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freestyle吗?”吴亦凡的这句话一夜之间爆红网络，点燃了2017年夏天。那么，艺术家是怎么样用绘画作品来演绎视觉版的“freestyle”呢？不喜欢音乐的画家，不是好艺术家！在艺术史上有很多大师喜欢音乐，并想方设法把音乐融入作品，有怪咖博斯的“乐器大战”，卡拉瓦乔笔下鲜活的《鲁特琴的演奏者》，更有“波西米亚”美国艺术家惠斯勒为捍卫音乐性绘画的尊严法庭大战英国批评大咖罗斯金，为此破产……
▲吴亦凡
博斯《人间乐园》：乐器大战，聆听博斯画作上来自500年前的老屁股地狱神曲
▲博斯（1450-1516）
达芬奇同时代的“怪才”艺术家博斯(Hieronymus Bosch)生于绘画世家，是欧洲第一位受雇于教廷却敢于和勇于表达自身自由的想法的艺术家，比如喜欢在画中加入“怪异”、“丑陋”的元素，也因此博斯绝大部分的画作都在死后被天主教庭以“不道德”的罪名焚毁。
▲博斯《人间乐园》(The 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
但博斯的画古怪美丽、极其吸引人，这件博斯最著名作品《人间乐园》或《尘世乐园》(三联画)描绘了创世纪、伊甸园、人间乐园，以及炼狱的场景，对人性沉沦的末世景象刻画入微。这件三联画的右联描绘了骄奢淫逸的人类在地狱受到审判的场景。右边画作描绘地狱，从散落满地的乐器可以看出——音乐的地狱，而音乐代表着享乐主义，这与中世纪盛行的基督教禁欲思想相违背。为什么三幅中就这幅画的是暗无天日的火灾呢?
▲三联画的最后部分《音乐的地狱》
这是三联画打开后的第三部分即最后一部分。童年时期，博斯曾在家乡亲眼目睹了一场毁灭性的火灾，这场火灾夺去了当地两万多民众的性命，博斯父亲及祖父创作的一些画作也在这次火灾中遗失。这场火灾从此梦魇般永远萦绕在他的生活中，他的作品中也总是会出现那永不熄灭的火焰。在中世纪时期，火灾对于欧洲来说就是无法苏醒的噩梦。因为那时的房子比肩而建且为木架结构，有的还用茅草搭建房顶。
▲局部 屁股上的乐谱
细心的你一定会发现这幅地狱景观中的左下部出现了一个臀部印满了音乐古谱，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上面的曲子呢?奇妙的是，2015年夏天，一位基督教大学学生艾米莉亚·哈姆里克(Amelia Hamrick)，博斯的狂热追随者，她把博斯在《尘世乐园》地狱景观中的左下部出现了一个臀部印满了音乐古谱译成了五线谱并且重新演奏，“我决定把这段古谱转成现代五线谱。按照这个时期圣歌的通例，二线上的音符被定为 C。” 哈姆里克在她Tumblr的博客上这样解释。哈姆里克将其取名为《来自地狱的500岁的老屁股歌曲》，想听的朋友请猛戳下面视频《来自地狱的500岁的老屁股歌曲》。
▲博斯 鸡蛋里的演唱会(the Concert in the Egg)
博斯另一件看似简单的《鸡蛋里的演唱会》(the Concert in the Egg)，也有很多值得深入挖掘的细节。画面中很多隐喻和16世纪荷兰的语言有关，老彼得博鲁盖尔也喜欢这样，不过很多隐喻的含义已经随时间流逝而失传。这幅画中，一群音乐家就像是鸡蛋的蛋黄。鸡蛋是博斯喜欢运用的元素之一，有人认为，“蛋壳”代表着精神的贫瘠;而另一些人认为，蛋黄“yolk”这个词，和傻子“yokel”音相似，博斯用这种方式来讽刺这群蠢人。
说到这，大家可能会想起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的作品，同样荒诞与奇幻。有些人甚至认为博斯才是第一个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但达利本人却否认这个说法，“我本人是反博斯(Anti-Hieronymus Bosch)的”。两人艺术语言最大不同在于，达利虽借鉴了博斯作品中一部分的表达方式，但是没有使用博斯作品中的宗教语言。
“处在狂妄边缘的天才”卡拉瓦乔《鲁特琴的演奏者》有三个版本，你觉得哪个是真的？
有趣的是，乐器由于在中世纪普遍受到宗教的禁锢，竟然因此受到了更多关注。许多乐器的形制不断出现在画家和雕塑家的艺术作品中，甚至有的画家还使用乐器作为例物来阐述自己在绘画技巧上的观点,比如那位“处在狂妄边缘的天才”卡拉瓦乔，同博斯一样，他的作品有很多被教廷以“亵渎神灵”的罪名焚毁或被委托人拒绝收件，看他的圣母题材作品，就能理解其中原因了。
▲卡拉瓦乔笔下的圣母就是一普通人
▲卡拉瓦乔《音乐家》约1595年作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卡拉瓦乔早期有关音乐的画作《音乐家》和《鲁特琴的演奏者》，其中均画了鲁特琴和小提琴，反应这两种乐器在当时是主流。鲁特琴在形体设计、制造工艺、演奏方式与技巧、音乐创作手法与我们熟悉的吉他十分相似，它是吉他的祖先之一。另外，小提琴最初并非用作神圣的宗教乐器，而是农村歌舞及酒馆常用的庸俗乐器。由于小提琴小巧便携，迅速成为街头艺人及乞丐赖以为生的工具，后来才逐渐成为主流乐器之一。
卡拉瓦乔《鲁特琴的演奏者》三个版本如下（不是我衣服太大，不知为啥我穿了女装）：
▲卡拉瓦乔《鲁特琴的演奏者》1595-1596年作 俄罗斯圣彼得堡 埃尔米塔日博物馆
▲卡拉瓦乔《鲁特琴的演奏者》1595-1596年作 Wildenstein家族收藏
▲卡拉瓦乔《鲁特琴的演奏者》1595-1596年作 柏明顿庄园收藏
有意思的是，卡拉瓦乔《鲁特琴的演奏者》现在出现了三个相似的版本，模特均是当时西斯廷礼拜堂合唱团的歌手佩德罗·蒙托亚，模特身着当时的女性服装、发带，这引起了人们对画中人物性别的争论；画中的曲子各不同，据说也可以被演奏，三个版本分别是：一个由Wildenstein家族收藏，一个在圣彼得堡的埃尔米塔日博物馆，一个在柏明顿庄园。其中，埃尔米塔日博物馆的版本是来自于卡拉瓦乔的赞助者红衣大主教弗朗西斯科·马利亚·代尔蒙特(Francesco Maria Del Monte)的邻居及好朋友，主教十分热爱音乐，在他的墓志铭上刻着“一位致力于优秀艺术的杰出赞助者”。或许是因为《音乐家》作品很成功，之后卡拉瓦乔又创作了其他音乐作品。两人的交情开始于红衣主教购买其《纸牌作弊老手》，主教还邀请他到自己的宫殿生活，卡拉瓦乔借此认识了各种文人、名流。
▲红衣大主教弗朗西斯科·马利亚·代尔蒙特
关于三个版本，目前被多数人认可的说法则是红衣主教代尔蒙特委托卡拉瓦乔创作艾尔米塔什版的《鲁特琴手》，并出售给了红衣主教的友人朱斯蒂尼亚尼，之后又命卡拉瓦乔创作了另一幅几乎完全相同的，也就是前伯明顿庄园的版本。二者相似度之高，甚至连画中摊开的乐谱都呈现着同一首意大利流行的雅各布·艾尔卡德鲁特所创作的通俗歌曲，名为《给君我的爱》。上面还有歌词：“你知道我爱你并且倾慕你…我是你的。”画中静物花卉、水果都容易腐烂，画作寓意“好花易逝，好景不长”，显示出一种在黄昏中等待爱人的情调。
此外，还有另外一幅人物姿态完全一致，画面中缺少花瓶的前威尔德斯泰恩版本《鲁特琴手》归私人所有，如今长期借展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三幅作品已经证明均出自卡拉瓦乔本人之手。
“波西米亚”美国艺术家惠斯勒PK“热辣的词语”英国画坛评论大咖罗斯金
▲惠斯勒(Whistler 1834～1903))(图 1)与罗斯金(Ruskin)(图2)
相较于博斯《人间乐园》中喧闹的“乐器大战”，惠斯勒以乐曲为名的画作如一杯美酒等待人静下心来欣赏。不过，惠斯勒性格孤僻古怪，个人经历极富传奇色彩：生于美国，少时随父到俄国，早年上西点军校因化学成绩不合格被开除，后不远万里从美国慕名去巴黎，深受库尔贝和德加的影响，其毕业作品《钢琴边》被法国沙龙拒绝，之后愤而出走，于1863年英国定居，英国正值拉菲前派的活跃时期。
▲惠斯勒《泰晤士河上散落的烟火：黑和金的小夜曲》
惠斯勒虽然深受当时流行的印象派的影响，但他与之保持距离，有自己的审美趣味和主张，所以他的绘画与众不同。他主张“为艺术而艺术”，最早提出“纯画”的观念，提出应该追求色彩的音乐效果和强调主观感受，这种观念在当时是超前的。1875年，惠斯勒在英国伦敦举办画展，伦敦众多市民和一些文化界名流都来欣赏惠斯勒的作品，其中就包括著名的作家、文艺评论家约翰·罗斯金和作家王尔德。当罗斯金看到惠斯勒名作《泰晤士河上散落的烟火：黑和金的小夜曲》，不禁写文章出言贬损：“把颜料罐打翻在画布上还要观众付钱，实在是一种欺骗，而且还标出200吉尼(美国旧时金币)的高价!”罗斯金由于为透纳辩护而著名，二十四岁就出版《现代画家》(Modern painters)，他被称为“美的使者”，已是当时英国先知的艺术批评家，他凭借热辣的词语成为英国公众鉴赏趣味的真正独裁者，凭他的影响力可以随手截住任何一位画家的滚滚金流。
值得一提的是，《泰晤士河上散落的烟火：黑和金的小夜曲》的诞生和当时艺术界受到日本版画的影响有很大关系，惠斯勒和法国的印象派画家们一样，从日本版画受到启发后找到了自己的艺术语言 ;另外，惠斯勒在处理画面上的光线、色彩时这种朦胧的表现手法和最受罗斯金推崇的透纳很接近。不禁让人发出这样的疑问：为何年轻时以推崇透纳而著名的批评家后来却无法接受惠斯勒?
惠斯勒听到罗斯金的恶评后，以罗斯金侮辱其名誉为由将拉金斯告上了伦敦法院。法院如期开庭审理此案。罗斯金本人并未出庭，派了三位证人，三人一致认为作品是未完成的，所以无法称之为艺术品。这场诉讼案最后被裁决为艺术小圈子的过失，惠斯勒胜诉，但只是获得了四分之一个便士的象征性赔偿，还导致了他不久后宣布破产，他在经济上经历了巨大的挫折，作为一种补偿，他倒是在《树敌雅术》(The gentle art of making enemies)一书中对这场官司有精妙绝伦的记载 ;与此同时，罗斯金的败诉使他在艺术界的权威受到影响，他辞去大学教授的职务，过起了隐退的生活，在他发表的文章里再没提过这场官司。
康定斯基《构成10号》：色块犹如各种不同世界的大相撞 碰撞出一个音乐的世界
▲瓦西里·康定斯基
惠斯勒之后，带有音乐色彩绘画的著名抽象艺术家便是瓦西里·康定斯基，生于俄罗斯莫斯科的富商家庭，精通音乐，大学专业是法律，后来去民间调研接触到了许多古老的民间艺术(早期创作中带有民间神话故事)，让他产生了成为画家的想法，1895年去看莫斯科印象派画展，深受莫奈《草垛》冲击，决定辞去大学讲师，开始艺术创作到慕尼黑学画，已经三十岁。
▲康定斯基《构成七号》最大画作
康定斯基立志创作能够为观众带来与聆听交响曲相同的情感阈值的“纯绘画”：“色彩是琴键，眼睛是音锤，感情是包括很多琴弦的钢琴，艺术家是通过触动各种琴键来让感情自然流露的手...”同时，康定斯基是一个十分敏感和富有想象力的人，他与表现主义音乐的代表作曲家勋伯格是好友，在听其管弦乐时，常会感到“眼前有如乱发一样的无数的线条在狂舞”。所以，他借着这份对音乐的特殊感觉赋予了色彩音乐之感，让画面表现出强烈的音乐性，使绘画作品具有音乐的性格，作品亦是对其内心情感的写照。
▲康定斯基《构成10号》
例如康定斯基晚年的巅峰之作是《构成10号》，已明显不同于那幅水彩作品，此作画面结构复杂，气势庞大，暗褐色的底子上，各种华丽的色彩以各种形象呈现出来：大小不同的面，方向不同的线穿插交错，不同颜色的四角形的星点缀其中，整个画面活跃、跳动，有壮丽的交响诗的感觉，也达到了交响乐的性质。在康定斯基后期的许多作品中，我们都可以看到如音乐一样壮丽的形象，这应该是康定斯基一生中除了理论的表达外，最想表现的东西了。在画家的心目中，绘画中的色块犹如各种不同世界的大相撞，在相互的斗争中，由此产生出一个新的世界，其结果如同在各种乐器的杂乱无章的噪声之中，提炼出一部交响曲。
康定斯基在总结造型艺术时说：“伟大的造型艺术作品是交响乐曲，其中旋律的因素‘具有一种稀少的和附属的作用’，主要的因素是‘各个部分的平衡和系统的安排’。”另外一个抽象画大师康定斯基的同窗好友保罗·克利，出身于一个瑞士的音乐世家，他更是出色的小提琴手，但最后放弃音乐事业，选择成为画家。克利重视观察和研究自然，并从中提炼出自己的符号语言，试图在自然中寻找艺术的真谛。
作者：陈小利
编辑：陶一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