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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荆州花鼓戏
【广东】匡天龙/文
时光流转，离开家乡已经有三十几年。但小时候，村里过年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尤其是年戏的锣鼓点儿和那高亢激昂的唱腔，时常在我耳旁回响，并久久挥之不去。
“戏”是指流行在华北地区的地方戏——湖北荆州花鼓戏，我们当地称为“老戏”。年戏的持续时间一般从腊月廿八到正月十六，隔两三天上演一场，一场包括两三出戏。而参演的戏班就是由本村村民组成，包括剧目指导、化妆师、锣鼓伴奏、各行演员。那个年代的农村，也请不起城里的大剧团来演出。尽管是“草台班子”，我们的村戏班也唱得有模有样，风生水起，还参加过县里组织的汇演哩！在当地那可称得上影响力不小，反响巨大。
三十几年前的农村，娱乐项目哪有现在这么丰富多彩。过年能听上几出戏，对于在黄土地上辛辛苦苦劳作了一年的农民来说，就如同现在每个中国人年三十儿对春节联欢晚会的期待！每当听到村里大喇叭播出开戏通知，男女老少便早早地吃饱饭，穿上棉袄、套上棉裤，衣兜儿里揣几把刚炒熟的葵花籽、几块儿水果糖，扛着大板凳，拎着小马扎争先恐后地汇集到村里土堆的戏台下，静候大戏上演。有的还赶紧给十里八村的亲戚朋友送信，诚邀对方过来一起听戏。那时，三九严寒的时节确实冷，有时还要冒着五六级的北风，顶着飞扬的雪花，但是这些都丝毫挡不住人们听戏的那份热情。
记得当时戏班能演的其实不超过十出戏，不过这种翻来覆去的“车轱辘”演出也足够了。演员们演得驾轻就熟、得心应手，观众们听得耳熟能详、乐此不疲。相声大师马三立说得好，“生书熟戏，听不腻的曲艺”。
大人们听戏，听腔调，看做派，情绪高时还能跟着吼上几嗓子；而我们这些六七岁的孩子们就是看看热闹。但在我脑海里对其中一出戏记忆深刻，说来颇有意思。
有一次演《铡美案》，演秦香莲的是我们幼儿园的一位女老师，而冬哥春妹的扮演者就是班上的两位小朋友。现在想来，当时年幼的我确实品不出老师、同学的演出如何精彩，自己却被戏中的情节深深吸引，竟完整地看完了这出戏。从此，我从心眼儿里喜欢上了看戏。
这应是戏班所有演出剧目里的压轴大戏，道具最多，场面最大，演员最全，各种脸谱色彩斑斓、美不胜收。尤其戏的最后高潮，黑脸儿的包公拖腔喊出“开——铡”，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拥而上，把陈世美高举头顶，下场而去。秦香莲仇冤得报，忘恩负义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台上台下一片欢腾。
大戏终了，演员退场，乡亲们也纷纷起身，搓搓早已冻得通红的手和脸，跺跺几近麻木的双脚，擤把鼻涕，伸伸懒腰，打个哈欠，扛上座位散场回家。走在路上，我挺纠结，因为扮演陈世美的演员是堂叔家的二哥，我当时就认定二哥真的被铡了，禁不住问身边的父亲。父亲笑得露出满嘴的牙。“傻小子，谁演铡谁，那以后谁还敢给咱演啊！”
果然，在下一场《铡美案》出演时，我又看到了二哥扮演的陈世美，依然是帽插宫花、风流倜傥。当然，最后还是没能逃脱“被铡”的下场。
早就听说家乡的年戏已有多年不唱，许多的留恋，许多的无奈，更多的是理解。虽说往事如风，美好的记忆却从不曾随风而逝。当年的年戏，不仅仅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一种娱乐形式，更重要的是，它承载着人们多少的期盼与渴望。
如今，越是临近年关，我这个久别家乡的游子越是思乡心切，回忆如潮，而且欲罢不能。忘不了，那曾经热热闹闹的年戏，忘不了，那曾经热情似火的父老乡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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