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官话 北方味儿

最近,笔者有幸看到《汉镜铭文书法》(上海人民出版社)、《止水集(增订本)》(上海古籍出版社),两书内皆有“晓妆特地须来照”铭之南宋诗词镜。此镜系有柄八出葵花形(断柄),直径15.8厘米,残重543克,镜背铸《青玉案》词一首。《青玉案》词牌名取意于东汉张衡的《四愁诗》:“何以报之青玉案”,亦依贺铸“凌波不过横塘路”而得名《横塘路》。全镜68字,以楷体书写,很是精美。

南宋 “晓妆特地须来照”铭诗词镜

铭文内容:“晓妆特地须来照,宿粉残红半含笑。绿发堆云梳得峭。眉儿重画,鬓儿重补,澹注樱桃小。冠儿戴上端正好,斜插江梅斗春早。待学青铜坚心了。朝朝日日,面儿相看,那得相思恼。”令人注意的是,词中“眉”、“鬓”、“冠”、“面”等字的后面都带“儿”字。

南宋诗词在中国诗学史上的地位不言而喻,具有极其精妙的文学价值与艺术特色。其中,以女性和爱情为主要题材的诗词,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南宋爱情诗词的大量涌现,与当时时代背景的关系密不可分。就铜镜本身而言,在“物”的方面,无论是铸造技术,还是工艺美术,都逊于汉唐;然而,唯独在“文”的方面,却可说是“引领风骚”。新文体纪实小说《白帝城》的作者王以培在书中说:“文物在文,不在物。物是文的载体,文是物的灵魂。”说这句话应该是有前提的,但用来评价南宋镜的文化价值,还真是确切。

众所周知,南宋建都临安(今杭州)共152年(1127年至1279年),当初“靖康之变”时,为避金兵掳掠,北宋京城汴梁(今开封)的官吏百姓,包括一些能工巧匠都逃到了临安,亦一并带来了汴梁的方言。据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载,从建炎元年(1127年)到绍兴二十六年 (1156年)这30年间,临安外籍居民数已超过了土著居民。当时南渡士民带来汴梁语为主的北宋京城“官话”,给原来的南方本地话带来了不小的冲击。终于使杭州话的语音、词汇、语言产生了明显的变化,染上了浓厚的北方话色彩。

今天的杭州话虽仍属“吴语方言区”,但已超脱于整个浙江省,成为一种独特的“杭州官话”。据统计,杭州话使用以市区为主,其范围大致如下:东至余杭下沙,南到钱塘江边,西自五云山、转塘至留下附近,北经拱宸桥至余杭三墩,东北经笕桥至余杭乔司之间。在这个约200平方公里的范围之内,有100余万人说杭州话。“杭州官话”虽是浙江吴语中最小的方言点之一,却能传承千年,可见,这种语言影响的深远以及不被周边同化的强烈个性。

  

全镜68字,以楷体书写(经勾摹),十分精美。

杭州方言的“儿尾”词数量非常多,因这个“儿”是自成音节的词尾,故称之为“儿尾”。南宋末吴自牧所撰笔记《梦粱录》二十卷,内载杭州方言里的话语多有“儿尾”词。如:“虾儿”、“果儿”、“衫儿”、“裙儿”、“笼儿”、“鼓儿”、“香袋儿”、“八哥儿”、“油酥饼儿”、“千层儿”、“扇面儿”、“石榴子儿”、“豆儿黄糖”等。南宋诸多词人的词作善用口语,故多见有“儿尾”的方言用词。将近千年前和今天如同一辙的“儿尾”词联系起来看,让人备感亲切,使我们为中华文化的传承有绪而感到自豪。

了解并研究带“儿尾”词的铭文,我们可以知道,此镜铸造地应是北宋时仍称杭州的南宋首都临安。其虽不在传统所载的南宋诗词范围中,也不知作者是谁,然仍能让我们亲切地感到,其铭与当时著名词作及其“儿尾”词的韵味十分接近。为作比对,本文特引入与此镜内容接近的以下数首诗词,以供参考。最后两首,更是将“儿尾”词用到了几乎是一句不落的地步。

欧阳修《南乡子》:浅浅画双眉。取次梳妆也便宜。洒着胭脂红扑面,须知。更有何人得似伊。宝帐烛残时。好个温柔模样儿。月里仙郎清似玉,相期。些子精神更与谁。

刘仙伦(不详)《系裙腰》: 山儿矗矗水儿清。船儿似叶儿轻。风儿更没人情。月儿明。厮合造、送行人。眼儿蔌蔌泪儿倾。灯儿更冷清清。遭逢著雁儿,又没前程。一声声。怎生得、梦儿成。

无名氏《阮郎归》:门儿高挂艾人儿。鹅儿粉扑儿。结儿缀着小符儿。蛇儿百索儿。纱帕子,玉环儿。孩儿画扇儿。奴儿自是豆娘儿。今朝正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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