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字人可以无耻，可以混蛋，但是不能傻逼
阅读冯唐的文字，总让我不自觉地想起《男人帮》中的那个以自由撰稿为生的老文青顾小白，貌似幽默，却有点沾沾自喜，还兼带点自鸣得意的矫情。而如果让我评价冯唐的新书《如何成为一个妖怪》，简而言之，一个字：贫；两个字：真贫。
冯唐的文章写得很有趣，却远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般有趣——尽管他把自己看作是与王小波、王朔等并列的当世高人，甚至有“彼可取而代之”的雄心，一直保持着“改不了的臭牛逼”。但他的有趣却仍然是“端”着的，贫得没完没了，贫得泥沙俱下，既常常显得很无耻，又时而显得很吃力。在冯唐眼中，中文小说先天不足自不待言，他本人涉足文坛，就是为了改变现状，以一己之力力挽中文小说的颓势。冯唐的小说写得怎样，我没有读过，自然不敢轻下结论。但他的散文却写得随心所欲、无法无天，有点剑走偏锋的意思。我并不是说剑走偏锋的文章就一定不好看，但随心所欲、无法无天可以，一旦表现在文字上，却还是自然流泻为好，不能因漫漶无边而失去节制。冯唐一再声言：“码字人可以无耻，可以混蛋，但是不能傻逼。”他显然是太急于撇清自己并非傻逼，太急于表现自己的无耻和混蛋了，乃至他的文字一如撒了缰的野马，只图自己撒欢写得痛快，却不顾别人的阅读感受如何。其中即便有一些真知灼见，也大都与泥沙俱下了，根本留不下多少供人回味的余地。
但也不能不承认，冯唐的文字中时时透露着一股狎邪之气，流露出一种怪异之美，而在他的《如何成为一个妖怪》中，也的确能够找出许多可圈可点的文字。比如，冯唐评价“韦小宝是比阿Q更典型的中国人物。刘邦、刘备、朱元璋在基因上和血缘上一定是近亲。”他认为衡量一个社会的生态环境，最重要的是考察物种的多样性和文化的多元性。他还说码字人最好处在边缘状态，多少有点闲钱闲时间，可以见佛杀佛见祖灭祖独立思考自由骂街。这些议论均是有的放矢，亦可谓切中肯綮，因之深获我心。另外，冯唐写古城之美写得非常地道，他写乡愁也写得极有感觉。看得出来，冯唐原本是一个恋家、念旧的人，他其实并不缺乏柔和、细腻的情感，只是他的柔和、细腻的情感，常常会被无休无止的扯淡和贫嘴所淹没。以至我们读他的文章时觉得很快乐，快乐过后却什么也没剩下。
除了以上种种，冯唐最擅长写的其实是风月和男女。他明显具备自己定义的“流氓”潜质，个人的“小宇宙”也显得非常强大——有了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冯唐从二十多年前“倒腾”汉字开始，他就纵容性灵，只图发泄，敢于涉笔一切怪力乱神，并公然声称除了淫荡书卷之外，没有更高的个人志向。冯唐在三十岁那年发下宏愿，这辈子要写十本小说，其中一本正是“功德无量”的黄书。让冯唐颇感欣慰的是，人过四十，他以《不二》大出风头，早年的理想终于变成现实。冯唐曾经在一篇文章中写到，他有一次在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独自流连，但也只是限于眼神迷离、情绪恍惚而已。然而，读过冯唐的文章，“老流氓”的印象已然根深蒂固，你说你光是在那里感慨发呆了，鬼才信。
据说，在香港举办的一次书会上，有文学少年向冯唐提了三个问题：“一，您就是一个怪物，能告诉我们怪物是啥样儿的吗？二，我们年轻人怎样努力才能成为怪物？三，成为怪物的路上都有神马阻力？要如何克服？”我建议，该文少不妨多读几遍《如何成为一个妖怪》，答案自然明了。
《如何成为一个怪物》冯唐 著，新星出版社2011年9月出版。定价：2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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