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日出门玩了一阵，回来那天喉咙干痒，头也晕晕的，知道要生病了，赶紧去药店买了两盒药。吃着不见好，反而牙齿一天比一天疼。
牙疼是很恐怖的事情。我还记得小时候住在外婆家，夜里外公牙疼，硬忍着，彻夜听见他的声音，很痛苦又无力，让人感觉很悲伤。原来大人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后来有一回，我也牙疼。到家门口的小诊所看病，医生是个外地来的年轻人，小小一间房，用帘子隔断，里间放着他的床，外面则是柜台。我早上骑车上学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睡眼朦胧地端着一杯水，拿着一根牙刷，蹲在房门口洗漱。
那时候，我大概十三四岁，还不知道二十多岁的人该如何生活。但心底有点害怕变成这样，虽然他日日好像也没什么，但我总觉有点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好像这药店并不是他要开的，而是不得已，只得开了，便也只得坐在这里面，给感冒咳嗽的邻居，偶尔开几方药。
他给我开了一盒治牙龈发炎的药，吃了几天，牙齿果然不痛了。我一直很奇怪，药这种东西，那么小一颗，吃下去，竟然真的就把人治好了。
后来，年轻人继续在这里开着药店，结了婚，生了孩子，买了一户房子，搬进去住了。这是很正常的生活，我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从一开始就看到一个人的一生，总觉得有些残忍。
二
想到这些，我已经身处一家牙科诊所。就在路边，挂着大大牌子，写着“汪洋齿科”。去年牙疼，来看过，医生说是智齿发炎，清洁一番，开了药，然后鼓动我把智齿拔了，免去后顾之忧。
我没拔。既然牙齿已经不疼了，干嘛要拔掉呢？还有，在诊所的里的感觉，很像理发店，你摸不准他的建议，到底是出于刺激消费，还是真为你好。
这回故地重游，流程也是一样，先是躺到那个可以升降的椅子上，张开嘴巴，让医生拿着一根针似的铁棒，在口腔里捣鼓一阵，涂上点药，就好了。当然，末了还是要鼓动我拔牙。
拔就拔吧，我同意了。约了礼拜三。
礼拜二我就后悔了，但是已经预约，没办法。到点去了。医生护士一团和气把我迎进诊室，先照了一个X光，然后告诉费用，签了个合同，准备开始。
这时候，我想跑也跑不了了，老老实实躺在那张椅子上。医生从柜子里翻翻拣拣，弄出一堆工具，一字排开的摆在旁边的案板上，我没有看清都有什么，但大概都是金属物件，锥子、钳子什么的。
先打麻药。一根细长的针，扎到我的嘴里，也说不上疼，和抽血差不多。几分钟后，药劲起来了，我明显感到嘴唇麻麻的，右边的腮帮子已经没有知觉。一切就绪，拔牙开始。
“拔牙大概要多久？”我问医生。
“看你的情况，大概要一个小时左右。”医生回答。
“这么久？”
“我自己这颗牙情况和你差不多，拔了一个多小时，右边这个，拔了四个小时。”
和四个小时相比，一个小时不算长了。就此开始吧。
护士看起来是生手，没什么经验。主要负责帮我的嘴唇涂上润滑油，以及在手术过程中，用一根管子伸到我的口腔里吸出口水。医生看起来也是生手。他先是用一根钢针扎了扎我的牙龈，“疼吗？”
我摆摆手。
“这里呢？”
“疼”。
于是，又打了一针麻药。
三
我没有想到拔牙是这样一种感觉，就像是在撬一个老家具上的钉子。而我就是那件家具。
我像傻子那样张着嘴，医生先用锥子直直锥进我的牙齿，因为打了麻药，倒也不疼，只听见一阵开裂的声音。接着，换起子，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要涂润滑油了，原来是就着唇口，得劲撬呢。
医生撬的很吃力，又换锥子，继续凿。凿了一会，再换起子，继续撬。在这不停的变换工具的过程中，我的口腔里已经流了很多血，换掉的棉球血红血红的，被丢进垃圾桶里。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点也尝不到血的味道。
工作进行到半个多小时之后，已经变得很无聊。动作仍然就是这两样，凿一凿，撬一撬。那颗牙齿已经偏离了方向，和旁边的牙齿产生了缝隙，但是要把它拔出来，医生还做不到。
鼓捣了一个小时，钳子上场，终于要拔了。钳不住，这个钳子不是拔智齿的，医生差护士去找一个对的钳子来。
翻箱倒柜，护士没找着，出门去找了另外一个护士来。又是一通翻箱倒柜，找着了。递给医生，医生接过来，继续凿我的牙。
最后牙齿被拔掉的时候，我没有一点感觉。它就只是悄悄的掉了。那里留下一个豁口，医生穿针引线，给我缝了两针。然后让我咬着一朵棉球，就此结束。
最后，那颗牙齿被放在一个装着双氧水的杯子里，给我带了回来。双氧水把那颗牙齿变得好白，白得不像是我的牙齿。
PS.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记一次拔牙，而已。文字记录生活，是最开始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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