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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发旧文，呜呼！
今史记•刘国梁孔令辉列传
文 / 王一舸
刘国梁，新乡人也。孔令辉，哈尔滨人也。
初，国朝乒乓球雄于寰宇既久，及西洋横拍弧圈球法兴，则见絀，数败。故潜招球童以练之，欲待其稍长以争雄也。孔刘皆被其选。时国梁年十二，直板，令辉年十三，横拍。二人卒为少年交。
既而，同室而栖，同台而习。令辉素严整，凡衣服衾被井然。而国梁狼藉。令辉起卧动静皆肃，国梁不拘。有巡夜者过其室，见令辉仰面端寐，被褥犹整然不苟，国梁则睡态可掬。一室之内，判若霄壤。
国梁尚诙谑，常以语弄令辉。令辉初不言，忽怒喝之，国梁不敢应也。
及至习球，国梁擅与人详辨机谋，审析得失。磊然无所匿。而令辉内秀，惟多听人言而已。
俟其为国出战，亦踵递之间。卒并肩前驱，所向披靡。自此睥睨天下十余年，折桂无数。时高手林立，外有瓦尔德内尔、金泽洙、普里穆拉茨、萨姆索诺夫之辈，皆百战宿将；内有王涛、刘国正、马文革之属，亦一时精英。二人持衡十余载，为国乒中坚，实力所致也。
其遇双打则协作，时无匹者。及单兵作战，二人在伯仲之间，往往能力克劲敌。或云，二人之技，令辉更胜一筹。或谓不然，盖国梁之技，以奇取胜，所出之招，一瞬百计，鬼神莫测，方遑应接，转攻复至，往往一二回中，便得其志。故以国梁御外，其所长也。以令辉守正，则不失也。此皆悉其长，尽其能事也。惟令辉为俊美少年，当时有体坛潘宋之望，国梁上场，常胁肩歪颈，其状亦奇。
二人既为龙凤，往往竞赛相对，互争翘楚，此最难得也，乒乓乃国球，致力于此者何止恒沙。于芸芸中卓荦者，已属三生之幸。国选相争之烈，更出人所想，何况折桂咫尺，谁不竞欤？
国朝四十七年（1995年）世乒赛，国梁与令辉决赛相遇，令辉终夺魁。比归私所，相拥而泣。二人既为至交，必互照肺腑，两求慰藉。令辉所言“竞中求其衡”，诚至言也。
时中国独大，诸国为抑中国故，改大球，更赛制。国朝五十四年，国梁退役。明年，擢为国队男队主教练。国梁仕途之进，亦其智计所致也。国中名将代出，能胜国梁者亦众矣。独国梁之相机善谋，无可俦也，谋略于帷幄，决胜以分毫，随机应对，力挽变局，斯得其宜也。时令辉犹战于球台，已为国中宿将矣。国梁与令辉将帅相得于公，兄弟杯酒于私。益相得也。
国朝五十八年，令辉亦退役。其间，令辉或不得志，尝醉酒与人争，亦国梁急解之。复六年，令辉为国队女队主教练。明年，国梁总戎国队。交契为帅所得。惟二人性情两异，国梁善谑，待属将及外人，皆如带春风。而诸将整肃，虽国梁戏逗诸般，不苟言笑也。令辉貌严严，性梗急，麾下女将初甚惧，年月既久，令辉亦改。虽面色严毅如初，队中多笑闹相谐者。
今以里约热内卢奥运会，二帅带男女队征战于南美。所战多捷获。此皆二人意料中事，故颇不以为意。惟国梁于赛中场侧小寐，有台湾网友云：“何处此胖子，必不识球者。”此言一出，举国大噱。惟其所言其实者，国梁令辉相视略同者，皆“发福”久矣。
论曰：
刘国梁孔令辉，初以球童为少年交，复以战将为袍泽交，为对手交，终各掌符节，为元戎交。虽争逐汹汹，处境酷烈，时势化易，二人自相守爱如一也。
二人虽性情相异，所为立别。而其初，皆为清隽少年，复及精壮，至今日皆为盘然胖人如一也。
人能相交于贫贱者，或不能共富贵。人能相知于富贵者，或不能共辛苦。更何况世事多变，人心万端，光阴荏苒，命运摧折。能相知守数十载，犹为兄弟，不忘初心，不舍其志者，虽和璧隋珠，不及其珍，虽朱袍紫绶，不及其贵也。
今以刘国梁，孔令辉之谊，复观“张耳陈余列传”，岂不为古人汗颜欤。
《传》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其刘国梁之谓也？余睹刘教练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离职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彼其忠实心诚信于士大夫也！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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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琢，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文学博士，从事训诂学、《说文》学研究，章黄国学主编。
王一舸，编剧、专栏作家、昆曲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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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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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味的青春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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