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马走进酒吧会发生什么? | 单读

  上周国际布克文学奖获奖作品揭晓——以色列作家大卫·格罗斯曼的《一匹马走进酒吧》在 136 部作品中脱颖而出,作家与英译者共同分享了荣誉。

  小说以主人公杜瓦雷在酒吧的一次夜场单口相声表演为线索,讲述了一段个人、家庭、民族交织的悲喜剧。小说以奇幻的叙述结构和巨大的情节张力,在幽默诙谐的表象之下,揭示了生活的悲剧本质。 一如格罗斯曼作品的一贯风格,小说并不止于悲观,而是让人在忧伤中反思,在黑暗中勇敢前行。

  ▍以下内容有部分转载自澎湃新闻

  英国当地时间 6 月 14 日晚,以色列作家大卫·格罗斯曼凭借《一匹马走进酒吧》(中文名暂译)获得 2017 年度布克国际文学奖。

  

  大卫·格罗斯曼是当代最重要的以色列作家之一,也是著名的和平主义者。他 1954 年生于耶路撒冷,毕业于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哲学和戏剧专业,曾在以色列电台做过多年的编辑和新闻评论员。他的作品已被翻译成 36 种文字在全世界出版,除了获得以色列诸多文学奖外,他还获得过多项国际奖项,包括德国绍尔兄妹文学奖、意大利弗拉亚诺奖、格林扎纳·卡佛奖、蒙特罗奖、伊斯基亚国际新闻奖。格罗斯曼出版了多种体裁的文学作品:长短篇小说,随笔,木偶剧和儿童文学作品等,其中很多已经被译介到中国。

  

  《到大地尽头》是 2008 年出版的长篇小说,这部皇皇巨著甫一问世即横扫以色列畅销书榜,很快售出 20 余国版权,并相继获得法国美第奇外国小说奖、德国君特•格拉斯基金会信天翁文学奖、英国《犹太季刊》温盖特奖等。

  小说讲述了一个女人、一个家庭和一个国家的伤痛。奥拉的儿子奥弗即将从以色列国防军退役,却临时去了前线参加新的军事行动。在极度愤怒与悲伤中,奥拉离家出走,去北方加利利地区旅行,以“躲避”随时可能降临的奥弗殉职噩耗。与她同行的,是她昔日好友和恋人阿夫拉姆。在山中,奥拉为儿子祈祷。在她的叙述下,奥弗的故事,意外成为她和阿夫拉姆的慰藉。而她对家庭和恋爱的回顾,也是一个母亲对战争和家庭的深刻反思。《到大地尽头》是一段回顾生命之旅,在爱与交流、回忆与再述中,那些即将失去的,已经失去的,将长存于心中,永不磨灭。小说充盈着忧伤和感叹,但也充盈着对生命的礼赞。文字敏感细致,触动内心最深层也最纯粹的感动。

  

  《证之于:爱》是作家最著名的长篇巨著。小说描述的是大屠杀辛存者的下一代人的“非正常“生活,为了从过去的恶梦中挣脱,作家借同为作家的人物莫米克之手,从精神的深度探索犹太民族所承受的深重苦难,并试图寻找救赎苦难的精神之路,即“证之于:爱“。

  小说的写法极具开拓性,全书五部分的写法有意识流有超现实有时空倒错,最后的部分甚至以百科全书的词条形式呈现,最大限度地开掘了时间空间、现实想象、历史事实与精神层面的各个维度。

  

  《一同奔跑的人》是一个十六岁的故事。一个男孩被一条陌生的拉布拉多牵着,跑遍耶路撒冷的大街小巷,寻找它的主人。她发现主人是个和他同年的女孩,修女说她像个天使,警察却咬定她买了毒品。男孩必须找到她,因为她肯定身处险境。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男孩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

  正如沙漠中也有绿色,战乱的耶路撒冷也有少年的纯真。爱情,亲情,勇气,忠诚……这本书里有年少时的一切美好。命中注定的爱情,命中注定的成长,青春本身就是一种美好的力量。

  

  《锯齿形的孩子》是以色列文学大师大卫·格罗斯曼写给孩子的成长之书、冒险之书。男孩诺诺被送上火车,据说车上有爸爸策划的生日礼物。他终于找到那个等他的老人——一个国际大盗,他们劫持了火车,开始了做梦都想不到的冒险。当一老一少都成了忘年交时,诺诺在报纸上看到自己被绑架的消息……

  诺诺的旅行是对成人世界的一场拷问。大卫·格罗斯曼说:“当创作使我陷入孤独和疲惫时,我便为孩子们写小说,它们能将我治愈。《锯齿形的孩子》便是这样一部。”

  

  《迷狂》描写了一个关于背叛与找寻的情欲漩涡。妻子不告而别后,沙乌儿开始向弟媳埃斯特倾吐自己十年来对于妻子“出轨”的种种猜想,那种颓丧、自我、强迫症般的状态让倾听者埃斯特也渐渐陷入了她自己的迷狂……

  大卫•格罗斯曼的作品中总是荡漾着珍惜、神圣和冥思。而写这一部作品的格罗斯曼似乎更加猛烈,更加狂暴,更加锋利,也更容易将我们击倒。

  

  《一匹马走进酒吧》英文版封面

《一匹马走进酒吧》(节选)

作者 【以色列】大卫·格罗斯曼

译者 张琼

  “晚安!晚安!庄严的凯—撒—利—亚 ——全城晚安!”

  舞台上空无一人,滚滚雷声般的吼叫声在左右两侧间回响。观众渐渐安静下来,满怀期待地咧嘴笑着。一位瘦削、戴眼镜的矮个子男人像被人从侧门踢出来似的,趔趄着上了舞台。他蹒跚几步,跌跌绊绊,两手往木地板上一撑,臀部猛地往上一翘。四下观众席上传来散乱的笑声和掌声。人们还在鱼贯进入夜总会,一边高声闲聊。“女士们先生们!”一位站在灯光控制台边的男人开口了,此人一副谨言慎行的模样。“掌声有请杜瓦雷·G !”台上的男子依然猴子般蹲伏着,大大的眼镜框斜架在鼻子上。他慢慢转过脸来,不眨眼地一直盯着众人。

  “哦,等一下,”他咕哝着,“这里不是凯撒利亚,对吧?”一阵笑声。他慢慢直起身子,拍拍手上的灰尘,“经纪人好像又在耍我了。”有几位观众喊出声来,他惊愕地瞪着他们:“你们说什么?又来了?你们,第七桌的,没错,换的新嘴唇模样棒极了,真的。”那女人咯咯笑起来,一只手捂住嘴巴。表演者站到舞台边缘,身子轻轻地前后晃动。“严肃点,亲爱的,您刚才的确说过内坦亚 ?”他睁大了眼睛,眼珠子简直布满了整个眼镜片:“先得说清楚,您确实是坐在这里,而且很肯定,千真万确地认定,我此时此刻真的是在内坦亚,而且连防弹衣都没穿吗?”他双手交叠放在裆部,一副恐慌表情。众人笑着高喊,有几个人还吹起口哨来。又有几对人从容地漫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吵吵嚷嚷的年轻男子,这些人貌似是正在休假的军人。小小夜总会挤满了人。熟人们相互打着招呼。三个穿着热裤和氖紫色吊带背心的女招待从厨房里出来,走到不同的桌子旁。

  “听着,红唇,”他朝着第七桌的女人微笑,“我还没说完呢,我们继续聊。我的意思是,您像个漂亮正经的年轻淑女,说真的,您一定拥有独创的时尚感,如果我对您的迷人发型没有判断错的话,发型师一定是——先让我猜猜,发型师一定是那个设计圣殿山清真寺和迪莫纳核反应堆的吧?”观众席爆发出笑声。“假如我没说错,我还发现从您那里隐约地散发出大堆钞票的味道。我是猜对了呢,还是猜对了呢?呃?有一点点对?不对?根本不对?我这么问是因为我还察觉到了大剂量的肉毒杆菌,更别提过量的缩胸了。假如您要问我的话,那个外科医生真该剁手的。”

  那女人胳膊交叉抱住身体,把脸埋了起来,从手指缝间发出开心的尖叫声。那男人一边说话,一边迅速地从舞台一侧走到另一侧,双手相互搓着,目光扫过观众。他穿着舞台专用的牛仔靴,脚跟移动时会发出清脆的啪啪声。“我一直很想弄明白,亲爱的,”他高声地说道,眼睛并没朝那女人看,“像您这样聪明的女人怎么会没想到,对别人说这话时得小心谨慎、明智而周到呢。您不能打耳光般告诉对方‘你是在内坦亚。’啪!您这是怎么了?您得让人有点心理准备,尤其对方还这么瘦弱。”他拉起自己褪色的T恤衫,全场一片惊愕。“瞧见没?”他冲着坐在舞台各侧方向的众人,一把裸露出自己的胸脯,咧着嘴笑道,“看见了吗?皮包骨头。基本上都是软骨。我对天发誓,如果我是一匹马,我就得去炼骨胶了,各位懂我的意思吧?”众人报以尴尬的笑声和厌恶的呵呵声。“姐啊,我的意思是,”他又转向那女人,“下一次,您要是想对人说这样的话,就得斟酌措辞,先得麻痹对方,老天呐,得让他麻木迟钝了。您得柔声迷惑他的耳朵,就像这样:恭喜你,杜瓦雷,哦,最英俊的男人呐,你赢了!你被选中在海岸平原上参加一项特殊实验,不会很久,九十分钟而已,最多两个小时,据说在这里这是人均无风险曝光允许的最长时限。”

  观众大笑,那男人露出吃惊的表情。“你们干嘛傻笑啊?那笑话就是在说你们自己!”他们笑得更厉害了。“等一下,我得把话说清楚,难道没人告诉你们,你们只是开场观众,之后我们才让正式观众入场?”口哨声、哄堂大笑,还有几处传来了嘘声,有人朝桌子嘭嘭地砸拳头,不过大多数人都被逗乐了。一对高挑、瘦长的人走进来,两人前额上都耷拉着柔软的金色刘海,这是一对年轻男女,也许两个都是男的,身穿亮色的黑衣,胳膊下夹着摩托车头盔。台上的男人瞥了他们一眼,微微蹙起眉头。他迅速移动身子,每隔几分钟就飞快地出拳,像是与无形的对手搏击似的,虚晃一下,如善战的拳击手般敏捷。观众就爱看这种表演。他一只手遮住眼睛,一边扫视幽暗的全场。

  我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伙计们,当各位的面,我敢摸着良心对大伙发誓,我爱内坦亚,没错,热爱!是吧?”“是的!”一些年轻的观众喊起来。“我会告诉大家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就是礼拜四晚上,和你们一起来到了这片迷人的工业区,不光如此,而且是来到一间地下室,差不多就要撞上那了不得的氡矿了,还一边讲插科打诨逗你们乐,是吧?”“是的!”观众们高声回应。“错,”那人肯定地说道,还乐颠颠地搓手。“我这都是胡说八道,胡闹罢了。我得实话实说,我可受不了这城市,我可得摆脱内坦亚这堆垃圾。大街上人人都像是证人保护计划的目标,而剩下的那些人就得把对方用黑色塑料袋套起来塞进车子的后备箱。相信我,要不是我得养着三个漂亮女人和一、二、三、四、五,五个孩子,算算看,五个呐,我对上帝发誓,今晚站在你们面前的可是史上第一位患产后抑郁症的男人啊。五次啊!实际上是四次,因为其中有一对是双胞胎。但其实还是五次,假如你算上我自己出生后抑郁的那次。可这一大堆破事最后让你得了好处,我亲爱的内坦亚,因为要不是为了我那个长乳牙的吸血鬼,我才不干呢,绝不!今晚我得从约阿夫这里赚这区区750舍客勒,他可是不费吹灰之力,还一点不领情呢。好吧,开始吧,朋友们,我最最亲爱的人们,让我们尽情欢乐吧!把房顶掀翻了!让我们掌声欢迎内坦亚女王!”

  观众鼓起掌来,这一反转让他们略感疑惑,不过他们还是被他热情的呐喊和亲切明朗的笑容感染着,他的情绪发生了彻底逆转。方才备受折磨、揶揄的苦涩消失了,仿佛镜头闪光灯一亮,就换成了轻柔细语、睿智文雅的姿态,令人难以想象此人刚刚还在不停地吐槽。

  他显然很享受自己造成的这番困惑。他像指南针似的用一只脚做轴心,身体慢慢绕着转起来,一圈转完,他扭曲着脸,又露出一副苦相:“我得宣布一则令人兴奋的消息,内坦亚。你们不会相信自己会这么走运,可是今天, 8 月 20 日,恰恰是我的生日。谢谢,谢谢大家,你们太善良了。”他谦卑地鞠躬。“是的,没错, 57 年前的今天,世界变得更糟糕了一些。谢谢你们,亲爱的。”他昂首阔步走过舞台,做出用扇子往脸上扇风的动作,可手里什么都没有。“你们真好,真的,大家不用这样的,我受之有愧,离开时记得往盒子里扔支票,是现金的话表演结束后放在我胸口就行,假如你们带了性爱赠券,现在就直接上来好了。”

  一些人朝他举杯致意。有几对人吵吵嚷嚷地走进来,男人们一边走一边鼓掌,这些人在靠近吧台的几张桌子旁坐下。他们挥手向他打招呼,女人们还喊着他的名字。他眯着眼看看他们,像是眼睛近视、看不清楚似的也挥手示意。他一次次反复转向房间后侧我桌子的方向。从他走上舞台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想与我对视。但是我不能直视他,我不喜欢这里的氛围。我不喜欢他呼吸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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