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葛维屏
孩子回来，喜欢谈学校的事情，他说班上那一位最能言善辩的同学，常有奇思妙语。比如这位同学最近发明了一个“空间唯我主义”，认为空间的存在，是因为“自我”的存在。
当然，从成人看来，这是典型的“唯心主义”，但我却觉得此说有几分新鲜，“唯我主义”似乎与“唯物主义”更能对应，也觉得“唯我主义”也要比“唯心主义”更准确一点，因为“心”，并没有指出谁的“心”，但“唯我”中的“我”，却是一个巨大的筐，可以代入不同的人类中的个体，只要是一个人，都可以在“唯我”中找到“自己”存在的真实感受，更能体味到“唯心主义”中的“唯我独尊”的典型味道。
我禁不住夸赞这位同学的妙想奇语，并借这个由头，又兜售我经常向孩子耳提面命的“灵”与“肉”（“肉”很不好听，但换成“知”与“行”同样成立，不过，没有“灵肉”说起来爽口，故仍维持旧说）的关系问题。“灵”是属于“唯我主义”，“肉”应该属于“唯物主义”。前几天在什么书上看到一句话：“全部宗教都可以归结为两个基本范畴：信念与礼仪。”这里面其实也是反映了人类的两种存在状态，即“灵”与“肉”的状态。“信念”自然是属于人的“灵”、精神、意识这一范畴，而“礼仪”则典型的是人的肉体的表现形态。
在孩子面前过多地显示“好为人师”的人类劣根性，注定是讨不得好的，但“暗度陈仓”或运用“特洛伊木马”战术，却可以让孩子多少接受一点我自以为是的那一套道理。于是，我一发不可收，又向孩子列举“灵”与“肉”两种人类基本状态的普遍性。我说：灵与肉也就是物与我的矛盾冲突，构成了人类的全部的矛盾所在，也是人类所津津乐道的悖论的主要缘由。比如，有很多的带有悖论色彩、经常被人们把玩的语词，其本质上都是“灵”与“肉”的龃龉在暗中作怪。比如，“悬崖上的百合”、“枪炮与玫瑰”、“雷场上的相思树”在内质上，都反映了一种灵与肉的对立状态。
“唯物”与“唯我”是哲学上的最根本性命题。这两个基本概念的界定，看似老套，却非常有用。它可以对世界删繁就简，把芸芸众生的大千世界给条分缕析得清晰可辨。体系的存在，其好处就是可以把纷繁的物象合并同类项，分门别类，存储起来，提取再用的时候，十分方便，就像档案分成“行政、党群、业务”三大类一样。
有一度时期，我们全家都看江苏卫视的《非诚勿扰》，那是孩子放假的时候。在这一场“一场游戏一场梦”的娱乐节目中，有一个男嘉宾的话，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说，他把每天的时间分成十五分钟的一块块，就像切西瓜似的，在这每一块的时间里，他都有一个计划，这样就可以提高时间的利用效率。
想想真有道理啊。有时候，我们感到时光过的比“流水”还快，用小沈阳的话来说，眼睛一闭，一天过去了。而我们回过头来，却觉得每一天的时辰，都是大同小异，难分彼此。我想这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总以为时间就像一片汪洋大海一样，无边无际，可以信马由缰地随处晃悠，最后发现在海里的行程，也不过是几个船身的长度而已。如果我们把海的疆域像切西瓜似的分成无数的小块，每一个时间段里，都有一个预定的行程目标，那么，估计航行的里程就能够逐步递增，稳步提高了。
我也学着这种时间分割法，应用于实践，日积月累，就觉得总比那种无所适从地听任时间哗哗流的无所作为的态度要好得多吧。去年年底的时候，同事捧来了十本书，是去年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张炜的作品《你在高原》，每一本都有四十多万字，十本就要有四百多万字，就连托尔斯泰一生创作的作品，也没有这么多的容量。
同事他自己不看，说是让我先睹为快。当时我觉得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任务，好在自己有一种看到字就欲罢不能的癖号，每天睡觉前看几页，单位值班的时候，一次能消灭半本。居然在三个月多一点的时间里，把这十本书都给逐字逐句的读完了。然后把这十本书还给了同事，而他，我估计到现在还没有读完一本呢。我对他说：能把这十本书读完，天下还有什么书不能读完？
我觉得，这种办法，就是分而切之，各个击破，庞大的任务，也就在分割包围中缩小了体积与容量，啃起来几乎是不费什么功夫了。
我想，把一个庞大的任务，切割成一块块，就不会觉得它的庞大，只觉得它的近在咫尺的亲近性。这就是我说的“一块块”的人生处置态度吧。这是属于“唯物”的部分，也就是“肉”的部分。
“一点点”则是“灵”的部分。这也是我昨晚在电视上得到的启发。当时电视上播放朱军主持的《艺术人生》，采访双胞胎相声演员刘全刚、刘全利，其中嘉宾说道人生的幸福，说：每天都去创造一点点幸福，那么，积累下来，就有很多的幸福。
说的也很有道理啊。幸福是人类的精神的一种感受，属于“灵”的部分，幸福难以像时间那样，像切西瓜那般，分成一块块的，但是，我们却可以在心中积淀起那点滴的感受，拥有它，保持它，扩大它，哪怕增大它一点点，也会让我们觉得幸福像花一样开放那般，体味到每一朵花瓣张开时的点点情深，感受到芬芳绽开时所散发的缕缕清新，我们不要期望太多，不要期望幸福的花，像武则天责令的洛阳牡丹一夜开放的那么强势，我们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让我们的每一天变得有所不同，让大同小异的每一个感受，变得有所发展与变化。
综上所述，“一块块”是对人的“唯物”部分的量化，“一点点”是对于人的精神部分的量化。人生是一项系统工程，量化起来很困难，“一块块”切割相对而言容易一些，“一点点”的追求，确实在量化上带来很大的困难。但是，对精神的一点点的晋升要求，应该成为我们的一种目标与期待，“一点点”虽然无法用刻度杯与天平秤来衡量，但我们可以用付出的努力、付出的精神追求来折算。多让我们的人生用“一块块”与“一点点”来度量衡的话，我们会觉得日子会有更多的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