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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万军：清官海瑞为何让万历皇帝失望
推翻了老师新政后的万历皇帝，恢复了独裁。他喜欢权力，但因为怕累，又不喜欢工作，怎么办呢？把张老师找回来是不可能了，因为现在的张老师不归皇帝管了，归阎王爷管，不伺候他了。怎么办，只好找其他大臣了。
张居正没了，那些听皇帝话的大臣好用吗？
万历皇帝重点选了几个大臣重用。头一个，张四维。
我们前面说了， 1582年张居正溘然长逝，首辅的位置是张四维，但其父亲就在此时病亡，以礼要回家丁忧，张四维不敢夺情，于是回家，退出权力中心。
第二个人是申时行。张四维走后，轮带次辅的他任首辅之职。我们前面说了申时行是个官场老滑头，他混迹官场多年，看透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也看到张居正从权倾朝野到死后身败名裂。他不想作张居正，也不想与群僚为敌，所以就顺着皇帝的意思做事，俗话说就是“和稀泥”、好好先生。
之后万历皇帝任用的首辅大多是这个模样。中庸主义，小心翼翼，内外调和。如此一来，这些首辅又回到本位：皇帝的秘书，分担皇帝的工作量，而不是分享皇帝的权力。
于是，这个样子的工作态度，其效率可想而知。
张居正执政时，考核干部，每年能上能下千名官员。而到了后万历时代，每年京察，那些好好先生都体恤官员的难处，任内所降级和处罚的官员往往是个位数。而他们的首长万历皇帝，为了懒得踏实，也是好好先生一个，万历皇帝的个性没有果敢，性格上偏于优柔寡断，易于妥协，没有张居正的那般凭借强大的威信，百官得以一体。除了对死去的张居正下手狠，面对现实中他不喜欢的官僚们，大多狠不起来，不是针锋相对，而是逃避。
万历在位四十八年，消极怠政三十年，这三十年，整个文官集团没有有力的人带领，缺少中枢领导，大臣们心灰意冷，敷衍事务，党派间的倾轧更加严重。尽忠尽职的人缺乏信心，贪腐的人更加猖獗。明朝至此陷入了无尽的内耗之中。
干臣去了，剩下的官僚和皇帝一样，奉行一字原则：混。那么被张居正弃用的清流如何呢？就如那位道德模范、一直在张居正执政时不得烟抽的海青天，能拯救大明王朝吗？
万历十二年，张居正被清算后，万历皇帝开启重用海瑞，老师不用的人，他偏用。万历十三年正月，召海瑞为南京右佥都御史，在赴任的路上改为南京吏部右侍郎。
我们前面说过，这个海瑞是历史公认“大清官”、“道德模范”。即便从今天看，海瑞的品行也堪称“正人君子”，他的原则性很强，没有一个亲戚朋友能借上他的“光”。他甘愿当苦行僧，以苦为乐，以殉道为荣。他相信道德的力量是无穷的，是个忠实的儒家信徒。他以为人人都按儒教道德学说严格要求自己，社会风气就能得到净化，官场就能明镜高悬。他坚信只要自己以身作则，做道德模范，整个社会就会蔚然成风。
当然，他的这种想法，即便在当世的皇帝和同僚看来，也实在过于天真了。
因为人性是个很靠不住的东西，何况道德？自律不可靠，文明社会主要靠制度他率。法律才是文明社会的基石，封建官僚专制制度，确立的是“垄断与侵占”合法性。官民之间，如狼羊食物链，狼王是皇帝，群狼是官员，官员清正，等同不吃羊的狼，如何生存于官员“狼窝”中？
但海瑞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就是沿着道德模范这条路一直走，不改初衷。
在被皇帝重新招用时，海瑞已是七十二岁一老翁。得到皇帝器重，马上献策治理腐败，上疏列举明太祖朱元璋刑法，剥人皮装上草制成皮囊，以及定律枉法达八十贯判处绞刑的规定，说应当用这样的方法惩治贪污。引起举朝哗然。
万历想要海瑞入阁，但遭到阁员抵制，于是任命海瑞为南京右都御史，那里很多官员一听海瑞来了，自动离职或请求他调。富人之家纷纷把朱漆大门改漆黑色，官吏的交通工具也改了，轿夫由8人减至4人。因为御史大人是骑驴上班的，不用人力。可见海青天声势之迅猛，足以使人震慑。
这些举措，看起来激浊扬清，其实却没带来地方繁荣。大户人家跑了，没有了税源。海瑞在任上两年期间，当地税收减少了三分之二。
在中国古代，地方官职责中重要的一点就是判案。现代判案的依据是法律，古代依然；海瑞一生断了不少案。但海瑞有一个“误区”，就是让道德代替法律，用道德绑架法律。特摘录海瑞自述于下：
凡讼之可疑者，与其屈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
海瑞大人判案的依据，不是是非曲直，而是善恶，贫富，等级。穷人天生有理，富人为富不仁。他断案，不顾法理，总是判穷人获胜。有人弹劾海瑞庇护奸民，鱼肉士大夫，沽名乱政，可能言重了。但在治世方面，他既没有正确的方法，甚至也没有认清真正的敌人，更不用说有效的手段了，的确有些迂阔无能。从史料的记载看，海瑞在为官上，除了两袖清风，没有任何的扎实政绩。
官僚和清流都靠不住，还能靠谁呢？
有人怀念在张居正的带领之下，齐心协力管理国家，虽有波浪，但终究是有个明确的方向。失去张居正后的万历，失去了束缚，但也失去了主心骨和舵手。 有用的打倒，想用的不中用，而自己又没治国平天下的能力，这个样子的万历皇帝，只能混了，在混上，他倒是破了历史记录——半个世纪，庸庸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