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的孩子气的聂鲁达 | 帕斯、马尔克斯回忆聂鲁达

长期以来。聂鲁达是个有争议的人物。他与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就有过激烈的争论。除了对艺术的见解不同之外,他们的分歧主要还在于对诗歌创作的意义和价值有着不同的认识和追求。有的要超越现实,有的要贴近现实,有的着眼于人类的自然属性,有的着眼于人类的阶级属性。聂鲁达显然属于后者然而,值得指出的是这些诗人所进行的是认真的辩论,而不是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对方,更可贵的是他们都尊重对方,并承认对方的成就,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在争论了三十多年之后,又重归于好。(赵振江)

  梦游人的双眼会长久地注视着我们

  ——奥克塔维奥·帕斯谈聂鲁达

申宝楼 译

鲁达对许多诗人都有很大的影响。毫无疑问,对于我和我的朋友们,也是如此。当人们谈论聂鲁达时,总是谈论现实主义和超现实主义。但这并非那么准确;更确切地说是他以一种奇异的、幻想的和日常的方式看待现实。聂鲁达同时拥有睁开的和闭上的眼睛。梦游人的眼睛。他用这双眼睛洞察现实。

【奥克塔维奥·帕斯发表了《人之根》。他寄给了聂鲁达,后来他知道聂鲁达很喜欢这本书。他们第一次会面是在巴黎。那时西班牙内战已经开始,是在作家反法西斯大会期间。聂鲁达所在的筹委会邀请了两位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和卡洛斯·佩利塞尔(Carlos Pellicer)。在巴黎,他们第一次交谈。】

帕斯(Octavio Paz,1914-1998),墨西哥诗人

那天晚上他领我们去吃晚饭。并朗诵了他的一首诗。那已经不是《大地上的居所》那样的语气了,尽管技巧、语言和修辞仍然相似。主题是社会范畴的,西班牙民兵的斗争。第三天,我们去了西班牙使馆。在那儿,我认识了路易斯·布努埃尔。

我们之间的伟大友谊是在西班牙产生的。我发现巴勃罗对朋友很容易吃醋;他有一种大鱼的风度,一种生活在深水的大鱼,他有一种奇特的幽默感,多年以后,这种幽默感反映在《狂歌集》中,在他的书中,这是我较喜欢的一本。那种幽默感在他的谈话中也有。

路易丝·布努埃尔(Luis Buñuel,1900-1983),西班牙电影导演

他为人慷慨,爱吃酷,他的幽默奇特、古怪,但无论如何不是刻薄,而是观察现实反常部分的人的幽默。在他身上有两种气质:浪漫与幽默;这种怪异与激情的目光的结合是其诗歌最好的也是最坏的部分。

【1940年,聂鲁达以总领事的身份到了墨西哥。】

他最初的几个朋友中有一个就是我。我经常见他。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和巴勃罗的交往开始出现了问题,都是关于个人及政治范畴的。对此,我不想说。在有些场合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奥克塔维奥·帕斯和巴勃罗·聂鲁达的友谊在1941年结束了。20年后他们才又重逢。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他们在1967年之后又成了朋友。

采访人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呢?”】

我不喜欢聂鲁达的一些做法:他对友谊的嫉妒、他的指责,因为他常对我说,我是所有创作纯艺术的人的朋友。他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之间有过关于美学的漫长的争沦,后来他的对头贝尔加明所领导的塞内卡出版社出版了我参与主编的《桂冠》,使我们的争论更趋激烈。显然。有一关美学范畴的争论归根结底是政治的争论。巴勃罗患了斯大林主义综合症。所以他不公正,让人无法忍受。谁不和他站在一起就是反动。托洛茨基分子是希特勒的间谍。所有这些引起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矛盾的爆发。他在《漫歌》中向我施放冷箭。我也在一些文章进行反击。直到20年以后我们才又见面。我知道他不时以深恶痛绝来褒奖我。要是有人在餐桌上提起我,他会站起身,愤然离去。

【“你们又是如何重逢的呢?”】

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变了。苏共二十大到了。会上谈到斯大林的罪行。这可能引起了聂鲁达的思考。我从一个法国作家朋友那里知道,聂鲁达曾对路易斯·阿拉贡说:“赫鲁晓夫把我们拉下马了。”

1967年有一个伦敦的节日,邀请了许多诗人,其中也有聂鲁达和我。我们住在同一家旅馆。一天,我在走廊里碰见了他的妻子,玛蒂尔德·乌鲁蒂娅:

“你是奥克塔维奥·帕斯,是吗?”

“对。你是玛蒂尔德。对吗?”

“没错。这位呢?是你的妻子玛丽·何塞?”

“是的。很荣幸。”

“你和巴勃罗打过招呼了吗?”

“我可不敢去。”

“可你比他年轻……你是晚辈,你该去。”(帕斯比聂鲁达小10岁)

“对,是这样。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一枪。”

“他会给你一个拥抱的。跟我来。”

聂兽达在旅馆的一个小套间里。玛蒂尔德叫他:

“巴勃罗,奥克塔维奥·帕斯问候你来了。”

聂兽达站起来,说道:

“小子!你可是一点都没变。看起来很年轻。”

“一点都没变的是你。”

都是谎话:我们两个人都变了很多:我们都老了。我向他介绍了我的妻子。我们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里面放着音乐。一切都令人感动。他那天就要走。从那天起。我们一直通过共同的朋友互致问候。我最后收到的是他的一本书:《天石》,上面还有一小段题词:’’拥抱你。想知道你的消息”。日期是1971年。

这是最后一次。不久他就去世了。我总是怀着深情回忆起他。我不会忘记,他是我的诗歌的最早的赞扬者之一,我参加作家反法西斯大会,多少也是由于他的帮助。此外,当然了,他是我们诗坛上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对他的回忆令人激动。在我们决裂之前。有一天是我生口。他,黛丽娅。玛丽亚·伊斯吉埃里多出现在我家门口,还带来一个风琴手。他为我们演奏了一首古老的华尔兹。聂鲁达喜欢吃喝。大肆鼓吹智利的葡萄酒,当时他是自己国家的领事。我那几天都是在巴勃罗的花园里,是在海鲜饭、红葡萄酒和游戏中度过的。那时流行一种人物游伐。您知道吗?他试图去模仿亚历山大、伽利略、格丽泰·嘉宝、布斯特·基顿……聂鲁达很善于模仿时代人物。有很多人来参加这类的聚会:玛丽亚·伊斯占埃里多,路易斯·恩里克·德拉诺。还有几位西班牙人。

【“奥克塔维奥·帕斯坚持,应该把聂鲁达看作诗人而不是政治家,为什么?”】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会在政治上犯错误。如果您要谈政治上的聂兽达,我们就必须严厉: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欠思考。他感情用事,但缺乏批评精神,他的许多态度都很可悲。

【“比如?”】

咱们不说他的斯大林主义及其他。最好是还他的本来面目:一位伟大的诗人。如果我想读一篇政论文章。我不会去读鲁文·达里奥。的确有很多伟大的诗人参与政治,而且做得很出色。但丁就是一例:他不仅是我们传统的核心诗人,而且还写了许多政治哲学和美学的奠基之作。其他的?弥尔顿。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克维多,尽管他的政治经历曲折。但他的散文是独一无二的。光芒四射。聂鲁达、阿尔贝蒂、巴略霍的都不行。博尔赫斯的政治观点也令人惋惜。

就巴勃罗的情况而言,应该承认在他的以政治为内容的书中,最好的两本是:《漫歌》和《西班牙在我心中》。这两木书中都有很美的诗篇。我坚持认为,他有政治热情……而没有政治头脑。这是一种不幸。他最精彩的是和我们讲树木、水、女人的身体、大海、夜色、小鸟或鱼的时候。

【“没有人指责他对别人的诗歌有负面影响吗?”】

任何伟大诗人都有双重影响:好的和坏的。聂鲁达也不例外。首先。是将政治和宣传混为一体。缺乏知识与诗歌的严肃性。这是聂鲁达最大的弱点。但他不是个别现象:所有造成过灾难性影啊的诗人都在此列,如胡安·拉蒙·希梅内斯和加西亚·洛尔卡。但通过其模仿者来评价一位伟大的诗人是不妥当的,您不这么认为吗?

【“为什么要将这位诗人神秘化呢?为什么要不遗余力地神秘他呢?难道就没有发现他的错误吗?”】

聂兽达是个自我崇拜者。然而。他也是一位具有深刻人性之人。比如,在《大地上的居所》或《元素的颂歌》——有几首很美的诗篇——中,就出现了人。《短袜的颂歌》是我读过的最美最有趣的诗歌之一。在巴勃罗身上,有时是膨胀,有时是名副其实的博大。伴随着天生博大的情怀——甚至体现在最小的生命上。如蜂鸟——是一种深刻的忧伤。忧伤的巴勃罗和幽默的巴勃罗总是在一起的。

  回忆聂鲁达(节选

加西亚·马尔克斯

申宝楼 译

【巴勃罗·聂鲁达于1973年血腥的9月去世的消息,在诗人逝世12个小时后,《万花筒》杂志编辑部约请加西亚·马尔克斯谈谈他与这位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间的交往和情谊。】

内心深处,他是个孩子。一个慷慨大方的好孩子。他是这样孩子气,以至买了很多玩具。如电动火车等,当他想得到一样东西时——例如要求其他朋友去看他——他会在电话里抽泣,好像要痛哭流涕一样。这样,朋友就会乘坐第一班飞机赶去看他。

一次,他给我在巴塞罗那的住处打电话:“你得和你妻子赶来巴黎和我一起吃晚饭。”我当即反对:“巴勃罗,你知道我去巴黎是坐火车而不是乘飞机。”于是,电话里传来了他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我便对他说:“行,我们去。”我通知我妻子说:“巴勃罗都快要哭出来了,明天我们得赶去巴黎和他一起吃晚饭。”当我们走下飞地时,得悉他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而他最先向记者们说的则是:“应该获奖的人是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这时候,我才弄懂了他为什么有这么大兴致要我们跟他一起吃晚饭!

卡蒂埃·布列松作品,Girl on Stairs,1961

这顿庆贺获奖的晚餐,是在他家里举行的。参加的人只有戴维·阿尔法罗·西凯罗斯和他妻子、豪尔赫·爱德华兹、智利画家爱得华多·玛塔、雷吉斯·德布雷、摄影家亨利·卡蒂埃·布勒松、我妻子和我。瑞典皇家学院委派向聂鲁达通知获奖的代表也在座。巴勃罗把这位代表折腾了一个晚上,要求把下一年的诺贝尔奖颁给我。那个可怜的瑞典人只是一个劲儿地说:“是,聂鲁达先生,咱们明年瞧……”但是,那天晚上真正让巴勃罗感兴趣和让他高兴的不是诺贝尔奖。而是他买的一只与真实狮子一样大小的长毛绒狮子,他兴高采烈地拿给在座的每一个人看。在另一个房间里,还放着一匹制成标本的马,一套船形首饰——大海是他的最爱——和一套蜗牛壳。他身无分文,因为他把所有的积蓄都用在购买古版书上了。

赠梅塞德斯,于您床上

他是一位妙不可言的烹饪专家。他无时无刻不在琢磨饭菜,不止是思考饭菜本身,而且思考吃的美学。他在诺曼底买了座房子,一条荷花盛开的小溪从庭院穿流而过。一天下午,我们正准备吃饭,但巴勃罗显得焦躁不安,他让我们挪到另一间客厅里去,别的什么也没有说。这一天,哥伦比亚诗人阿图罗·卡马乔·拉米雷斯也跟我们在一起。后来,我们知道他让人把餐桌重新布置了一番,因为他觉得原先收拾得不合适。我是个胃口极好的人,那一天我吃了一生中最可口的佳肴:巴勃罗从俄罗斯带回来的灰鱼子酱和北极熊肉排……

吃饭,睡午觉,起床,再用餐,再睡觉。对于他来说,一天就是一件分成吃饭和午睡这样几小块的东西。一次,他来巴塞罗那看我们。这是西班牙内战后他惟一一次去西班牙。我妻子梅塞德斯喜欢为孩子们收藏我的作家朋友们的题词,她就对我说要请巴勃罗签名留言。“你别耍小聪明了。”我跟她说,随后,我就藏到了洗手间里。“可不是小聪明。”梅塞德斯挺自尊地答道。接着便向睡在我们床上的聂鲁达走过去请他题词。他写道:“赠梅塞德斯,于您床上。”他看了看说:“这样写会让人生疑。”又补充了一句:“赠梅塞德斯和加博,于你们床上。”他想了一会儿,说:“说实话,现在这样更糟。”最后加了一句:“致兄弟般的问候,巴勃罗。”写好后,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评论说:“这比最先写的还糟,但也只能如此了。”

聂鲁达与妻子玛蒂尔德

1904年7月12日,聂鲁达出生在智利中部盛产葡萄的的帕拉尔城。一个月后生母即因肺结核去世,两年后随父移居智利南部的特木科镇;父亲是一名铁路司机。童年和大部分少年时期都在南方这个新开发的小镇度过。

1924年,《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出版

  1. 女人的肉体

  女人的肉体,雪白的山丘,雪自的大腿,

  你献身的姿态像这个世界。

  我粗鲁农民的躯体挖掘你。

  进而使儿子从大地的深处跳出。

  我孤单如一条隧道。群鸟从我这里逃走,

  而黑夜以毁灭性的侵袭把我压倒。

  为了生存我把你锻炼成一件武器,

  像我弓中的一支箭,我投石器里的一块石。

  但是报复的时刻降临,而我爱你。

  肌肤的肉体,苔藓的肉体,热切而结实的奶汁的肉体。

  啊——乳房的酒杯!啊——迷茫的双眼!

  啊——耻骨的玫瑰!啊——你迟缓而悲哀的声音!

  我的女人的肉体,我将固执于你的魅力。

  我的渴望,我无边的情欲,我变换不定的道路!

  流淌着永恒的渴望,追随着疲惫

  和无穷无尽的痛苦的,黑暗的河床。

  黄灿然 译

1950年,《漫歌》出版

  一个士兵在睡觉

  在纷乱的界限中误人歧途。

  士兵来到。他疲惫不堪,

  倒在藤蔓和叶丛之间,

  倒在伟大羽毛神的脚边:

  这位神

  孤孤单单与他刚刚从森林

  诞生的世界为伴。

  它注视着出生

  在大洋里的士兵,

  注视他沾满血迹的胡子,

  注视他的眼睛,

  他的剑和铠甲上黑色的闪光,

  宛似烟雾一样的疲劳

  笼罩着这孩子似的刽子手的面孔。

  为了这羽毛神诞生并使它的躯体

  在树林和玫瑰的岩石上盘卷,

  有多少黑暗的地区,

  多少野蛮的夜晚

  疯狂的水的混乱,

  未出生的光明在河床的泛滥,

  生命愤怒的酵母,毁灭,

  肥沃的面粉,然后是秩序,

  植物和各种派系的秩序,

  被切开的岩石的升高,

  祭祀灯盏的青烟,

  对人坚定的地面,

  部落的建立,

  大地诸神的审判。

  它所有岩石的鳞片都在颤动,

  它感到恐惧降临

  宛似昆虫的侵犯。

  它聚起全部的威严,

  使雨水到达根部,

  和大地的水流交谈,

  岩石在静止不动的宇宙

  黯然失色。

  爪和牙齿都不能动弹,

  不能搅动河流和颤抖,

  也不能动摇在王国的穹顶上

  呼啸的气象万千。

  不动的岩石,寂静,呆在那里,

  而贝尔特兰·德·科尔多瓦睡梦正酣。

  赵振江 译

1959年,《一百首爱情十四行诗》 出版

  正午

  48

  两个幸福的恋人做一个面包,

  一个月亮掉入草丛,

  走路时他们投下两个流动在一起的影子,

  醒来时他们把一个太阳空荡荡留在他们的床上。

  从所有可能的真理之中,他们选择白天:

  他们抓住它,不是用一条绳子而是用一种郁香

  他们没有扰乱安宁,他们没有糟蹋语言。

  他们的幸福是一座透明的高塔。

  空气和酒伴着这对恋人,

  黑夜以欢乐的花瓣取悦他们,

  他们拥有使唤麝香石竹的特权。

  两个幸福的恋人,没有终结,没有死亡,

  他们在活着的时候死去很多间。

  他们拥有大自然的永恒生命。

  黄灿然 译

1964年,诗体回忆录《黑岛的回忆》出版

  东方宗教

  在仰光,我体认到所有的神

  都象穷人的上帝一样

  并不友善。

  诸神

  是平滑的石膏

  犹如白鲸,

  稻穗一样金黄的神,

  蛇一样缠着

  原罪的神,

  微笑啜饮

  永恒虚无的鸡尾洒的神,

  正如可怖的十字架

  上面的基督,

  都要唯我独尊,

  要我们接受他的天堂,

  都用咒咀或手枪

  收买虔敬,或者烧我们的血,

  人的神,色厉

  而内荏

  在那儿是这样的,

  所有土地都散发天堂的气味,

  散发天堂货的气味。

  陈实 译

《世界末日》 1969年

  恐惧

  所有的人都劝我练跳,

  做体操,踢足球,

  跑步、游泳、飞行。

  那很好。

  所有的人都劝我休息,

  为我约见医生,

  用怪异的眼光看我,

  怎么一回事?

  所有的人都劝我旅行,

  劝我来劝我去,劝我停止旅行,

  劝我死,劝我不要死。

  没有关系。

  所有的人都看出

  我的内胜有问题,受到

  可怕的辐射冲击,

  我不同意。

  所有的人都用尖锐的叉子

  挑剔我的诗,

  无疑是想挑出苍绳。

  我害怕。

  我怕整个世界,

  怕冷水,怕死。

  象一切凡人一样

  迫不及待。

  因此,在这些短促的日子里,

  我不要考虑这些问题,

  只想打开自己关起自己

  跟最险恶的敌人

  巴勃罗·聂鲁达在一起。

  一日之内多少事

  在一日之内我们会见面

  但一日之间也有许多事情发生,

  街上有葡萄出售,

  番茄换了皮,

  你爱慕的女郎

  以后不再上班。

  邮务员忽然换了人,

  信件跟从前不一样,

  叶子转金黄色:

  这棵树阔起来了。

  谁知道老得起皱的大地

  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火山比昨天多了,

  天上出现新的云,

  河换了姿势流动。

  还有那么多新建设:

  论千论百的公路和大楼,

  象船一样小提琴一样的

  纯净情致的桥,

  都让我行了揭幕礼。

  因此,当我向你招呼

  并且亲你花瓣般的嘴唇,

  那是用不一样的嘴唇

  亲不一样的吻。

  祝福你,我的爱,祝福一切

  落下的和升起的。

  祝福今天和昨天,

  祝福前天和明天。

  祝福面包和石头,

  祝福火和雨。

  祝福转变的,新生的,成长的,

  祝福耗掉自己又苏生的亲吻。

  祝福我们取自空气

  和取自泥土的一切。

  当我们的生命萎谢

  至只余一撮根须

  而天风亦冷如憎恨。

  那时便让我们换掉皮肤,

  指甲、血,眼神,

  你吻我,我便上街

  一路叫卖阳光。

  祝福黑夜和白昼

  以及灵魂的四个骚站。

  陈实 译

祝福我们取自空气

和取自泥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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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野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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