缀一些赭石色,使之画面色彩不单薄。再加上山石用以纯墨色,置于前景,与周围形成了鲜明对比,特别有画面冲击力。

  值得一提的是,此画画风朴拙而不生硬,物象简括而不草率。曲曲直直、跌宕起伏,疏疏密密、交错参差。平淡天真中不失阳刚之美。真文人趣也。构景也是意味深长。用北宋大画家郭熙总结的“高远”、“深远”、“平远”来形容似乎有些不合拍。倒是韩拙在《山水纯全集》所提到的的“阔远”、“迷远”、“幽远”特别贴切。有近岸广水,旷阔遥山者,谓之阔远;有烟雾暝漠,野水隔而仿佛不见者,谓之迷远;景物至绝而微茫缥缈者,谓之幽远。咫尺之间,尽显景象之阔;寥寥数笔,已写湖岸之迷;率意而为,不失杨柳之幽。画家绘画功力之雄厚可见一斑。

  “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如此景象,画中竟表现地淋漓尽致。这与画者的绘画能力和修养阅历是分不开的。绘画能力不必多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足以见画者的绘画修养。画者自己也常常讲,“三分写字,三分画画,四分读书”。只有足够的修养与阅历,才能做到,下笔如有神,尽写胸中丘壑。再者,画中更妙处在于,除了描绘高城杨柳、汀渚芦荻的景象之外,意在“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这大概就是画家的文人情怀与寄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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