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浪出版公司本月出版的一本名为《导演的诞生:我的第一部电影》的电影新书。此书由斯蒂芬·洛温斯坦采访到十位世界知名导演,聊他们各自导演处女作的诞生过程。
这些导演是:
理查德·林克莱特《都市浪人》
理查德·凯利《死亡幻觉》
亚利杭德罗·冈萨雷斯·伊尼亚里图《爱情是狗娘》
北野武《凶暴的男人》
谢卡尔·卡普尔《纯真》
埃米尔·库斯图里卡《你还记得多莉·贝尔吗?》
阿涅丝·雅维《他人的品味》
卢卡斯·莫迪松《同窗之爱》
特里·吉列姆《莫名其妙》
萨姆·门德斯《美国丽人》
《死亡幻觉》
从导演名录来看,几乎每个导演都是我们熟悉的,他们初出茅庐的故事,自然也很容易令我们感兴趣,以下文章节选自刚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举行过音乐会的库斯图里卡的访谈,听听他聊聊他的电影之路:
库斯图里卡
洛温斯坦:能谈谈你的家庭吗?
库斯图里卡:我父亲年轻时是政府记者,后被任命为副部长。我妈妈是个普通公司职员。所以我们算是中产阶级,不是很富,也不是很穷。这样的环境对我成为艺术家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小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艺术潜质,所以当我开始拍电影的时候,有些人很惊讶。但是想想我的父母,想想他们是什么人和他们从事的工作,我们家两代人中没有一个是农民,那么这就不足为奇了。另外,我在萨拉热窝的郊区长大,那里生活着很多穷人。尽管我比其他人生活得好一些,但我却见证了其他生活在萨拉热窝的人没见过的场景——美丽的吉卜赛女郎、小偷、英年早逝的人,还有很早就生孩子的人。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比在其他地方显得更加强烈。因为我出生在中产阶级家庭——如果共产主义社会有这样的阶层的话——我得说自己很幸运。尽管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拍电影,但这些冲突和生活中获得的强烈的感受,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影响我。
库斯图里卡
洛温斯坦:在你的成长过程中,你主要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库斯图里卡:足球。我想成为足球明星,但没有实现。我踢得很好,但在任何一项体育运动中,你都必须突破瓶颈,才能做到最好。足球在我生活的社区是一种社会认同的方式。如果不会踢足球,你就会被当作白痴——也不能融入这个群体。我从小就把足球明星当作偶像,所以被这个群体接受,对我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事。我觉得这和现在大家看足球比赛时表现出战斗精神具有相同的原因,就像每周六都要去打一场小仗,模拟战争。我的足球偶像对我影响深刻深,比约翰 ·休斯顿( John Huston)或约翰·福特( John Ford)重要得多。但后来我开始思考电影导演应该如何观察事物,逐渐形成自己的想法,很像是约翰 ·福特的作风。那时的电影和现在不同,现在的电影不再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就像马拉多纳这样的球星能感知 110米外角落里的情况,但现在的电影已经没有了这种感觉,没有层次。可能已经没有人像约翰 ·福特的年代那样拍电影了。
库斯图里卡与马拉多纳
洛温斯坦:你的电影中经常采用铜管乐和吉卜赛音乐。在你的成长过程中,你接触过什么类型的音乐?
库斯图里卡:小的时候,我生命中的音乐主要是意大利合奏曲,《两万四千个吻》(Venti Quattro Mille Baci)之类的音乐。我和朋友们在一家小型社区俱乐部里听了所有这种类型的音乐,还试着模仿。那时我们组建了自己的乐队,滑稽、笨拙地模仿听到的乐曲。我们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向世界证明自己。音乐对我们很重要。后来,我接触了 70年代伦敦的朋克音乐,像冲撞乐队( The Clash)和性手枪乐团( Sex Pistols)这类表达对保守党不满的音乐类型。对我来说,这是另一个很重要的阶段。今天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我们的传统音乐变成能与世界交流的语言。
玩音乐的库斯图里卡
洛温斯坦:你对西方很感兴趣,并从中获得过灵感。那么,你对电影的兴趣和对音乐是一样的吗?
库斯图里卡:一直都一样,可谓齐头并进。我第一次挣钱,是通过在(萨拉热窝的)实验电影院地下室里铲煤,报酬就是可以看到好莱坞电影,看弗兰克 ·卡普拉( Frank Capra)的片子,还有其他类似导演的影片。这基本上是我接触电影的开始。
洛温斯坦:你看过弗兰克·卡普拉的哪部电影?
库斯图里卡:《生活多美好》(It’s A Wonderful Life,1946)。
《生活多美好》
洛温斯坦:你喜欢那一时期的影片吗?
库斯图里卡:我很喜欢,因为它不像今天的电影,那时好莱坞很擅长传道。好莱坞一直都是理想世界的中心——把理想的生活艺术化。而且从某个角度来看,它做得非常美好。我觉得弗兰克 ·卡普拉是能将它呈现得最好的人之一,恩斯特 ·刘别谦( Ernst Lubitsch)也可以,还有许多导演也不错。从我的家庭进入音乐、电影和足球世界的第一步是在公共场所——社会俱乐部,这是共产主义优越的地方。
洛温斯坦:你成长的过程中,哪个最重要?电影、足球还是音乐?
库斯图里卡:最终还是电影。因为当我有机会到布拉格学习电影时,我意识到,电影不像其他的活动,它有能力统和一切。
洛温斯坦:在我们谈论你在电影学院的学习之前,能告诉我们一些那时你看过的电影吗?你看西方引进电影,还是南斯拉夫本土电影?
库斯图里卡:我没看过南斯拉夫的电影。我一直都在看塞尔吉奥 ·莱昂内拍的通心粉西部片。你会在我所喜欢的费里尼电影中发现某种不一样的气质。那时我还年轻,我妈妈让我和亲戚或是社区里稍微大些的孩子一起去看电影。去萨拉热窝的电影院就像过节:那里更像是搞庆典而不是看电影。放映时,你能听到说笑,会发生许多好玩的事。有些人违反电影院规定,会在看希区柯克的电影时带着鸟来,在最紧张的时候把鸟放飞。很有趣。当然,没人指望我能成为艺术家。因为我的电影生涯和足球一样,都局限在郊区那一亩三分地,那里到处都是匪徒。我和那些年龄大的男孩们在一起,总是和罪犯、扒手之类的人扯上关系。所以,我所接近的生活本身就十分电影化。正如我所说,没有人指望我能成为艺术家,这在我从电影学院毕业后,给自己定位时,帮了不少忙。如果你想成为导演,就得有料。从初恋到抢劫报摊,我的经历相当丰富。这是一种低调的实践。我并不是亲身经历,但我观察得非常细致。这或许是我能成为电影导演的原因。
莱昂内通心粉西部片代表作《荒野大镖客》
洛温斯坦:你是否记得有那么一刻,你认为:“这就是我想做的?”我得知你去过你父亲的朋友哈伊鲁丁 ·克尔瓦瓦茨( Hajrudin Krvavac)导演的电影拍摄现场,影片叫作《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Walter Defends Sarajevo,1972)。
库斯图里卡:是的,哈伊鲁丁曾帮助过我。我不是个坏学生,但我总是在危险地带的边缘。我父亲说:“你为什么不去帮他?为什么不去演点什么?”这就好像参加马戏团表演,对我来说是非常棒的经历。最后,这场“马戏”融入了我的血液。
《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
洛温斯坦:这次经历是否激励了你拍摄自己的电影?
库斯图里卡:是的。它是允许你犯错误并为以后能拍出好电影打下基础的电影。小制作的业余电影毫无意义,除非这是你第一次接触摄影机,第一次能集中精力实现你在其他电影中学到的东西。只有那样,你才能接近电影最大的奥秘:“你与其他人的差距有多近,有多远,相差了多少时日。”关于我的这部电影最棒的事情就是放映曾被中断过两次,因为灯泡烧断了胶片。这一意外所产生的兴奋是非常电影化的。我不是在谈论胶片的质量,而是它被烧断的事实。这是件好事,因为电影真的很差。
洛温斯坦:你那部电影讲了什么?
库斯图里卡:是一部非常肤浅的社会剧,讲了一个工人拜访自己的同学,爱上了同学的妹妹。当他的朋友知道后,和他大打出手。很傻。但正如我所说,这是一次关于“差距”的体验。正因为这部电影不怎么样,才显得重要。如果电影很棒,我可能就不会继续拍电影了。我可能会开始酗酒、嗑药。所以,我想了很久,决定去布拉格的电影学院学习。
洛温斯坦:你为进入布拉格电影学院都做了哪些准备工作?
库斯图里卡:我做了一个照片剧本,记录了一个城市从早到晚不同的场景,还不错。我受到伊沃·安德里奇( Ivo Andrich)一个故事的启发,还拍摄了一个短片。一个年轻男人早晨醒来,听到三个不同教堂的钟声,分别来自罗马天主教堂、塞尔维亚基督堂和正统穆斯林礼拜堂。他将自己的生命浪费在酒吧里,幻想自己拥有更美好、更理想的生活。他看到剧院舞台后的女舞者,他走进剧院,并爱上了她。是这部短片使我获得了在布拉格学习的资格。也可能因为当时我很年轻,才通过了考试。
洛温斯坦:你如何告诉父母你想学习电影?他们支持你吗?
库斯图里卡:很支持。他们担心我在萨拉热窝很快就会变成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当时,我本来马上就能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但我的脚踝严重受伤。所以,我从没踢过职业比赛。我的脚伤把我推进电影世界!
洛温斯坦:你所有的电影中都有动物,从火鸡、兔子、鹅到猴子。你小的时候是否身边总围绕着许多动物?
库斯图里卡:是的,有许多,大多是狗和猫。但关键不在于此。这有点像费里尼,我需要有个马戏团围在身边,不论是动物、人,或仅仅是那种感觉。这会为我想拍的电影创造出良好的氛围。
洛温斯坦:你的意思是,你在电影中使用动物,是因为你把马戏团看作电影自身的象征?
库斯图里卡:是的,没错。我反对电影只是讲故事,反对电影导演只是个讲故事的人的说法。讲故事是脱口秀,不是电影。它只是电影的一个方面,而比起讲故事,电影是更复杂的影像世界。就像说詹姆斯·乔伊斯是个讲故事的人,这非常愚蠢。当然,确实有许多故事讲得很棒的人。但当你读莎士比亚和契诃夫的作品时,你不会认为他们仅仅是讲故事的人。他们把故事转化成戏剧,但戏剧和讲故事不完全相同。戏剧包含了许多需要构建的层面,包含更多。
更多库斯图里卡求学和处女作拍摄的趣闻,以及其他优秀导演的访谈,请参阅《导演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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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电影的日子:“电影101工作室”20周年纪念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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