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政杂谈】何光顺 | (清明祭)为何当公祭黄帝?——兼驳陈明先生

【清明祭】为何当公祭黄帝?——兼驳陈明先生

小序

伟哉!大哉!华夏之基,黄帝创辟之!中土黎民,黄帝保育之!

巍巍乎!泰山之高,不能铭其德!荡荡乎!汪洋浩瀚,无以表其功!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也,黄帝之有天下,因万民共戴之也!

悲乎!今忽闻有儒者陈明,不知何许人也,故为惊世之论,言华夏祭祀黄帝有不当,并有访谈之文见诸网络,流播甚广。吾览其文,略解其意,知其人欲建一国族而成中华一统,目标亦可嘉,但其于黄帝、孔子之理解,却舛误百出,如不申斥之,或有伤大道。

吾下文随读随驳,望诸君察之正之。

驳陈明

陈明以为:“炎黄信仰、炎黄子孙的概念却是近代建构的结果。”叹陈明不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知黄帝信仰的世界性意义是在近代和全球各大族竞争中突显,却不知黄帝在全球化民族竞争之前,早已作为东亚华夏文化内部之人文始祖而被确认。

陈明以为:“国共两党同祭黄帝陵,是西安事变后第二次国共合作共同对付日本侵略者,抛开政治主张,在文化上寻找共识的结果。”再叹陈明不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知国共两党能抛开政治主张,同祭黄帝陵,却不知这个炎黄子孙的身份如果真只是近代的建构,如毫无历史和文化基础,又何以凝聚中华民族人心?视黄帝为华夏人文共祖,即使投敌分裂如汪伪政府、伪满政府,也不敢公然反对。陈明只知国共合作祭黄帝陵,却不知来有自。

陈明又言:“(国共)在政治和国家的理解上存在分歧,那就退后一步,从文化血缘上找共识,因为炎黄二帝被视为祖先神,有‘炎黄之裔,厥惟汉族’之说。”复叹陈明不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知清末激进革命党人憎满清种族统治,高唱“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倡言“炎黄子裔,厥惟汉族”,这是对满清近三百年剔发易服毁华夏民族尊严之反弹,虽言过激,也算矫枉过正,却不知其时温和革命党人仍延续着黄帝或炎黄作为中华民族共祖的传统,不欲对满清以怨报怨,甚至不是以直报怨,而要以德报怨,将满蒙也纳入炎黄子孙谱系。这种纳入不是臆想天开,而是有着一个谱系认同的悠久传统,就是在北方各少数民族如匈奴、鲜卑也都认祖于炎帝或黄帝。近代温和革命党人以黄帝为中华共祖,即非空穴来风,亦非后世某些崛起草莽之族群枭雄可比。

陈明又言:“中华民族不能理解为五十六个民族的总和……而其中的文化内容,自然就不能简单将属于某种族群的文化符号升格推广,那样必然陷入诸神之争。”还叹陈明不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知文化有族群印记,却不知有些族群文化符号会成为超越族群的普世性符号,有些族群文化符号只成为其族群符号。耶稣基督在血缘上是犹太人,但为基督教世界各民族所同尊,因其德也。黄帝为华夏人文始祖,亦因其德也。蚩尤专事杀伐,已被黄帝诛除,其德亏也。成吉思汗、努尔哈赤以武力为功,以刽子手起家,虽被其小族群所尊,但无其德,故终无普世之意义,又何来陈明所说诸神之争?明自命为儒者,却不以儒家所重德、功、言以论史以论人,而陷于族群各有所谓诸神谬论。此诸神非神,是陈明妄自混淆而不明是非也,此也吾直斥其陋儒之故也。

陈明又言:“在国族整合上,孔子最能满足广土众民的帝国政治结构的文化要求”,“正是这种‘霸王道杂之’的政治文化结构成就了有汉的文治武功,齐人、楚人、秦人也因此整合成为汉人、汉族”,仍叹陈明不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知元、清尊儒,却不知其所以尊就在于儒家法先王治道,重礼乐宗法谱系,孔子一生要恢复周礼,分别大宗小宗,只有大宗立,而后小宗服。黄帝作为华夏民族之大宗,绝非一般血缘意义上的始祖,他是人文始祖。历世历代,认黄帝为人文始祖,而非自然血缘的始祖,因为即使在黄帝之世,已部落众多,黄帝只一人,他所统率部落难不成都已绝种?我们很多人都是来自于黄帝所统率的部落后裔,但都认黄帝为始祖,此亦精神和人文始祖。陈明始终咬住血缘祖先,以否定黄帝之超越性意义,此其陋也,也有违孔子复兴周礼之本意和宗旨也。

即使在元、清之世,对黄帝祭祀也有国家规格,只在具体礼制上有斟酌,他们绝非将黄帝看作汉民族血缘始祖,而是看作开天辟的人文始祖。如《元典章》中规定:伏羲、神农、黄帝是开天辟地的先祖,国家应当祭祀,并在各地仿照“孔子庙”设立“三皇庙”,与社稷坛鼎足而立。清代对于黄帝的祭祀沿袭明代,集中在两大项:一项是中央历代帝王庙展祭,多由皇帝主祭,春秋两次祭祀。一项是黄帝陵庙致祭,多由皇帝派专员致祭,一般每三年一次,也有临时祭告。清朝对黄帝陵祭祀,见于记载有30次。元清两朝可从未将祭祀黄帝看作是向汉民族血缘祖先进行祭祀,而是在人文开创初祖之功上祭祀,陈明总以元清满蒙为借口,说黄帝不会被满蒙所承认,难道他不读历史?这真是浅儒、俗儒、陋儒,有损大陆儒家之名,实为天下耻笑耳!

陈明又云:“汉族是主体,……但更大的文化权重首先意味着的更大的责任和义务。唯仁者能以大事小,就是这个意思”,陈明真不明矣,何谓“唯仁者能以大事小”?是不是以后不再讲仁义,只把各少数民族文化符号、族群符号都搬到电台、中小学教材,就是以大事小了?在中国历史上,很少以族群来看待文化符号,而是从超越性和普遍性角度来看待文化符号。蚩尤、成吉思汗都只具有族群意义的文化符号,成吉思汗本即华夏刽子手,不但不当尊,即使外蒙古人尊之,我们也当外交抗议之,内蒙古人也只能个人尊之,而不当公开或地方崇拜之。如果尊孔,就要废祭祀黄帝,这就连元、清两朝种族政权都未曾做的事,却要让陈明这样所谓尊孔儒者来做,这除了争江湖座次以抬高儒者地位以外,真不知其还有何想?

当前,尊孔不够,各地孔庙建设还不充分,还需要更好地发挥儒家学说的社会治理功能,这是我所同意的。但儒家有丰富内涵,有孔子对三代上古文化谱系的认可,有秦汉以后各代的继续建构。儒家在华夏民族的历史谱系中有着主干地位,但这种主干是以对于华夏民族的人文历史的承认和尊重为前提,而非要否定掉其他圣人。孔子作为圣人,和黄帝作为圣王,二者不是一个相互排斥的关系,而是相互诠说互为补正的关系。陈明等尊孔子,要否定孔子也尊重的圣王谱系,并将这圣王谱系贬为族群内的血缘祖先,其浅陋必将贻笑万世!

陈明其他所言,也有入理处,但于大道终不见察。黄帝作为华夏共祖,绝非陈明所说的是一个近代的建构。陈明不晓大道,不读历史,其欲明周孔之道,不亦难乎?故学者为儒,当以陈明为戒,他不是去用心推广复兴儒学,却掀起儒家孔子和人文始祖黄帝孰高孰低之争,实陋也。果如其言,黄帝仅为汉民族人文始祖,他欲贬低黄帝而抬高孔子,就已与海内外近十四亿华人主体为敌。陈明之陋,在于儒学大道未兴之时,就着意于排定儒家江湖地位之小道,此非助儒,而实害儒。此人为儒,终为天下所同笑也。

陈明为儒,崇汉代为王霸道杂之,实弃王道而尊霸道,即只要能维护他所谓统一,使尽各种非仁义手段也可,他早就抛弃儒家所倡言“大一统”,何谓“大一”?大一者,王道之大也。统于何,统于圣王之道也。不明乎此,陈明尊成吉思汗、努尔哈赤、施琅,就已早亏王道和圣道。陈明不知一个文明和文化的道统谱系是有着长长序列的,是由该民族在漫长历史中共同完成的。他固然提孔子所尊崇的“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但这个圣王谱系在他那里是虚置的,因为这个谱系既被他僵化成概念和名词,不能有历史的拓展,也不能被他用来作为评定后世政治与人物的标准和尺度。他抽空了一个除圣人以外的文化英雄谱系,这实际也就抽空了他所假意尊崇的圣人的地基。

陈明为儒,令人叹伤矣。孔子未曾否定任何民族文化英雄来确立他的道统,他是集大成者,所以是大圣,陈明却只尊孔,未看到孔子集大成,此种儒生实为害儒,为小人儒。孔子对于民间和前代文化英雄,皆敬礼崇敬之,但孔子之时,并未完成华夏民族文化谱系建设。此后,七十子、孟子、司马迁等继承发扬之。孔子对道德礼乐的重建工作以历史为基础,故重视《春秋》,但逢乱世,未能有暇去做历史文献整理,其论三代,已有文献不足之叹。司马迁因为世代为史官,他首次建构了华夏民族通史的文化英雄谱系图,将春秋从孔子以来早就言说的黄帝,以完备的历史谱系记述整理之,其功亦伟矣!一个伟大民族的人文信仰非由数代人不能完成,孔子之时诸子已尊崇黄帝,而谱系未明。而述圣王之功,终由史迁完成,其真有承圣人之志,而难以为俗儒所知也!

欲灭一民族,必先去其史。其史有理念之形上,为神圣之信仰,有事迹之形下,为历史之陈迹。陈明既欲灭华夏之圣史,亦欲除华夏圣人之陈迹。其灭华夏之史,而空谈儒,不知其儒为何方之儒也?望当今儒者同道,有以驳之,以复归吾华夏真正之道统!

2018.4.5 22:55 于广州白云山麓

何光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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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陈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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