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姐的家信│我像茫茫大海里的一个小船,这些家信就像是航标灯

  

从大学时期至今,杨小姐和她的家人们一直保持亲密的沟通和交流。当家人不能时时见面的时候,最初的方式是写信,后来可以选择的交流方式渐渐越来越多。但他们一直收藏着那些年的往来的书信,并且按照时间和书写的人,将它们分类整理装订好,是那些认真热枕的心意与时间的小小印证。

口 述 _ 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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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家人

  

小时候的杨小姐和妈妈

我是学医的,但曾经是个满脑子文学幻想的人。在学校里上课,经常拎着一本大部头的小说,爱不释手。有一次上遗传课的时候我躲在最后一排看《台湾散文鉴赏辞典》,如痴如醉,被进来的系主任收走了。他在讲台上扬着书说,哎呀,我们这个医学院要出一个文学家了。下面的同学哄堂大笑,我心里却是不服气的。

我上小学以后,爸爸总是带我在书店度过周末,一泡就是大半天,在买书上从不吝啬。那时我们家里面经常会有一个状态,晚上吃完饭之后,大家会坐在一起,看书的看书,读报的读报,或者就是闲聊。大家都沉浸在一种共同的精神氛围里。我记得客厅的台灯散发着暖暖的黄光,这画面在我脑子里的印象很深刻。

2 | 猫头鹰要出现了

大学时期的杨小姐

“刚从科室回来,立即动笔给你们写信。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在手术室整整站了七个半小时。昨天夜里两点多,张松海来叫我说我们科有急诊,迷迷糊糊起床,神志却异常清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喊‘等一下,马上就来’。”

——摘自杨小姐写给爸爸妈妈和姐姐的信

  后来学医学到毕业要实习了,开始告别纯粹的校园生活,硬着头皮跟着带教老师出入病房、门诊和手术室。突然间,入校宣誓时那句“生命所系,性命相托”变得非常实在和具体。

最初非常难适应,从单纯的学生生活到天天与生老病死打交道,好像从云端跌到了谷底。在我眼中,医院是个集所有痛苦之大成的地方,似乎医生的日常生活就是与痛苦为伍。你要面对的是病痛的痛苦、死亡的痛苦、告别的痛苦。

我是一个很敏感细腻的人,面对病痛和死亡的心理反应比较大,每天去科室的时候都很沉重,觉得自己也要成为痛苦的一部分了。

后来有一个老师,他跟我讲,你不能只看到痛苦,他说我们面对的是痛苦,但恰好我们就是一个摆渡人,一个船夫,希望把他们摆渡到一个不痛苦的地方,我们希望别人能得到解脱,所以我们要呆在这里。

他帮我疏导了这个被堵塞的情绪。然后我就开始发现自己学的这个东西还真的挺高尚的,在病人生命最不堪的时候,你在这里,你能够帮助到他。

所以那个时候,好像梦突然就醒了,我变成了发愤图强的好青年,一边实践,一边翻回课本。我什么都做,是最投入的一个学生,几乎24小时都在医院,没日没夜地帮老师处理。只有你态度谦卑腿脚勤快,老师才愿意给你讲解更多。

白天的时候动手机会有限,来了病人,你身边有大量比你有经验的人。但没有什么人愿意来值夜班,到了晚上,就你一个人了,碰到急诊就可以跟老师一起动手了,就可以冲在第一线了。

我就有那种“到了晚上,猫头鹰出现了”的感觉,充满了警觉,有一次夜里两点多有急诊,迷迷糊糊起床,神志却异常清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喊“等一下,马上就来”,那一次足足在手术室站了十多个小时。

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跟老爸有了更多的话题,他大学也是读医学院的,我看不懂的,想不明白的问题,就会马上写信跟他说,然后跟他打电话。一提笔就是洋洋洒洒数十页信纸,连我们的署名都换成了“实习医生:杨青”和“主任医生:杨继臣”。

那个时候,除了在科室忙,同学看我就干两件事:第一个是在宿舍长篇大论地写信,第二个事情就是去邮局或者医院小卖部打电话。他们觉得我不可理喻,只有我知道那种长大成人急于倾诉的痛快感觉。

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去请教老爸,他能为你解答专业上的问题,给你指点迷津,你可以把所有的问题和感受到告诉他,他都懂,他是知音。

后来有一个一起实习的同学,可能比较了解我,就说,杨青,我觉得像你这么投入,其实不是为了要成为一个医生,你就是来体验生活的。

3 | 风物长宜放眼量

  

▲ 小时候的杨小姐和她的姐姐

“你姥爷和姥姥昨天来咱们家串门,要给你们寄信,我和你妈妈趁机把信也装进信封里,所以这封信是‘三合一’。”

——摘自杨小姐的老爸给她和她姐姐的信

她说的那个话,就好像把我给揭露了。就好像我演了这个角色,看到了它的意义,我就得投入去做,要把它做好。然后实习期结束了,这个事情就跟我没关系了。

医生是一个在专业领域里不断深入走下去的职业,一干几十年。而我当时想要去涉猎更多新鲜的东西。

我姐姐在广州做主持人,我就去了广州,跟着她在电视台玩。

十几年前的广州还是一个很诱人的地方,一个当时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像一锅煮沸的水,所有人都很拼命,都在找机会。大家都奔它而去,上演的人生的悲喜剧也会格外地集中,情绪也比别的地方浓烈。就像一个拉洋片,像一个清明上河图,上面是人生百态。我觉得我当时的状态就像一个小孩,像一个游客在逛园子,特别好奇,精力充沛。

那时候的互联网行业风起云涌,充满了朝气蓬勃、思维敏锐的年轻人。然后我想那我找个工作试试吧,我就看《广州日报》招聘版,打电话去应聘。

后来我进入IT行业,负责维护政府行业关系,和政府打交道会很频繁,要往来,要公关。会见到更多的人。他们更加像戏剧中的人,更懂得怎么在复杂的关系里平衡和周旋。

我接触过一个省级单位的小官员,他很乐于在我面前分享他的经历,他说还是个小职员的时候,自己时时刻刻都严阵以待,哪怕是被领导叫去一分钟的问话,都会在去的路上的几十秒内想好最妥当的答案。还比如去和一个人吃饭,会感到那种倨傲,会要表演,就是他有多大的权力,他让谁来谁就要马上来,他让谁买单,就是给了谁面子。

后来看,可能也是一个社会的常态,但对于一个女文学青年来说,现实的样子和我原来的价值观是相左的,冲突很大。就是该怎么活着,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太确定了。

所以那几年给家里写信会很频繁。这种书信更多的是在说这些困惑。我一般都会写给全家,信的开头都是“亲爱的老爸、老妈、姥姥、姥爷”。

老爸是一直在给我写信的,他会说社会的阴暗面是永远存在的,和你喜欢的光明是相伴相随的,你一定要有一颗平常心。

我觉得对于自己,那其实是一个很艰难的时段。就是一个人要去抛掉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要去接受现实层面的很多东西。在这个时候,有人来帮助你安慰你,让你不绝望,也别气馁。不会因为觉得这社会没意思,他们把持着上层的话语权,我们是没有希望的,就不努力了。

我老爸经常和我说,“风物长宜放眼量”。境界一下子就不一样了,让人可以重新打起精神。

  当你就像茫茫大海里的一个小船,这些家信就像是航标灯,把你给点亮了。就是让你像一株植物一样,继续好好地往上生长,不要停留在这个层面,往上长高一点,能看到的东西就更多一点,心胸就会放宽一点。

4 | 用肉身滚过

  

在上海工作时,杨小姐的妈妈到上海看望她

“不舍的感觉一天天浓厚并弥漫开来。我想把杭州的山山水水全部装在脑海里,烙刻在心底。我还想再去爬一次那跋涉过6个小时的25公里山路,还想再看看那引得我雪夜呆呆看上两个小时的西湖,哦,还有那摔破了膝盖的舟山群岛之旅,那让我沉醉的渔港黄昏,还有我那些一路打了12个小时扑克的可爱同事。”

——摘自杨小姐给全家的信

后来还是离开了广州,去了上海一家大型国企,也是废寝忘食。

集团正在飞快地扩张,到处收购兼并品牌和工厂,特别需要年轻的力量参与。我误打误撞到这个关口,还没过试用期就被派往杭州负责分公司的内部管理。就是要把一套制度在分公司推行。人事、行政、业务、客户投诉什么部门都要兼顾。

当时大家都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同事劝我别碰,国企关系盘根错节,集团又处在大破大立的重新调整阶段,这个工作是要得罪人的。但我就高高兴兴地去了,觉得是个机会,浑身干劲。

我只带了一床被褥,一个箱子去了。到了才发现和理想中的状况完全不一样。比如应该是我的助理的同事,坐在我的办公室里不给我腾位置,我就在办公室外面她的位置上坐了三个月。

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把原则贯彻到底:管理的系统要清晰,财务要重新梳理,审批流程要推行等等。

推行新政就要挡住别人的既得利益,要遇到阻力,被穿小鞋。有一次搞一个大型市场活动,就没有人支持我,等着看我的笑话。实在没办法,我向上海申请派同事来援助。当现场一切都准备好了,活动的气氛一点点热烈起来,我转头冲向高高的看台大哭。但这样的日子只是刚开了个头。

既然没什么人配合,那我就自己去做,我就整个人扑了进去,不停地做事。这么做了一年,别人也慢慢地看到你是什么样的人,开始接受你。但过于原则分明终究是在得罪人的。就有各种小报告打上去,等制度推行得差不多了,我就阵亡了。总部那边把我调回了上海,就说,那杨青,你停职一个星期吧。

公司其实也在平衡各种关系。但当时是不明白的,特别接收不了,说我这么辛苦努力,得到这样的结果,就很委屈。

那时候西湖是我最常去的地方,一个人去了就坐在西湖边给家人写信。可能对很多人来说西湖仅仅是一个风景区,尤其是生活在那里人,看多了就觉得司空见惯。但是对我来说,西湖是我的祷告所,那里将我和周围那些复杂和算计远远地隔开了。

爸妈在回复我的信里说,我可能把很多事情做得太坚决了,不够柔软,不够圆熟,太硬,也太想快。但老爸也说,你能早早地经历这些,也是收获。

后来我才觉得,那一段里收获的财富,让我在之后的十年里受用不尽。

就是一夜之间,你一个小丫头被提拔到那个位置,可以接触和了解企业体系里全套的组织构架,也有机会接受系统和专业的营销管理训练,然后去遇到各种困难,去攻克。虽然最后我“失败”了,但那个身体力行的实践的过程是别人拿不走的。

那是实实在在用肉身滚过去的,知道是什么滋味,再来也就知道怎么应对了。

5 | 价值

▲ 杨小姐的妈妈年轻时的照片

“时间过得真快,春节刚过,情人节又来了。你爸爸昨晚说给我买一支玫瑰,我说没有必要那么浪漫。你猜一枝玫瑰多少钱?竟然要15元。我好心疼啊!我说只要心里记着我就足够了。结果晚上我们从百货大楼转了一大圈空手而回。”

——摘自杨小姐的妈妈给她和她姐姐的信

后来回到广州,我进了《VISION青年视觉》杂志。一下子就觉得顺利了很多。就感觉前几年都是绑着沙袋在跑步,突然间就身轻如燕了,一下做了七年。

《VISION青年视觉》是一本介于艺术、设计、时尚之间的创意杂志,分享介绍的都是国际上比较先锋和前沿的态度和作品。它一度独领风骚,是很多学艺术的学生、青年设计师和艺术家的必看读物,我在这里经过了纸媒最黄金的年代。

来到这个地方,才觉得好像找到了我的游泳池,兜兜转转那么多年,那个频率才终于对上了。就是心里的那个火苗一直没有熄灭,起落之后,终于接近了最初的喜好。

那个时候,05年,通讯方式已经很多元了,我和家里人还是一直保持着沟通的密度。最长每两三天要有一个电话。

说电话,老妈永远都是那一套,嘘寒问暖,老爸关心的东西更多,世界局势啦,职业发展啦,还会经常聊聊人生观价值观。

我刚工作的时候,每当迷茫的时候会问他,你希望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就说,我觉得你要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对社会有用的人就可以了。

我从来没有嘲笑过他的想法,觉得他的这个价值观我是全然接受的。就是你做事的时候,不会考虑那么多,不会为了回报,不是为了给自己贴一个成功的人的标签。

就是你也会受到各种拷问和冲击,别人都那么做的时候,也收获了成功和金钱,你就会面临如何自处的问题。但是渐渐地这个也不是问题了,因为你知道你要的不完全是名和利,或者说有了名和利,是可以帮助你做更多有价值的事。

人让自己舒适的那个东西是不一样的。

就像从这本杂志开始,我没有再离开艺术传播和推广这个角色。因为觉得艺术的价值是能开启人的心灵,让人产生独立的见解和思考,成为更完整的自己。所以我想要去分享它,这个职业让我踏实和舒服。

6 | 千江有水

  

▲ 宋 马远《水图》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定风波》 宋 苏轼

  我好像是没有叛逆期的,后来有朋友问我,你喜不喜欢摇滚乐,你听不听黑豹,听不听崔健。这些东西很深刻地影响过一批人。

我说我没有,他就说你的青少年期在干嘛,咱们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应该都听过,你没有愤怒吗。

我就是没有愤怒。就好像没有那种层面上的需求,要去找一个出口,或者通过这些标签来借力,它不是那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也不需要通过和它发生联系去证明自己。

我觉得从小到大的阅读可能对我的心性有比较大的影响。那些传统文学、诗词让我心里是有平静的。

小时候在家里抄诗词,很喜欢那种意境。比如苏轼的“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还有“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这样的文字对我的影响会比较大。因为觉得那是多开阔的一种人生,清明的,纯粹的,很澄澈。

我觉得这些沉淀在我的心里的东西,会让我在对比现实的时候感到矛盾,但我老爸还有家人和我的交流会让我被安慰,也相信属于我自己的那个世界还是存在的,虽然它不是现实,但是对我才是真正的真实。

因为我爸也是一个喜欢文学,喜欢音乐,喜欢读书,可以沉浸到自己精神世界里的人,但同时他也有自己的专业,久经历练,了解现实世界,所以他对我的开解,我会信服。

70年代生人,比较接近60年代和50年代,有一个统一的社会价值观,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要做贡献,后来改革开放,很多东西都进来了,外界开始发生变化,价值观开始松动,但是我们被时代注入的一些东西,没有完全崩塌。

我觉得,好处就是人可以很单纯地活着吧。比如老爸就会说,还是美好的多,不要为了当下的丑恶而气馁。

7 | 那就从远古的文明开始吧

  

杨小姐和爸爸妈妈在土耳其的旅行途中

  我会经常带着老爸老妈去看博物馆,去听音乐会,见我的艺术家朋友们。我自己组织的展览,都会请他们去。我觉得有趣好玩的事,都会想到他们,想让他们也体会一下我的快乐。

  前几年我爸妈来广州,我就带他们去一些艺术家朋友的工作室玩,在广州周边的大山里,是一个废弃工厂,一片原始风光,很多虫子蚊子,你在那里站一会儿,就会被咬出密密麻麻的包。

  我爸妈看来,艺术家简直就是怪人。从那回来之后,我爸就说,那蚊子那么多,他们怎么在那生活,还要画画,还觉得挺快乐,说这简直无法理解。

  这种冲突的状态还蛮有意思的。但是他们也很愿意去理解和看见更多的东西。现在看展览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日常生活。河南的文物古迹比较多,我们那只要博物院一有什么主题展览,我爸妈绝对是第一个去的,还号召亲戚们也去。

  一个女儿成长起来了,在自己的领域里有了一定的涉猎和见闻,就有一点点像在这种时代的更迭上,她变成了父母下一程的一个带路者。

  我爸对于地理、历史很了解,这个帝国那个战争,他比导游还讲得好,出去旅游周围一圈人跟着听。刚开始带他们去旅行的时候,我说我带你出国,咱们第一站去哪,他说,咱们就从那个远古的文明开始吧。他想去的是埃及和希腊,后来我们先去了土耳其,他说,土耳其也可以,那也是欧亚文明的交界点。他就一路都在讲土耳其历史。那是我的弱项,我就只能听老爸讲了。

  父母会逐渐地老去。他曾经在你面前是权威的,能够带领你,但是他的这个优势在逐渐丧失,你也不能忽略他的价值,你可能还得制造一些机会,让他们把那个价值表现出来,你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是很强。

  就是原来他给你给养,现在你要给他给养。

  后来我跟老爸说,我说你去过那么多地方,说起来也是侃侃而谈,还有你的生活,你的时代,其实都很有价值,你应该写起来。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渺小,觉得普通人都有什么好写的呢,写出来也没人看。我就告诉他,就是这些细节和个体构成了历史的脉络,我说你应该去反映和记录,你先写,我再帮你梳理。我就天天念叨。

  老爸后来就真的开始写了,一写就一发不可收拾,一篇就是几万字,从游记到他各个阶段的生活,有滋有味的,写完就让我们全家人看和润色。

  现在我们家庭的沟通方式过渡到了微信,最常聊的主题就是怎么写文章。有时候我会提出一些建议,比如要有主次,不能把所有想说的放进去什么的。他就会很大方地接受批评,说,行,你的意见我接受。

  过了一两个月,我爸可能就会说,你上次说得挺对的,我现在再看回我两个月前写的东西,就没眼看,我现在得推翻重写。他也会在亲友群里发自己的文章,然后把他得到的评价截图发给我,说,你看,他们都说我写得好。

8 | 目送

1973年,杨小姐的父亲和母亲

  前段时间,我给他们买了一本龙应台的《目送》,他们看得心潮起伏。老爸说,你们一次次归家离家,我们做父母的也在一次次目送。他说他也要写一篇《目送》,说说他们对儿女的牵挂。

  我在等着他写《目送》,我们都要彼此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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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姐的姥爷写给她的信

杨青 1978年生 39岁

独立写作者,艺术推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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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编 _ 余非 鳝鱼 | 摄影 _ 松鼠

出品 | 林曦

  

▽ 看看他们的东西 ▽

  

  

  

  

  

  

  

  

  

  

  

  

  

  

  

  

  

  

  

  

  

  

  

  

  

  

内容为 Lstudio 原创,皆为过心爱惜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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