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收藏者」的现身
扬·利文斯(1607-1674) 《玩牌者》
1625年
帆布油画 97.5×105.4 厘米
伊萨克·德·汝德维尔 (1612-1648)
《身着东方传统服装的伦勃朗肖像》
1631年
木板油画
70.8×50.5厘米
扬·利文斯(1607-1674)
《身着斗篷和头巾的男孩(巴拉丁的鲁伯特王子肖像)》
1631年
木板油画
66.7×51.8厘米
一直以来，莱顿收藏(The Leiden Collection)都是一个神秘的存在，「直到6个月之前，我们还依然是一个秘密、匿名的状态。这是我们有意为之。十多年中，我们一直都是古典画作的最大私人买家。我们知道，一旦我们的收藏与公众公开，就会改变我们在艺术界的地位。作为收藏者，我们想保持低调。」从2003年美国收藏家托马斯·S·卡普兰博士(Dr.ThomasS.Kaplan)与妻子达芙妮·莉卡纳第·卡普兰(Daphne Recanati Kaplan)创建莱顿收藏以来，以「莱顿」命名，即是在向伦勃朗的故乡、艺术大师绘画生涯的诞生地致敬。创立至今，莱顿收藏拥有超过250幅油画和素描艺术作品，是目前全球拥有十七世纪荷兰艺术画作数量最多、最重要的私人收藏之一。
自幼年起，托马斯·卡普兰就深深痴迷于伦勃朗·范·莱茵(Rembrandt van Rijn)的绘画作品，八岁时就曾请求家人带他去阿姆斯特丹「，因为伦勃朗曾经住在那里」。于是，当他从朋友诺曼·罗森塔尔爵士(Sir Norman Rosenthal)处惊讶地得知，他从小喜欢的艺术画作，尤其是大名鼎鼎的伦勃朗流派的作品在市面上仍有购买渠道，便与妻子一同踏上了荷兰艺术品的收藏之旅。
卡普兰为莱顿收藏购入的第一批画作来自伦勃朗的门生格里特·德奥(Gerrit Dou)和他作为「精细绘画」(fijnschilders)的追随者们，包括弗兰斯·范·米里斯、哥德福里德斯·斯哈尔肯和加布里埃尔·梅曲的创作。「精细绘画」是当时风靡一时的绘画形式，德奥和米里斯等人当年的油画售价甚至超过了伦勃朗和鲁本斯等大师，直到摄影术的发明，情况才发生了变化。目莱顿收藏中的「精细绘画」作品超过了世界上任何私人收藏家或公共收藏机构。
当然，对卡普兰夫妇吸引力最大的，依然还是伦勃朗。要知道，目前存世的伦勃朗作品只有350幅，而莱顿收藏就拥有其中的11幅。2006年，卡普兰夫妇购入了他们第一幅伦勃朗作品—素描《静卧的幼狮》。卡普兰说：「我收购的最早的伦勃朗画作其实不是油画，而是一幅小狮子的素描。伦勃朗画过6幅狮子素描，其中有2幅在卢浮宫，2幅在大英博物馆，1幅在荷兰，余下的就是我们的这一幅。」在画商向卡普兰出售这幅画时，他咨询了夫人的意见，他的夫人达芙妮说:「这是一幅伦勃朗的画，而且画得是一只狮子，它又那么美。如果它不是属于你的，那又应该属于谁呢？」要知道，托马斯·卡普兰可是一位极富激情的野生动物、尤其是大型猫科动物保护者，于是，他买下了这幅结合了他两大爱好的画。
之后，他们又购得了伦勃朗的油画作品《戴白帽的女子》，画中那位年长女子被卡普兰看作是他的「初恋」。在国博的展览中，还有另一幅伦勃朗晚年作品，画中的老妇人被认为与《戴白帽的女子》中的是同一个人—伦勃朗的女管家。
2003年至2008年的五年间，卡普兰夫妇开启了高速购买模式，「我们平均每周会收入一幅画。」随着时间的推移，莱顿收藏中伦勃朗流派的画作成为除国家级博物馆之外，数量最多、范围最广和内涵最深刻的收藏系列，其中不乏私人收藏中最顶级的作品。此后，卡普兰夫妇专心购买稀有和意义重大的画作，例如卡尔·法布里蒂乌斯的《夏甲与天使》(这是私人藏品中，伦勃朗最著名的门生唯一一幅作品)、扬·斯坦的《餐前祈祷》、唯一一幅属于私人收藏的维米尔的作品《坐在维金纳琴旁的年轻女子》(这幅作品与现存于卢浮宫的《织花边的女工》完成于同一匹帆布)、和2016年购入的伦勃朗作品《昏迷中的病人(嗅觉的寓言)》。
每幅画都是一个故事
伦勃朗·范·莱茵(1606-1669)
《书房中的女神密涅瓦》
1635年
帆布油画
25.5×20.1厘米
约翰内斯·维米尔(1632-1675)
《坐在维金纳琴旁的年轻女子》
1670-72年
帆布油画
138×116.5厘米
格里特·德奥 (1613-1675)
《削羽毛笔的学者》
1630-32年
椭圆形木板油画
26.3×21.2厘米
伦勃朗·范·莱茵(1606-1669)
《双眼被阴影覆盖的自画像》
1634年
木板油画
71.1×56厘米
令人意外的是，虽然托马斯·卡普兰身负企业家、国际投资人、慈善家和艺术品收藏家等多重身份，莱顿收藏又拥有三百余幅藏品，但他似乎对每幅画都了然于胸，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
「为什么伦勃朗画了那么多自画像呢？当然，这不是因为他是个自大狂，而是因为他当时已经是个名画家了。拥有一幅伦勃朗的《自画像》，就如同拥有一幅莫奈的《睡莲》、或是安迪·沃霍尔的《汤罐头》一样。这是证明自己很有品位的事情。另外，画家也需要用创作来赚钱。伦勃朗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总会摆一幅自己的自画像，原因有两个，一是他可以拿给客户看，让他们了解如果自己请他来画肖像，最终的效果将是怎么样的。这就像是一个样本。另一个就是如果有人想买，那就可以方便地买下那一幅。」
除了伦勃朗的自画像，莱顿收藏中还有一幅出自伦勃朗学生伊萨克·乔德尔维尔的《身着东方服饰的伦勃朗之画像》，这是了解伦勃朗早期教学方式的一个重要参考。「当时伦勃朗给了他学生一幅自画像，让他照着临摹。」而作为参考的那幅伦勃朗全身像《自画像》(1631年)现在收藏在巴黎小皇宫。「后来伦勃朗发现自己不喜欢他自画像里的腿的样子，于是就在前面加了一条长卷毛的贵宾犬。之后，他再也没画过带腿的全身像。」卡普兰说「，于是，乔德尔维尔这幅画之所以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它是现在唯一一幅的伦勃朗全身像，拥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扬·利文斯这位与伦勃朗同时期的画家，同样也是莱顿收藏的重要关注对象。馆藏6幅利文斯巅峰时期的油画作品，包括著名的《自画像》和《披披肩、戴头巾的男孩》(这两幅都在国博展览中展出)。「他们是好朋友，共同使用一个工作室，而同时也是竞争对手。那时候人们都在观望，看这两个年轻人谁更有前途。」卡普兰饶有兴趣地介绍：「你知道吗？他们都曾经为对方当过模特。在利文斯的《打牌者》这幅画中，你可以看到伦勃朗‘出镜’，这是伦勃朗第一次为别人做模特。而我们都认为，伦勃朗《听觉的寓言》中的年轻乐师描绘的也正是年轻时的利文斯。」
《听觉的寓言》是伦勃朗早期的作品《感官寓言》系列中的一幅，这个系列共包括五幅，而今能找到的三幅全部属于莱顿收藏。关于2016年购入的伦勃朗作品《昏迷中的病人(嗅觉的寓言)》，背后也有一个故事。
「直到两年前，人们只知道这个系列中只有两幅存世，另外的三幅早已失落不见。而当这一幅(《嗅觉的寓言》)两年前出现时，人们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那是一个离纽约不远的小镇举办的拍卖会，这幅画被标记为‘欧洲大陆画派’，起拍价只有500美元。」参与拍卖的竞标者中有几位与卡普兰保持了长期的合作关系的画商，他们认出这幅画属于伦勃朗《感官寓言》系列，于是价格一路飙升，从500美元飞涨到1百万美元。第二天，买下画的法国画商就将画转手卖给了卡普兰。
花了多少钱呢？
「通常我不愿意讲我花了多少钱买了画，这不是我的方式，但我愿意给你们一些细节，因为我曾经在接受《纽约时报》的记者采访时让他猜过一次价格，跟他说，‘如果你猜对了，我会确认这个价格。’结果他猜了五百万。很幸运，他猜对了！」
除了这个令人不可思议的价格差，这幅画还有一个重要意义是，之后他们发现这幅画上有伦勃朗的签名，而同系列的其他几幅都没有。于是，这幅画成为了目前已知最早有伦勃朗亲笔签名的画作。这也对人们研究伦勃朗早期签名留了一个重要证据。
「画背后的这些有趣的故事正是古典画作吸引人的一个重要原因。」卡普兰说。
分享是最大的美德
与大多数收藏家不同的是，卡普兰并没有把买来的这些艺术品放在家里。「我们家里没有一幅自己的收藏。它们都在博物馆。」
自莱顿收藏创立之初起，卡普兰夫妇便开创了迄今为止独一无二的「借阅图库」，「我们的原则就是，从私人手中购得画作，然后跟公众分享。「我们以匿名的方式，将我们的画借给各大博物馆，供公众鉴赏与参观，而不只是自己欣赏。」多年来，莱顿收藏共出借藏品172次，不断为世界各地的临时特展和博物馆的永久馆藏提供藏品支持，其中包括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华盛顿国家美术馆、波士顿美术馆、荷兰国立博物馆、巴黎卢浮宫博物馆等多家重要展馆。
2017年1月，莱顿收藏启用线上藏品目录，旨在成为同类中最全面、最易于读者理解的学术性参考目录。艺术爱好者能够从线上藏品目录获取所有作品的图文信息，并且研读有关莱顿收藏、荷兰艺术黄金时代的学术论文和个人研究。
经过十余年的匿名借阅，直到今年，莱顿收藏才第一次作为一个整体概念在公众面前呈现。「现在我们觉得举办巡展恰逢其时，可以让公众进一步接触、了解这些古典大师，这是我们的愿景，也是我们的理想。」莱顿收藏的首展选择了巴黎卢浮宫。卢浮宫是卡普兰夫妇第一次带孩子欣赏艺术展的地方，也是全家一直以来最喜爱的博物馆。
「我们是美国人，首个展览在法国举办，主题是荷兰绘画，讲述的则是所有文化中的共同点，伦勃朗是世界性的，这是最最重要的一点。不论是美国人、法国人、中国人、荷兰人、俄罗斯人、阿拉伯人、犹太人......伦勃朗是全世界的宝贵财富，因此他如此特别。在这样一个时刻，我们都在寻求一个能使我们所有人团结起来的媒介。这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为什么偏爱伦勃朗
至于为什么伦勃朗对卡普兰有着那么大的吸引力，这位美国收藏家有着非常独到而深刻的见解：「收藏伦勃朗并不需要什么天赋，成为伦勃朗才需要真正的天赋。伦勃朗改变了艺术史的进程，永远改变了油画的面貌。他不单只是他那个时代绘画界的佼佼者，而是他对整个绘画方式带来了革命性的改变。」
在众多古典画家之中，什么使伦勃朗如此与众不同、独树一帜？
「在伦勃朗之前，西方古典艺术有着一套传统的定义‘美’和‘真实’的方式。而伦勃朗则重新定义了艺术家如何诠释‘美’，即呈现给人们真实的样子，不论是形体还是内在。在那个时代，这绝对是颠覆性的。」卡普兰接着说，「他打破了传统，用不同的方式来看待‘美’，给予艺术家表达自己真实感受的权力，这一点改变了整个艺术。如果你们看到未来之后发生的事，看到整个西方艺术所发生的改变，像是戈雅、毕加索、梵高、德拉克洛瓦，都曾为伦勃朗着迷，因为他们认为，他给予了他们按照自己意愿创作的自由。」
《书房中的女神密涅瓦》集中体现了伦勃朗的艺术追求。「这幅画描述的这位女神，即是智慧女神，也是女战神。对于伦勃朗来说，在艺术上的最高成就，就是能画出这样一幅作品。虽然他画的很多肖像画是为了赚钱，但他的内心的目标，还是能画出这种有历史感的作品。」
这幅画中女子的容貌可以说打破了人们的传统思维模式。「伦勃朗有能力画出任何他想画出的事物，他可以画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丽女子，也画出一个非常有那个时期荷兰特色的女子。而伦勃朗说他并不在意是不是遵循传统习惯，而就是要展示他眼中看到的真实。他选择了他想画的。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荷兰女人，可以看出她很强势。她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对画家来说，真实就是美。当时也有很多评论家认为他画的不美，但是伦勃朗并不在乎。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伦勃朗的时代，尤其是他的艺术探索，对于之后的艺术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那段被称作荷兰绘画黄金时代的时期，大量绘画作品和艺术家的爆发式出现。在那之前，欧洲绘画的主要主题依然还是宗教。在那之后，在绘画主题和技法上，都展开了更加广阔的一片天地。
「我们坚信艺术是一种连接人与人之间的强大力量，不但是个体之间，更是文化之间。我们也相信，在建立这种连接方面，伦勃朗有着独一无二的独特地位和作用。他不只是一位荷兰艺术家，也是属于中国的艺术家。我们这次巡展的目的是在于实现一个长期影响，帮助人们了解伦勃朗的艺术，如果我们能够鼓励中国的观众欣赏伦勃朗及其同时代画家，将其看作艺术史上重要的一环，那我们就做了一件有历史意义的事，这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希望建立起这样一座桥梁。」
谁是卡普兰
托马斯·S·卡普兰博士(Dr.Thomas S.Kaplan)是美国企业家，国际投资人，慈善家和艺术品收藏家。他目前担任纽约The Electrum Group LLC集团主席，集团业务集中于自然资源领域，经营内容集投资、咨询和资产管理于一体。
卡普兰博士1962年出生于美国纽约，在牛津大学获得历史系本科、硕士和博士学位。1993年，卡普兰博士开始在自然矿产领域进行投资。卡普兰以天然金银合金琥珀金(electrum)的名字命名公司，有趣的是，在小亚细亚古吕底亚发现的史上第一枚钱币也是由琥珀金制造。The Electrum Group公司控制了北美地区的优质金银矿产资源，因此积累的商业资本也日益雄厚。而卡普兰家族也顺理成章地成为琥珀金钱币的大藏家。
卡普兰夫妇参与的慈善事业遍布全球，他们积极为世界各地的博物馆提供珍贵艺术品的借览支持，另外他们还是全球野生动物保护的积极倡导者和主要资助者之一，过去十年间在环保方面的投入超过1亿美金。2006年，夫妇二人创建Panthera基金，旨在保护大型濒危猫科动物和他们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
伦勃朗和他的时代:
美国莱顿收藏馆藏品展
2017年6月17日至9月3日
中国国家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