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多芬《第二钢琴奏鸣曲》
贝多芬音乐中幽默因素的运用
——兼析第二奏鸣曲第三乐章
贝多芬在《第二奏鸣曲第三乐章》中首次运用富于动力的谐谑曲体裁,成功的代替了小步舞曲,既体现出一种创新,又运用嬉闹、幽默的因素使之与前后乐章形成鲜明的对比。本文通过对音乐本体创作手法的研究,进一步探讨贝多芬如何运用谐谑的手法,表现其坚韧不屈的性格、高尚尊严的品质以及拒绝痛苦,强调所向无敌的乐观精神。
路德维希・范・贝多芬(1770――1827)是维也纳古典乐派最伟大的作曲家之一,他集古典之大成,开浪漫之先河,是位跨世纪、跨乐派的音乐巨人,被誉为“乐圣”。 贝多芬的创作植根于德奥民间音乐的基础之上,继承了巴赫的赋格艺术、海顿的动机展开手法、莫扎特的旋律活力,他的作品中音乐形象鲜明有力,动机朴素、精炼,和声新奇、丰富,调性色彩多变、鲜明,并蕴含着不屈的斗争精神以及崇高的人格魅力。在贝多芬所有的音乐作品中,32首钢琴奏鸣曲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被称为钢琴中的“新约全书”。
谐谑曲(Scherzo)字面意义为“戏谑”,17世纪和18世纪上半叶一种生动活泼而富于诙谐和戏谑情趣的声乐曲或器乐曲,是在小步舞曲的基础上发展演变而成的,仍沿用了小步舞曲的三拍子节拍和复三部曲式结构。18世纪后半叶起,谐谑曲几乎总是快三拍子,通常用作奏鸣曲、交响曲的第三乐章,代替小步舞曲。有时也被用作标题交响乐。
奥柏林演奏《第二钢琴奏鸣曲》
第二奏鸣曲(OP.2 NO.2)写于1795年,第三乐章是一首谐谑曲,贝多芬在奏鸣曲中首次运用富于动力的谐谑曲体裁,成功的代替了小步舞曲,使其少了几许宫廷贵族的典雅气质,多了些戏谑、惊奇的特征。它不仅证明了一种创新,更重要的是运用嬉闹、幽默的因素来活跃奏鸣曲体裁的整体,使之与前后乐章形成鲜明的对比。贝多芬不仅丰富了谐谑曲的表现力,使它成为能够表现多方面音乐形象的体裁,而且使谐谑曲从表现外在形象的舞蹈性体裁,提高到成为能够表现在矛盾冲突中变化发展的心理现象和精神境界的戏剧性体裁。
此乐章结构为再现复三部曲式,A大调,3/4拍,三个次级结构皆为单三部曲式。
呈示部调性为A大调,首段是一个8小节收拢性平行乐段,第一乐句落在属和弦上,第二乐句回到主和弦,这样一属一主,构成呼应。主题动机是个五音上行琶音,表现出一种轻巧谐趣、快活向上的情感,旋律在高音区。中段先衍用呈示段动机进行发展,旋律转入下方声部,调性为#f小调,#g小调,随后引入新的材料,左手流畅连贯的八分音符律动与呈示段活泼、戏谑的情绪形成对比,中段结束在主调的属准备和弦上。再现段调性为A大调,除完全再现呈示段外,增加了4小节扩充。
中部的结构类型为三声中部。首段在优美、缓慢的主题里出现了新的对比主题,调性转为同主音小调a小调,最后用e小调的完全终止结束。中段是具有主题性格的,将呈示段的材料加以变化发展而成,再现段以a小调完全终止结束。整个中部由音域狭窄的音阶式动机固执的反复来构成曲调,歌唱性的优美旋律及连绵律动的节奏与前后部分地诙谐活泼形成对比。
再现部完全再现呈示部。这也是古典主义时期音乐创作中最为常用的手法。
亚里士多德曾在《问题》篇第十九章里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节奏与乐调不过是些声音,为什么它们能表现道德品质而色香味却不能呢?”他的答案是“因为节奏和音调是些运动,而人的动作也是些运动。”这就是说,音乐的节奏与和谐(形式)之所以能反映人的道德品质(内容见于动作),是因为两者同是运动。音乐的运动形式直接摹仿人的动作(包括内心情绪活动)的运动形式,例如高亢的音调摹仿激昂的情绪,低沉的音调模仿抑郁的情绪,不象其它艺术要从意义或表象上间接去摹仿,所以说音乐是最富于摹仿性的艺术。正是因为音乐反应心情是最直接的,它打动心情也是最直接的,它的教育作用也比其它的艺术深刻。由此可见,音乐的节奏与和谐不能单从形式去看,而是要与它表现的道德品质或心情联系在一起来看的。那么,在这一乐章中,贝多芬运用谐谑的手法,又是要表达怎样的目的呢?
谐谑也就是幽默。而幽默是一种行为,是内心情感的一种释放,是直面人生的世界观的一个方面。谐谑曲这一体裁在巴洛克时期得到发展,对从中世纪的黑暗宗教禁锢中解脱出来的有重大意义。弗洛伊德曾在《诙谐与潜意识的关系》一书中阐述了从幽默中获得快乐源泉的论点。贝多芬是以幽默家的身份进入角色的,但他的这种幽默有别于群众、集会中的狂欢,是一种压抑的快乐,是“在忍受痛苦的过程中让灵魂感受愉悦”。贝多芬的一生经历了很多坎坷,童年生活并不象莫扎特般享受过家庭的温情,;十七岁时又失去了他最亲爱的母亲;二十六岁时耳聋便开始侵扰他的生活与创作,并日益严重;爱情的失败,亲朋的疏离,生活的拮据,以及无法承受的精神和肉体的痛苦,使贝多芬曾于1802年企图自杀并留下了有名的“海利根施塔特遗嘱”。贝多芬经历了很多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然而,最终他并没有被击倒,而是力图以高尚的人性战胜世俗,他认为创伤仅是获得快乐的机会,并坚信自我不会被外部创伤所打败,最终成为“扼住命运咽喉的人”。虽然在这部早期的作品中并没有太多的戏剧性冲突,但是贝多芬坚韧不屈的性格却已体现无疑,我们不难看出,贝多芬的谐谑曲绝无滑稽之感,它具有高尚、尊严的品质,贝多芬的幽默不仅表示自我的胜利,而且代表着快乐原则的胜利。
众所周知,舞蹈性因素最能体现快乐,但在作品的呈示部中,贝多芬并不想这么做,而是使音乐只带有快活的气质,却回避舞蹈性。他运用倒置的手法,将密度大的柱式和弦放在弱拍,而且落差很大,这样虽具有活跃的动力,但却失去可舞性。三声中部虽与轻巧、幽默无任何联系,但一拍一音的节奏模式及旋律进行方向自上而下的不可逆行性,皆体现出贝多芬坚定、不妥协的革新个性及一种居高临下、俯视的心态,从而表明贝多芬拒绝痛苦,强调所向无敌的乐观精神。
总之,贝多芬的幽默是对现实痛苦的拒绝,对心理胜利的坚持。在这一乐章中,我们听不到闹剧性的玩笑,也听不到夜曲自恋的独白,它体现出的是一种宏大的胸怀。贝多芬通过他的音乐向我们展示出:幽默是一种并不强烈的快乐,它的价值是无限的,能够使人得到解脱和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