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美国的时候,我问我妈说:“你要我帮你带什么?”
我妈这个高级知识分子,并没能免俗,她毫不犹豫说:“帮我挑个包吧,COACH的就行,或者其他你看到好看的。”
那时候我还小,分不太清名牌包和名牌包以及名牌包之间的区别,于是就按照“我觉得好看”的原则,给她挑了一个CK的包——带回国给她,她只看了一眼,然后那个包就被永远的丢在家里储存间黑暗柜子的角落里,和其他别人送给她的她不喜欢的包堆在一起。
后来我长大了,然后第二次去美国,我又问我妈:“你要我帮你带什么?”
她还是原来那个她,依旧让我帮她带包,唯一的区别,是她变得更有钱了而已,所以她说:“普拉达、Gucci、LV或者爱马仕,都行。”
这回我长了记性,又长了教训,在名牌包商店里挑了又挑,参考了又参考,最终帮她买了两个,一个Gucci,一个爱马仕。
结果她只瞧了两眼,就一皱眉头说:“哎呀,这个包‘这里’我不喜欢,那个包‘那里’我不喜欢……”
我坐在沙发上,默默听完她一阵挑剔。
然后听见她说:“扔了挺可惜,那我送人好了。”
她并没有送人,那两个包和当初的CK一样,被“打入冷宫”遗忘在家里的储存室里——后来有一回,我去储存室打算搜寻几瓶同样被她遗忘的好酒送人,打开一个柜门,一个Gucci“夺眶而入”,另一只爱马仕在Gucci身后“犹抱琵琶”“欲语还休”。
等到我第三次去美国时,我就学乖了,我问我妈:“你有没有哪一款包看中的,要我帮你带的?”
她想了一下,没想到具体哪一款,但又有些不甘心,最后和我说:“那你带个故事回来说给我听,要精彩的。”
我如获大赦,然后心怀感激地出发,那一次到美国,我没有逛任何购物中心,没有去任何名牌店,没有买任何奢侈品。
回国后,我把我在UCB遇见的喜欢的人、有趣的事,通通一股脑事无巨细和我妈说了一遍,从中餐说到晚餐。
那特么是我记忆当中,我们母女之间最长的一次对话——那天妈妈很开心。
那天我也明白一个道理:物质到达一个界限之后,物质能够换取到的快乐,在精神面前,简直微不足道,不堪一击。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在我大四那年,一个炮友从美国回来,路过北京,暂住我家,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MK的包,说是送给我的时候,我拒绝了。
其实当时我心里想的是:赶紧收啊!是你喜欢的款式!装什么逼!
然而那时候我还没有完全彻底长大,所以实在忍不住装了个逼,也是想要“学”一下我妈,于是一副坦然又随意的样子,对送包的他说:“我不要你的包,你送别人好了,你讲个你在美国经历的故事呗。”
他一开始是愣住的,估计怎么都没想到,我这个拜金的金牛座会拒绝。
然后他一口气和我讲了8个故事,其中最精彩的一个是:他找实习的时候,他当时的导师,一位在华尔街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如何“坑”了他。
其中最不精彩的是:他碰见高中童鞋,一个当年暗恋他的漂亮女生,然后两人约了一炮。
哈哈,最后大家果然都长大了。
最后他也没有把名牌包送给别人——我打死不收,他打死不带走——然后那只MK的包,就一直“歪躺”在我住所衣柜的最底层。其实这算是我“间接”收下了,可是后来背过几次,我就不背了,确实是我喜欢的款式,只是我突然找不到什么理由背它。
确实有过一段时间,很迷恋名牌包,踩着高跟鞋背着精致的包包去实习,感觉顿时有了自信。
然后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当我不背名牌包的时候,我居然,没那么敢做自己,像是少了些许底气——我的自信,居然会需要依靠一个名牌包。
那一刻内心深处,为自己感到悲哀。
所以后来我开始背布袋。
各式各样的布袋,上面印有手绘的原创图案或是一句话:SHIT HAPPENS(天有不测风云)、WE ALL END UP DYING(人终有一死)、SIMPLE SATISFACTION(小确幸)、施比受有福……
与此同时,强大自己。
后来干脆,拎一个塑料袋就可以上街——要是不高兴,随时能把塑料袋丢在地上狂踩,当然,你特么有本事可以试试狂踩一个LV...
而现在,大多数时候,我出门什么都不拎了——手机钥匙口罩,一切用口袋就可以解决。
想起大学刚开始的时候,每天背着双肩包去教室、体育馆和餐厅——那个时候我对名牌包一无所知。
后来,我对它视若己出。
而现在,我对它熟视无睹。
并不是不喜欢名牌包了,好看的包,配好看的衣服,在合适的场景里,我照样很喜欢。
只是,现在名牌包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名牌包而已。
对名牌包,我没有敌意。我排斥的是:拿着一个名牌包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心态——但我也并不羞于承认,我曾经有一个阶段,确实是这么想的。
后来我才明白:无论我手拿什么,我都不会因此而高人一等,也不会因此低人一等,我始终是我,同样的,你始终是你。
等有一天,你拎着一个塑料袋,却能拎出如名牌包一样的气质和气场来,你也还是你,一个不一样的你。
等往后再有一天,你手里什么都不拎,却能走到哪,都有一股独属你的,与众个别的魔力和磁场——我期待看到那样的你,我期待与那样的你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