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南北大战之际,战场竟出现如此搞笑的外交穿梭

  本文是【大鹏说《通鉴》之160】

  公元450年的中国,正处于南北朝分裂时期,以黄淮流域为界,南边是宋国,北方是北魏。

  这一年,在宋国是文帝元嘉二十七年,在北魏是太武帝太平真君十一年。

  这年七月十二,南宋文帝刘义隆再次举起统一大旗,下诏北伐。但因军纪败坏,北伐军根本不把北方汉人当自己人看,得不到汉人的有效支持(此事详见“南北朝,南方汉人为何无法收复中原”一文),仅仅推进到滑台(今天河南滑县一带),就再也推不动。

  闰十月,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开始反击,“命诸将分道并进”,誓要饮马长江,扫清江南,一统南北,打破胡运从不过百年、胡运从不过长江的魔咒。

  十一月二十六,北魏军队打到彭城(今天江苏徐州),将宋国的两个王爷包了饺子:江夏王刘义恭,当时的武陵王后来的孝武帝刘骏。

  大战在即,彭城里的宋国守军早已严阵以待,就等鲜卑军队前来送死。

  没想到,拓跋焘只派出一个小喽啰蒯应,在城门下叫门,而不是骂阵。

  拓跋焘让蒯应“至小市门求酒及甘蔗”,要求宋国守军给送美酒、甘蔗等土特产,让北方远道而来的鲜卑人尝尝鲜。

  刘骏很是不卑不亢,既然你要,爷就给你,派人送取美酒甘蔗,“仍就求骆驼”,让北魏回送几头骆驼玩玩。

  第二天,即十一月二十七,拓跋焘派出正式的外交使节李孝伯,给刘义恭送去貂皮大衣,给刘骏送去骆驼和骡子。并在城下代表拓跋焘向刘骏致以亲切的问候,表示北魏军队就是到彭城下集体旅游的,并不会攻打彭城,让守城将士放松。并请刘骏出城与拓跋焘相见。

  刘骏明白,自己身为藩王,与敌国皇帝相见,是皇家大忌,拓跋焘这老小子分明是要挑起刘宋皇室内斗,趁机渔利。既然你拓跋焘派出了外交官,那我也得应下,遂派张畅出城与李孝伯站举行双边会谈。

  张畅向李孝伯表达了刘骏对拓跋焘的谢意,表示非常愿意与拓跋焘相见,但身份不便;理解北魏军队前来旅游的目的,指出加紧城防并不是针对魏军,而是例行军事安排,“备守乃边镇之常”。

  会谈中,“魏主求柑橘及借博具”,拓跋焘又向宋国索要广柑、橘子、赌牌等土特产。

  刘义恭、刘骏大方的如数送出。北魏又回赠毛毯、豆豉和九种不同的盐。

  拓跋焘一看宋国对其有求必应,歪心眼一动,立马使出阴招,“又借乐器”。

  要知道,中国古代为礼乐文明,乐器是政治合法性的象征。五胡乱华,晋室南渡,将皇家乐器和乐谱、乐工都带到了南方,北方并没有留存。因此鲜卑蛮夷政权在合法性上一直被南方碾压。这次拓跋焘忽悠刘义恭、刘骏送乐器,真把人家叔侄俩当宝耍了。

  刘义恭不傻,让张畅直接回绝,“受任戎行,不斋乐具”,哥我是出门打仗的,不是走穴明星,没带那些东西。这话回的很是得体,不是哥小气,实在是没带;你那点小心思哥也明白,带也不给你。

  会谈继续,李孝伯问张畅:咱们哥俩在这说这话,你们为毛要把城门给关了?

  张畅答:你们远道而来,又饿又渴,我们两位王爷怕城里的兄弟忍耐不住出城与你们联欢,发生踩踏事故。为你们的安全考虑,所以关紧城门。等你们吃饱喝足再约架,“共治战场,刻日交战”。

  李孝伯发话:我们是客,你们是主。我们发扬风格,以礼相待,决战的时间,就由你们定吧。

  张畅回道:昨天大批客人逼近我城门,以礼相待就是这个做派吗?

  李孝伯被噎了回去,撂下狠话:哥们放心,我们不会打彭城,应该会直接攻击瓜步(今天江苏六合),然后过江攻击你们首都建康(今天江苏南京),“我今当南饮江湖以療渴耳”,喝几口长江水,解解渴。

  张畅微微一笑,“去留之事,自适彼怀。若虏马遂得饮江,便为无复天道”,是去是留,那是你们自己的事,用不着向我们汇报。如果你们真的要饮马长江,那就真的没有天理了。

  张畅这话有个潜台词,孝伯兄弟,你难道没听过那句童谣吗,“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明年就是辛卯年了,你们要是真去喝长江水,不怕拓跋焘(佛狸是拓跋焘的小名))明年就挂?

  李孝伯与张畅你来我往,一板一眼。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李孝伯看张畅“音容雅丽”,张畅看李孝伯“亦辩胆”,霎时基情无限,互相倾心,情不自禁。

  临别之时,李孝伯对张畅依依不舍,“长史自深爱,相去步武,恨不执手”,张畅兄好好保重,今天我们就隔着几步远,却连个手都不能握,实在遗憾得很哪!

  张畅亦向李孝伯抛出绣球,“君善自爱,冀荡有定期,君若得还宋朝,今为相识之始”,孝伯兄也要保重,待到我大宋一统天下,四海升平,你我能同为宋臣,今天便是人生初相逢,友谊的小船刚刚荡起双桨!

  双边会谈结束后,立马长枪短刀上阵,拓跋焘下令攻城,但“不克”,就直奔长江喝水解渴,威胁建康。

  此时虽然北方实力大于南方,但还不足一举荡平江南,拓跋焘在长江沿线遇到强力抵抗,只能悻悻而归。

  至于张畅引用的那句“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童谣,竟然神奇的实现了90%。拓跋焘不久真的被手下的大臣给做掉了,死于非命。

  没有实现的那10%,是拓跋焘被干掉的时间在第三年即公元452年壬辰年二月,而非童谣中预言的公元451年辛卯年。

  童谣嘛,有点偏差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畅与李孝伯的唇枪舌剑,机锋暗藏,足为中国古代两国外交之经典范式。尤其是张畅,处于被动挨打的弱势宋国一方,却屡屡在言辞上抢占风头,力压李孝伯一筹,为宋国增添了不少国威。

  大国崛起,外交先行。与其汲汲于向西洋学习谈判技巧,不如反求自身,从老祖宗的智慧中提取语言艺术的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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