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改编自DC同名漫画的电影《神奇女侠》的热映，野性十足的亚马逊女战士凭借其性感的肌肉线条与高超的骑射技术，征服了全球观众。除了类似神奇女侠的力量型女神，古希腊还诞生了诸多擅长创作抒情诗与颂歌的文艺型女神，莱斯波斯岛的萨福就是其中的著名代表。萨福的诗歌温婉典雅，真情率性，大多以人的爱和欲望为主题。本期微信中，著名古典学家克劳德·伽拉姆运用语用学的方法对萨福的诗歌进行了解读，为我们展现了关于萨福研究的不同面向，内容选自《诗歌形式、语用学和文化记忆——古希腊的历史著述与虚构文学》。
首先来了解有关亚马逊人的传说
经过盖尔·加朵演绎的女侠，无论是战斗还是日常状态都无比性感。
电影开场便上演了精通骑射的亚马逊人击退德国大军的一幕。
自从荷马史诗以来，一直流传着关于亚马逊人的神奇传说。
在公元前8世纪的《伊利亚特》中，亚马逊人被称为“有经验的战士”。这句话的含义是，在战争中，从力量，体能，勇气上来说，她们是能和男人匹敌的。
希罗多德(公元前484-公元前425年)记载了一些关于这些女人的详细信息，有可能是假的但同时也很吸引人。在他的叙述中，亚马逊人被展示为不懂“传统”妇女的工作，熟练使用弓和箭，灵巧地使用长矛的骑马者。她们来自于塞西亚(乌克兰、俄罗斯南部和哈萨克斯坦西部)，这个地区距离古希腊很远，象征着一个可怕的、奇异的、不可知的土地，那里充斥着野生和威胁的人。希罗多德还声称，亚马逊人有一个婚姻习俗：禁止年轻女子结婚，直到她在战斗中杀死了一个男人。
希腊地理学家斯特拉博(公元前64年-公元20年)记录了这样一种信仰:亚马逊人为了更好地使用弓和箭或者扔矛，而把自己的右乳房烤焦。他还写道，亚马逊人被认为与男性分开居住――她们到邻近的领地去交配――但只留下女孩抚养。斯特拉博承认，这很可能是幻想的，但他的描述让我们了解到希腊人对亚马逊人的恐惧和焦虑。
回归正题，来看伽拉姆对文艺女神萨福的解读……
萨福（Sappho，约前630或者612～约前592或者560），古希腊著名的女抒情诗人，一生写过不少情诗、婚歌、颂神诗、铭辞等。一般认为她出生于莱斯波斯岛（Lesbos）的一个贵族家庭。据说她的父亲喜好诗歌，在父亲的熏陶下，萨福也迷上了吟诗写作。她是第一位描述个人的爱情和失恋的诗人。 青年时期曾被逐出故乡，原因可能同当地的政治斗争有关。被允许返回后，曾开设女子学堂。古时流传过不少有损于她的声誉的说法，但从一些材料看，她实际上很受乡人敬重。
此时此地，你在我身旁〔显现……
强大的赫拉，你的〔美……
当年阿特琉斯的儿子们曾向你呼告〔……
那些英名卓著的君王。
当他们在伊利昂〔……
完成举世无双的伟业〔……
随即离开，返回此地〔……
但他们无法做到，
除非向你还有掌管乞援者的宙斯呼告〔……
还要向西奥妮的爱子〔……
此刻愿你〔广施恩慈……
一如往日。
你的美激发崇仰之情〔……
……〕妙龄的少女〔……
该诗创作于公元前 6 世纪初的莱斯波斯岛。虽然只剩下残篇断简，但这些爱奥利亚节奏的诗句可以阐明一种语言的关联，也就是几乎所有的歌唱诗都把公民共同体中的英雄往昔（所谓的“神话”）与歌唱诗在当时当地（hic et nunc）的表演（从属于某个“仪式”）交织在一起：
在诗的第一行里，作为前缀和连接元素的 dé着重点出了诗歌表演的当时当地对女神赫拉的召唤：这是一种视觉展示（demonstratio ad oculos）的话语行为。一瞬间，在对赫拉的直接召唤中，“陈述时刻”指涉一种语言表达，呼格指示了诗歌表演的当时当地性。在这一文本的即时状态中，时间性并没有受到严格的规定；相反，萨福同时代的歌唱诗诗人阿尔凯乌斯的诗歌却体现了对空间的界定。
阿尔凯乌斯的诗歌也同样与三位神明对话，而他们也出现在萨福的诗句里，共享一个空间：宙斯是祈援者的保护神，爱奥利亚的赫拉是万物之母，而狄奥尼索斯吞食生肉。在这首同样以爱奥利亚节奏为主的诗歌里，一些指示元素不仅展示了诗歌被合唱队唱 诵 时 ，构 成“ 说 话 人 ”（persona loquens）的 不 同 的 叙 述 人 称即“我/我们”，而且也表明这些合唱队身处泛莱斯博斯岛的神庙里，而这些神庙常常祭奠这三位被召唤的神明。这首诗歌 的 创 作 来 自 特 定 的 历 史 语 境 ，成 为 从 僭 主 必 达 科 斯（Pittacos）手中解救莱斯博斯岛上的城邦密提林（Mytilène）的前奏。此外，阿尔凯乌斯的另一首诗歌让我们了解到，在这一共属岛上不同城邦的神庙里，也举行着著名的女性选美比赛。为了她们，萨福特地以审美的方式以及诗歌语言的魅力赞颂女性的完美性。
因此，在这一文化空间中，合唱队颂唱着萨福的诗歌，以召唤女神赫拉。为了提高这一颂歌的有效性，歌队提及一个“神话”事件，这一事件发生在具有典范意义的英雄时代：从特洛伊战争回来的阿特琉斯之子，曾逗留在这同一个供奉赫拉的地方。但是意味深长的是，萨福选择的希腊英雄归来的版本与荷马史诗的英雄归家（Nostoi）版本不同。特别是，萨福的版本和《奥德赛》提及的史诗版本，即涅斯托尔、狄奥墨徳斯以及梅内劳斯途经莱斯博斯的篇章有所区别。萨福对这一简短的叙述重新改写，将重点放在了莱斯博斯岛。不仅阿伽门农赞颂了这座岛屿，而且作为当地三位主神之一的赫拉（还有作为祈援者保护神的宙斯以及西奥妮的儿子狄奥尼索斯），似乎也确保古希腊英雄的回归之路。
凡此种种都在表明，以召唤赫拉的介入为据的“诗的论证”，是建立在一种“神话编纂”（mythographie）的活动之上的，虽然“神话编纂”这个词尚未出现。在此，诗歌只是提到了某些情节元素以及援引了某些来自英雄事迹的专有名称。然而，除了这些细节外，在萨福的神话编纂叙述中，英雄事迹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与诗歌吟诵的时空显然密切相关，这一“颂歌行为”（song act）也就等同于诗歌的创作：“神话”的层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穿透了“仪式”的层面！
因此，不仅过去行为的发生地点使用指示副词 tuíde（意思是“这里，在我们眼前”，诗行 7），而且当陈述阿特琉斯之子的归家（nostos）时，赫拉也总是作为你（tu）而在场。因此，在这首具有重要语言维度的诗歌中，埃米尔·本维尼斯特所区分的双重陈述层面在此汇合了。那些以“你/我”“这里、现在”为主要标志的“话语”层面构成一种“陈述的形式工具”，与以“他/她”“那里以及那时”为形式标志的“历史”层面或者“叙事”层面重合。
从这一空间同一性出发，英雄事迹的过去时也回归到了诗歌文化实践的现在时，其标志是（“这里和现在”，诗行 11）的 表 达 方 式 。 这 一 指 示 词 常 常 出 现 在“ 歌唱诗（mélos）”这 一 类 型 中 。 此 外 ，奥 克 叙 林 库 斯 发 现 的 纸 草 残篇，使我们重获萨福的这首诗歌，也让我们猜测，有一位或者几位少女（诗行 14）参与了构成诗歌的“当时当地”的仪式活动。这一信息引发我们想象：有关阿特琉斯之子在归家途中经过莱斯博斯岛的神话叙事，是被一群年青少女组成的合唱队歌唱的。很有可能的是，神话叙事在“当时当地”的诗歌的合唱表演那里，获得其符号—叙述意义上的认可。
此外，并非偶然的是，在这一英雄事迹的过去时和诗歌仪式叙述的现在时重合的语境下，阿特琉斯之子返乡的时间似乎被指称为 palaión（“往日、往昔”，诗行 12）。对于古典希腊文化来说，palaión 这一术语指涉一个本地概念，可以代替现代的“神话”概念，而后者已经通过比较文化人类学的媒介进入了我们的一般常识。由于人类学尊重本地术语的“区别性”（émique）分类，在这里，我们更倾向于追随最早的古希腊历史编纂学家。为了避免所有关于神话都是虚构和奇幻的偏 见 和 误 解 ，我 们 更 倾 向 于 在 指 涉 神 话（mythe）时 ，使用palaión甚 至 lógos 等 词。 实 际 上 ，在 希 腊 的 古 典 时 期，这些术语指称了与英雄时代相关的叙述行为，但这一叙述行为指涉当下，通过话语形式促成了当下的可塑性。
《诗歌形式、语用学和文化记忆：古希腊的历史著述与虚构文学》
【瑞士】克劳德·伽拉姆 著
范佳妮 译 张巍 校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7年6月
北大博雅好书
博识雅行 学知天下
北京大学出版社文史哲事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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