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背后之谜:为何冯小刚甩掉王朔,张艺谋抛弃莫言、苏童?

文/葛维屏

《芳华》公映前途未卜,但却透露出一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面,就是冯小刚为什么抛弃了当初奉若圭臬的王朔?

而这一现象,并非仅存在于冯小刚一身。张艺谋当年导演的处女作是根据莫言小说改编的《红高粱》,今天看来,张艺谋拍摄此电影,是他本人的一次机遇,可以说,他与莫言实现了双赢。在拍成电影之前,莫言仅仅在文学圈子里知名,而拍成电影之后,莫言立刻奠定了在文学史上不可动摇的地位。

后来,张艺谋又导演了根据苏童小说《妻妾成群》改编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使苏童也跃入到中国一流作家的行列。

正是因为张艺谋对作家这种比文学大奖更为奇特的拔举功能,所以,后来张艺谋筹划拍摄《武则天》时,分别向五名作家约写剧本,而这五个作家都听从了张艺谋的指挥棒,独立地写出了各自剧本,这其中还包括苏童,可见在作家心目中张艺谋的地位。

但是,后来张艺谋同样失去了对莫言、苏童的兴趣,除了拍摄了根据莫言的小说《师傅越来越幽默》改编的《幸福时光》之后,莫言、苏童新作迭出,但张艺谋都没有看上他们写出的小说,这背后究竟反映了什么样的隐情?

而冯小刚与张艺谋在日后拍摄的电影中,都有意识地选择了女性作家的小说进行改编,如《芳华》改编自严歌苓的小说,之前的《唐山大地震》改编自女作家张翎的小说《余震》,而张艺谋更是在《金陵十三钗》《归来》中沿用了严歌苓的原创作品。

从当初的选择毛毛糙糙的男性作家的作品作为拍摄电影的母本,到日后衷情女性作家的小说作为改编的创意,冯小刚与张艺谋在创作意图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嬗变?

这背后的隐情,实际上反映了冯小刚与张艺谋的电影视角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正映射出他们从当初的“攻城”战略变为今天的“守城”策略的一种转变。

最为典型的是,张艺谋的早期电影,都有着强烈的男性视角,女性是男性视角之下的一种性诱惑的象征。

而当时的男性作家,都在他们的初出道的作品中,通过对女性的窥视、觊觎、猎奇,来展现八十年代的一种强烈的时代氛围,就是对欲望的正视与渲染,而女性往往在这些作品中成为欲望满足的一种符号。

所以,八十年代的作家与张艺谋之流们在内心动机上是高度合拍的,莫言的《红高粱》里的一个特出的标志就是低贱的男性对地主家的女人的强烈觊觎,而采取满足这种觊觎的手法,就是通过“高粱地”里的强奸的手法,来实现自己对权力与女人的攫取。

《红高粱》当时被确定的主题是对生命力的讴歌,然而,这种讴歌却是以一种男性的暴力形式来呈现的,这类作品包括后来的《菊豆》等,在张艺谋那里获得共鸣,就是这种构思,可以完美地折射出张艺谋当年“攻城”时的强烈内心欲望。

莫言是在乡村这一条线上,表达了“攻城”的意境,而王朔则是在“城”这一片广大的区域里,展现出如出一辙的精神动向。

所以,与《红高粱》相类似的是,根据王朔小说改编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同样隐藏着一个男性的窥视的目光,就是青春萌动的小男孩,对高出自己一等的女人的觊觎。

在整个八十年代,莫言与王朔引领了中国文坛在“城”与“乡”两个地域的文学主导方向,他们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地块,但内在的精神却呈现出镜像式对应,莫言专注于乡里的“匪”,王朔热衷于城里的“痞”,他们都在用相似的方式“攻城掠地”,反映出八十年代那个状况下的男性青春躯体的勃勃的野心与冲动。

张艺谋早期电影一直在重复着这种由男性视角主导的攻掠性。这在《大红灯笼高高挂》中非常典型,老爷是电影镜头里窥测的一个目标,而老爷的女人,则是如同《红高粱》里的地主女人一样,是一个亟欲掳掠与征服的象征。这一直沿袭到《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里面还是通过一个男孩的视角,去窥测黑帮老大女人的隐秘情事。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张艺谋与冯小刚随着他们在影坛地位的提升,岁月的层积,他们已经从“攻城”的姿态过渡到“守城”的定位,也就是说,张艺谋在早期电影如《大红灯笼高高挂》里不屑一顾的“老爷”,已经成为他们自己的“化身”,这样,张艺谋再也用不着在电影里强烈地表达那种通过窥测而展现出的欲望的诉求,他成了“守城”中一员,最典型的标志是,在《长城》中,张艺谋已经站在“城”的角度,来对付那些乌云压顶的“外来之敌”了。

而这时候,张艺谋与冯小刚们很自然地抛弃了当初由莫言、苏童、王朔这批作家提供的那种强烈的带着“攻城”诉求的作品,而站到城里的那些当初被觊觎的女人的视角,去展现城里的内部情境了。

说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大学里,男生总是对女生宿舍充满好奇,这是一种“攻城”的阶段,但等到有了女朋友之后,视角就会站到女生的角度,对外面向这里投射过来的“异性猎奇”,产生本能的卫护了。

所以,张艺谋与冯小刚都在严歌苓的小说里,看到他们当年觊觎女人的时代里“标的物”的幕后真相,发现这些女人在女性作家的笔下,并不仅仅是一个欲望的符号,她们还有更为复杂的内心世界,而这种复杂,比较接近于他们今天所处的“守城”地位时所守护的女人的真实状态,于是,他们以“老爷”的视角,看清楚了围绕在“老爷”身边的女人更为富有层次的内心,而不像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站在“老爷”对立面时,仅仅看到了女性的外在的风姿与风情,再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冯小刚与张艺谋已经从女生宿舍的外面,站到女生宿舍的里面去了,所以,他们选择了一直居于女生宿舍里的女作家的对室内情境与人物的描写,而用不着像他们开始出道时那样,从男性作家那里移植“偷窥、觊觎”的视角了。

在《芳华》里,冯小刚从容地展现了女人们“集结”在一起的美丽,而不会再有一个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马小军那样的“骚扰”性的毛头小子,如果有这样一个角色,绝对在电影里要被定性成“小流氓”;而在《归来》中,张艺谋也能心平气和地展现撩腿抻脚的芭蕾舞演员们的形体表演,而没有赋予这些镜头以任何“窥视”的猎奇感。

我们可以看出,女性作家能够释放出男性作家单一观望女性集体背后更为具有层次感的复杂性来,这使得冯小刚与张艺谋们,都觉得女作家的作品更符合他们此刻站位所持的心态,也就是我们上面所说的冯小刚与张艺谋已经蜕变了他们初出道时的那种“攻城”的热血与冲动,而持重地站到了他们欲加以维护的“守城”方位中来。

在这样的心态诉求下,严歌苓作品被冯小刚与张艺谋一而再、再而三地拍成电影,也就很容易理解了。本质性的一句话,就是严歌苓的女性身份所打造出的文学想象,符合张艺谋、冯小刚这个层次的中国大导演的心理诉求,而莫言、苏童作品里的那种过分强烈的男性欲望,已经不再属于冯小刚、张艺谋这个年龄、身份、地位段的中国导演的兴趣点了。

地位决定脑袋,年龄决定立场,身份决定视角,这可能就是《芳华》背后之谜的答案。

如果您有更好的答案,不妨亮出来,一起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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