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将亡,作为一个父亲,崇祯皇帝的最后时刻

  作者:我方团队书剑为酒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这天是周六,但是李自成的大军并没闲着,兵分两路的闯军一路打到了高碑店,另一路已经打到了京城的西直门。

  这是崇祯皇帝生命中的倒数第三天,这一天里,崇祯皇帝开始能够清楚的听到厮杀声和炮声昼夜不绝了。不过崇祯帝依然照常上班,但是大臣们却是都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甚至一部分大臣已经开始不参加朝会,史书记载,崇祯皇帝哭了,他哭的是自己束手无策,哭的是君臣大眼瞪小眼,哭的是自己登基以来十几年兢兢业业,大厦将倾了。“上泣下,诸臣亦相向泣。”哭完之后,崇祯皇帝开始恨了,但是恐怕他没有多少本事去杀掉他们当场的任何一个大臣了,或者是他已经对这帮不作为的家伙完全死心,他悄悄地在御案上写下“文臣个个可杀”之语,示之近侍,随即抹去。

  突然,京城的守御总指挥襄城伯李国桢一路狼狈的爬到殿上,他有更令人悲痛的消息:守城的士兵已经不愿意抵抗了皇上,就算是臣用鞭子抽,也不管用,抽起来一个,另一个又趴下。崇祯皇帝听完这话,没说什么,大哭着回宫了。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怪士兵不努力,是京军早已经精疲力尽,国库里空空如也,内帑一分不剩,这些士兵已经断粮了五个月了,而在崇祯之前号召达官显贵富商大贾的捐钱活动中,大明得到的金钱十分有限,没有人愿意在为他献金。

  三月十八日,这时距离崇祯帝的死亡,离大明帝国的灭亡还剩下两天时间。也是在这一天,筋疲力尽的京军实在是抵挡不住,李自成大军蜂拥而入,攻破了北京城外城。并且李自成在攻破京城之前派明朝的投降太监杜勋进城谈判。崇祯召见了杜勋。李自成开出的条件是,割地西北,分国而王,并由明朝赔款百万两。

  在这个时刻,这个价钱恐怕是句玩笑,所以正史上并无记载,就算这是真的,恐怕崇祯皇帝心里也明白,这哪里是谈判来了,这是在调笑他,来给他下达死亡判决通知书。而在《明季北略》里则有更合乎逻辑的记载,守陵太监申芝秀在昌平就投降了李自成,这时候要求守军缒自己进城,进宫之后,申公公细说了李闯军队对皇帝的不满,并且开出了条件,希望皇帝自行退位,崇祯帝怒斥叛徒,拂袖而去。也就是在这一天,农民军同时攻破了北京城的几处城门,有争议说太监曹化淳开彰义门纵敌入城。

  闯军攻进外城的消息到了傍晚才传入大内,崇祯帝得知消息之后,孤身一人徘徊在大殿上,这一夜他已经完全没了入眠的心思。到了凌晨时分,太监来报告说,内城也已经被攻破,诺大的北京城,固若金汤的北京城只剩下皇城和紫禁城最后两道屏障了,这已经是到了三月十九日,也是大明帝国寿终正寝的日子。崇祯帝连徘徊的心思都没了,他带着太监王承恩登上景山,向远处眺望,他要亲眼看着自己的江山化为飞灰。

  在夜色还未散尽的时刻,极目望去,北京城烽火连天,狼烟滚滚,烽烟在向皇城蔓延,崇祯帝驻足良久,之后他回了乾清宫,发出了他人生中最后一道圣谕:“命成国公朱纯臣提督内外军事,夹辅东宫。”似乎这道谕旨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或者压根就没有送到成国公的府上,又或许,成国公看到了也只是讪讪一笑。

  之后,崇祯帝把自己的全家人都叫来了,周皇后、袁妃、太子及诸皇子、小女儿长平公主———召集起来,王朝末日要到了,昔日的天潢贵胄们在最后的时刻里,崇祯想做最后的安排。崇祯帝看着自己的儿女们还是穿着公子皇孙的宫服,叹了一口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穿这种衣裳?”随即让太监去找了些平民的旧衣服,亲手替儿子们换上。崇祯皇帝在最后的时刻里,似乎应该会对儿女们告诫,应当不忘记我大明今日之耻,终你们一生都要记得今晚,记得复国。

  但是崇祯帝是这么说的:“孩子们你们都记住,一旦出宫,你们从此就是小民。将来在外,遇上有身份的人,年长者称‘老爷’,年轻的呼人家一声‘相公’,对普通百姓,年纪大的要叫‘老爹’,与你们年龄相仿的要叫‘兄长’,对读书人以‘先生’相称,对军人就尊一声‘长官’。”三位皇子只有太子年长,尚且能保持情绪,两位年龄稍小的皇子早已经是痛流哭涕。崇祯帝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最后时刻,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位父亲,一个给与他们以后人生最大忠告的父亲。吩咐完了之后,崇祯帝命人把三位皇子分别送到他们的外公周、田两家。三皇子在临别之际回望着父亲,他的父亲看着他们的背影,凄切的说了一句:汝等奈何生我家?

  送走儿子之后,崇祯皇帝请两个妻子坐下,夫妻之间端起酒杯痛饮了几杯:”大事去矣”,说完这句话,崇祯帝就泪如雨下,皇后和贵妃也早已经泪流满面,左右内侍也都哭成一团。

  哭罢之后,崇祯帝站起身来,他又恢复了天子的威仪,他命令所有的宫女都可以自行逃生,而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们,他命令他们全都自尽。周皇后听完这话,说:“我嫁给你十八年了,你从来不听我一句,终有今日。”说完便自尽了,而所有被崇祯皇帝宠幸过的妃嫔都被崇祯帝亲手杀了。对于他们来说,或许现在死了才是解脱,宋亡之后的下场清晰可见,女人们在王朝更迭中,永远是最受折辱的弱势群体。之后,崇祯帝派人去传令自己的嫂子,天启皇帝的皇后张氏速死,张氏听旨自尽。

  在这天夜里,最悲惨的一幕发生在崇祯帝和自己的女儿长平公主之间。长平公主这一年才十五岁,她还是个孩子,她没勇气像自己的姐姐和母亲一样勇敢的结束生命,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如果被俘虏会是什么下场,她只知道痛哭不止,这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正常的反应。崇祯皇帝提着剑到了女儿身旁,这把剑已经杀了一群后宫的妃嫔,崇祯帝一向疼爱自己的女儿,到了这时,他没什么可说了,嘴里喃喃道:“汝奈何生我家!”然后左袖遮面,右手挥刀,砍向公主。公主用手来挡,左臂应声而断,疼得昏死了过去。崇祯帝这一剑下去已经是用尽心力,若非如此,他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痛下杀手?他杀的人够多了,他的双手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他扔了剑,一步步向殿外走去。

  这个时刻已经是三月十九日的凌晨时分,崇祯帝之后从皇宫里消失了。天亮之后,闯军打进来了,他们急切的寻找崇祯皇帝的下落,前朝皇帝能抓到,怎么也是封侯拜爵吧?但是他们遍寻宫人而不可得。李自成得知消息之后立刻下了一道命令:“献帝者赏万金,封伯爵,匿者夷其族。”

  直到了三月二十二的白天,才有人发现在景山的一颗槐树上,有一对尸体,一个是太监王承恩,另一个,正是大明朝的皇帝朱由检。尸体被发现时是头发披散的样子,身上穿着普通的蓝袍,白绸裤,一只脚穿靴,另一只脱落。皇帝身上还有写书一封:“朕自登极,十有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先帝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根据尸体的情况推断死亡时间应当为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也就是公元1644年4月25日,星期一。

  在这一天,已经到了春天,四月春风似剪刀的季节里,北京城阴云四合,大雪满城,纷纷扬扬的雪花,把整个北京城都装裹成了一片白色......而在紫禁城里,钟声再次敲响,新的王朝似乎要建立了,前朝的旧臣们和进城的新贵们都跟随着鼓声钟声前去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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