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大师】《叙述39:孙甘露》

  现在回想起来,像孙甘露当初那种令人惊异的与叙事完全悖反的叙述,自然不是横空出世,它们显现了足够充分也足够犀利的语言才华(这些眩目的才华与其说属于小说还不如说隶属于诗歌),但并没有显现出同样剂量与浓度的原创性。

  

  在字里行间,我们可以隐约看到博尔赫斯的背影,看到罗兰·巴特(尤其是《恋人絮语》)的侧影,看到几位诗人和哲学家(本雅明?德勒兹?)的影子的影子,或者也许还有美国后现代作家的倒影?

  至少,《信使之函》那些迷彩一样非均匀分布在整个文本里从而对叙述起到了内在凝结与外在架构作用的关于信的散漫戏谑的定义(“信是纯朴情怀的伤感的流亡。”“信是私下里对典籍的公开模仿。”“信是锚地不明的孤独旅行。”“信是理智的一次象征性晕眩。”“信是瘫痪了的阳物对精液的一次节日礼花般怒放的回顾。”“信是初恋的旌旗。”“信是情感亡灵的一次薄奠。”“信是叙述以叙述向所述事物的剥离。”——用此定义定义孙甘露自己的小说叙述再合适不过了),与唐纳德·巴塞尔姆的短篇《歌德谈话录》中的那些让人忍俊不禁的胡闹的定义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非线性函数关系:

  “青春,歌德说,是可能性之上等褐色面包上柔软光滑的苹果浆。”

  “食物,歌德说,是存在之金色枝状烛台上最顶端的细蜡烛。”

  “音乐,歌德说,是历史冰箱里面冰冻的木薯淀粉。”

  “英语,歌德在分手时说,是文明之暗色立柜上闪光的褐色油漆。”

  “艺术,歌德说,是市政人身担保金的百分之四的利息。”

  “演员,他说,是诚实努力之咸猪肉中的苏格兰象甲。”

  “批评家,歌德说,是创造性精神之壮丽舞厅中破碎的镜子。不,我说,勿宁说他们是概念进程之有蓬马车上多余的行李。‘爱克尔曼,’歌德说,‘住嘴’。”(这是这篇小说的足够有趣的结尾)

  毫无疑问,漫读并流连在孙甘露的叙述中是一种超感官的享受,这样的享受反过来又与自由、轻盈等肉体感觉有关。他的小说,在我看来,最起码为中国当代先锋文学试探并摸索到了几乎是透明与虚无的极限或边界。

  孙甘露本人如果看到以上文字,最好把它当成一篇越出边界的小小说。

  原发《作家》2014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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