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它是近年最好的战争片,也不为过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 奇 遇 电 影 (ID:cinematik)

  在2016年第73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俄罗斯导演安德烈·康查洛夫斯基执导的影片《战争天堂》斩获了最佳导演奖。

  老爷子的前作《邮差的白夜》也曾为他赢得这一奖项。这成绩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要为他鸣不平。

  毕竟,若抛开电影节本身掺杂的政治性不谈,我觉得这次的《战争天堂》完全具有拿下金狮奖的实力和高完成度!

  

  战 争 天 堂

  导演:安德烈·康查洛夫斯基

  主演::朱莉娅·维斯托斯卡亚

  彼得·库尔特 / 维克托·苏霍卢科夫

  IMDb:7.2/10

  豆 瓣7.7/10

  奇遇电影字幕组|QY-202

  俄语听译:@小问米什卡

  时间轴:@一只醉丁 @内田洋行

  特效&压制:@内田洋行

  作为一部二战题材的影片,《战争天堂》势必会被拿来和诸多出色的战争电影比较。

  远到《辛德勒的名单》、《钢琴家》,近到《黑皮书》和《索尔之子》,有人甚至还提出了采用了相似黑白摄影的《修女艾达》。

  这些影片都从各种角度切开了战争的皮囊,从其肌理中透析血淋淋的真相。

  但反观本片,康查洛夫斯基采用的手段和表达的意图仍然令人出乎意料。

  电影以1942年战时的欧洲为背景展开了叙述。

  在第一个场景中,摄影机古怪的机位早早营造出极为逼仄的画面空间,这与态度粗暴的权力者搭配,营造了无形的压迫感。

  隔着荧幕,我们能明显感觉到,两位受害者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人身自由,更有来自精神层面的“禁锢”。

  紧接着,电影的英文片名“PARADISE”缓缓浮现。

  此时的“天堂”二字显得颇为扎眼,而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下,影片开始了叙事。

  

影片一开始就营造了一个逼仄的空间

  但让人措手不及的是,从第二个段落起,之前的紧张感竟戛然而止了。

  取代了压抑场景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独白。他们相继面对镜头,讲述起自己的家世。

  镜头中的他们既像在回答一个不明身份的采访者的问题,又像是在借助摄影机袒露心声。

  我们姑且不论角色面对观众讲述的动机何在,导演选择以如此“冒犯”(让演员直视镜头意味着打破观众的沉浸式体验)的方式叙事,必然有其原因。

  

  

主角直接面对镜头展开讲述,电影的第三面墙破碎了

  于是,在平静的叙述中,剧情继续波澜不惊地推进下去。我们知道男讲述者名叫朱尔斯,是个胆小又好色的警察局长;女讲述者名叫奥尔加,是个移民到法国的俄国贵妇。

  两人的命运在战争中被迫交叠,但就在故事即将到达一个高潮的时候,朱尔斯突然死了。

  

朱尔斯的死让人始料未及

  此时的观众恐怕已经错愕了,但影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插入了新的讲述者——德国军官赫尔穆特。

  他如前面两人一样,在摄影机前正襟危坐。观众一边耐着性子听其讲述,一边思考着朱尔斯的死,以及这些镜头的意义。难道死人也可以说话吗?

  

新加入的纳粹军官,看上去是个普通的德国好青年

  在《战争天堂》中,康查洛夫斯基精心塑造了一个迥异于以往二战影片中的纳粹军官。

  赫尔穆特既不同于《辛德勒的名单》中人格分裂的拉尔夫·费因斯;也有别于《黑皮书》里,为爱彻底“昏头”的蒙茨。为了对人物进行全面细致的展示,影片在他身上花去了不少的篇幅。

  在一个场景中,身处于大雾中的赫尔穆特面对四周若隐若现的阴影,产生了复杂的恐惧心理。

  但这位纳粹军官恐惧的不是“可见的敌人”,而是他自己,是他心中对弱势群体的善意与同情。

  被困于雾中赫尔穆特陷入了自己内心的迷雾。他心底的道德纷争已经将其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正是有了这里的心理困境做铺垫,后续发展中,他与奥尔加的故事才显得更加自如且富有维度。

  

迷雾中惊慌失措的赫尔穆特,来自内心的恐惧有时比可见的敌人更难以战胜

  在每天都要死一万多人的地狱般的集中营里,奥尔加和赫尔穆特相遇了。他们逐渐展开了一段复杂扭曲的情感关系。

  赫尔穆特单纯执着,坚守信仰。他曾为了守护盖世太保头子希姆莱嘱托的“理想”而大胆举报。这个年轻人,是真的相信当时的战争可以让世界变得更好。

  而当他遇上了奥尔加,他又以同样的热诚一心奉献于她。但在战争中,他们注定只能在一场畸形的爱情虚妄下,见证人性的异化与折损。

  

  赫尔穆特与奥尔加的恋情虽然为影片填上了一点亮色,但在如战争般阴郁的黑白画幅中,我们也知道二人的关系必将无疾而终

  对我而言,《战争天堂》是难能可贵的。因为导演并未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居高临下地批判那些参与纳粹暴行的人群。

  相反,康查洛夫斯基冷静客观地将解释权交还给了角色本身,从而也归还了他们进行自我审视的自由。

  尽管这意味着电影不得时常跳出叙事结构,打乱叙事节奏,甚至还可能离间观众与人物的距离。

  但康查洛夫斯基承担了这种风险。毕竟没有一部电影能做到人人称好的。导演所能做的,只是在影像中实现自己的理念。

  还记得,在《邮差的白夜》拿奖后,接受专访的康查洛夫斯基曾说过:

  “现在的我只是在描绘我看到的现象,而不是在倾吐自己的观点。即便知道思考和观点必然会有,但是我努力让它们不要渗入到影片之中。”

  这解释了《战争天堂》中三位主角面对镜头,展开回忆与自我剖析的形式。

  导演就像主角一样,絮絮叨叨的还原事情的经过。他不发问,不评论,只是“描绘他所看到的现象”。

  

大量采用素人演员的《邮差的白夜》也“客观”到近乎于纪录片

  观众对此可能有迥然不同的态度和反应,影评人对这种做法也褒贬不一,但了解了康查洛夫斯基对“客观性”的重视之后,你很可能会跳脱出单纯的喜好,借此机会思考起表达方式的意义。

  

奥尔加是唯一在自白中忏悔的人

  影片大段的自白和其“最后的审判”的设置,很容易让人想起同样来自俄国的另一位巨擘——陀思妥耶夫斯基。

  在奥尔加的忏悔中,罪与罚的思考被推至最深。她本该是罪行最轻之人,但其反思力度和讽刺强度都远远超过了其他二人。

  事实上,正是她的无辜照亮了她的忏悔。她就像是《罪与罚》中的索非亚一样令人心痛。

  站在陀氏肩膀上的康查洛夫斯基,这次凭借《战争天堂》让人们记住了自己。

  他曾背负“塔可夫斯基御用编剧”和“米哈尔科夫的哥哥”这两个重量级身份的重担,但《邮差的白夜》和《战争天堂》的相继获奖,无疑已经开始慢慢为康查洛夫斯基还原出他应得的大师席位。

  

  老康与老塔在一起讨论剧本,《压路机与小提琴》、《伊凡的童年》、《安德烈·鲁勃廖夫》等经典作品均出自康查洛夫斯基之手

  

  安德烈(左)与尼基塔(右),后者曾拍出《西伯利亚理发师》和《烈日灼人》

  

手捧小狮子的康查洛夫斯基在第71届威尼斯电影节上

  当然,《战争天堂》不仅展示出了康查洛夫斯基不一般的编剧天赋,也具有出彩的摄影。

  在盖世太保头子希姆莱会见赫尔穆特的那场戏中,画面中的明暗对比、光线的射入角度、明亮到分外显眼的希特勒头像,还有那弥漫的烟雾……一系列细节共同构建出了一幅压迫性极强且禁锢感十足的场景。

  而随着镜头景深的不断靠近,这种压抑气息也变得愈发强烈。元首头像的不断放大更让人紧张到几乎窒息。

  

  

  

光影、景深与步步逼近的希特勒头像

  对此,《好莱坞报道者》评论道:“很可惜,威尼斯主竞赛单元没有技术类的奖项,否则伟大的俄罗斯摄影师亚历山大·西莫诺夫应该不会空手而归。”

  在康查洛夫斯基的前作《邮差的白夜》中,西莫诺夫就曾奉献过精湛的技艺。

  影片4:3的黑白画面和考究的打光,还能让人想起黄金时代的单色摄影。其画面风格非常符合影片多数场景所处的1942-1944年间。而那模拟了集中营逼仄空间的近乎四方的镜头,也成功凸显了战争对人性的禁锢。

  可惜,尽管导演做出了诸多特立独行的尝试,影片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背上了“政治正确”的包袱。

  当片尾的犹太人儿童出现时,影片苦心孤诣建立起的多重视角似乎稍显鸡肋。

  

结尾处“适时出现”的犹太孩童

  可能导演的“正确”是无心之举吧。而且,将心比心来说,在二战的残酷性上,大概没有人能接受一个执着于挖据人性维度的含混立场。

  总之,《战争天堂》有理由从当今兴起的又一股二战影片热潮中脱颖而出。事实上,它也的确做到了。

  影片无可挑剔的画面捕捉到了人物细微的情绪变化,其打破第三面墙的设置又以客观到近乎冷酷的态度拷问战争中的人性。

  更厉害的是,在观影过程中,康查洛夫斯基似乎让每位观众都成为了上帝。

  他为我们开启了神之视角,赋予了我们生杀大权,又留给了我们亟待思考的终极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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